女鬼似乎放棄了掙扎，無力的點了點頭，“好吧，我說，你們想要知道什么？”

“你究竟是誰？”子洋問。

“善才，四公主的陪嫁丫鬟，善才。”女鬼說。

“你為什么要假冒自己是善畫，善畫又是你什么人？”子洋問。

“善畫，她是我的孿生姐姐，為什么我要扮成她，為什么呢？因為我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成為善畫，哪怕只有那么一天也好。”善才難過的說。

“你們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子洋問。

善才沉默了一下，說，“我們兩個，不對應(yīng)該說是我們?nèi)齻€曾經(jīng)是多么的要好，可是為什么會變成了這樣。我和善畫是孿生姐妹，我們從小就沒有父母，或者說就被父母遺棄了，我們被輾轉(zhuǎn)賣了很多地方，可是因為我先天殘疾，很多人家都不愿意把我買走，善畫為了我也總是被嫌棄。那個年代的像我們這樣的女子大多都會被賣進青樓，可是沒有人會花錢買一個殘廢，很多提出只買善畫一個人，善畫每次都大鬧一場，不愿意和我分開。后來我們長到了十一二歲，終于遇到了改變我們命運的人，那一次四公主偷偷出府玩，見到了被擺在街上公然叫賣的我們，于是買了我們回去做丫鬟。事實上四公主也比我們大不了多少，都是同齡的孩子，自然合得來一些。”善才說著說著聲音變得弱了下去，也許想到了舊主，心中多少會有點留戀吧。

“善畫進府之后很快就和大家玩到了一起，她是健全人，自然沒有什么隔閡，不像我，有一度大管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安置我，因為從來沒有一個沒有腿的殘廢能夠完成什么打雜的工作。還是后來四公主發(fā)話了，讓我跟著賬房先生管理日常的收支，就這樣過了三年。我們長到了十五歲。在公主身邊的時候我遇見了善音，也就是阿音，她也是四公主的貼身丫鬟，比我和善畫早一些入府。我們?nèi)齻€總在一處。他們兩個總是用車子推著我到處走，那段日子真的是美好極了。我們?nèi)齻€跟在公主身邊看著她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時間長了，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過人之處。善音擅長奏樂，聽過一遍的曲子過目不忘。善畫喜歡描畫，模仿的大家名作可以以假亂真，而我雖然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做這些，卻也有我的長處，我擅長謀劃并且過目不忘。于是在之后的很多時間里，我都待在藏書閣。那個時候四公主已經(jīng)在京城小有名氣，她的舞技無人能及，連帶著我們?nèi)齻€也在京城出了名，那個時候京城里面流傳著這樣的兒歌:公主美，公主俏。公主起舞花兒笑。畫善畫，音善音，才人抬眼記三千。說的就是我們公主府的幾位，那個時候我們風(fēng)光一時，很多人上門求畫，拜曲，賞舞，還有找我解題的。”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最風(fēng)光的時候，善才的臉上全都是喜悅。

“后來呢？你們出現(xiàn)了隔閡？”我問。

“是啊，很大的隔閡。女人之間的隔閡。我原本以為我們?nèi)齻€會一直這樣要好，我有善畫這個姐姐，有善音這個知己，已經(jīng)是最幸福之人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她們開始變了。她們不再帶著我出去，總是出入成雙入對的，她們不再和我同住，我們都有了自己的房間，公主甚至還安排了更小的丫鬟來服侍我，賬房告老之后。公主升我做了賬房的總管，我的地位也大大提高了，但是我漸漸發(fā)覺不對，下人們總是在背后議論。那個時候我有一個輪車可以自由行動，直到有一天我看書看到深夜回來的時候路過善畫的房間，我竟然撞見……我沒有想到……她們雖然平日里要好……竟然會出格到做出那樣的茍且之事……”善才有點哽咽，都不用叫醒云凝，就連我都看得出她說的是實話，全部是真情流露，我也大概猜到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古代跟在皇室身邊的丫鬟宮女，沒有允許是不可以婚配的，更不能私交男子，所以宮女和太監(jiān)対食的事情屢見不鮮，更不用說宮女和侍衛(wèi)。甚至也有同性之間的相互慰藉，善音善畫才藝出眾，惺惺相惜，最后走到了一起也無可厚非。

“所以你就心生怨恨？”我問。

“怨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恨他們哪一個，我恨善音，她竟然奪走了我的姐姐。我也恨善畫，她竟然奪走了我最愛的人。很糊涂是不是，我那么深深地愛著他們兩個，所以看到他們在一起，我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我沒有揭穿他們，甚至比以往對他們還要好，慢慢的她們意識到了我的情意，我們?nèi)齻€終于走到了一起。”善才說的時候掩飾不住臉上的幸福神色，反倒是我聽的越發(fā)覺得不可思議了。同性之愛，還是三個人，這就是放在現(xiàn)代也是一樁奇聞吧。

“我們自知這樣有違倫理，所以立下重誓，三人今生再不分離。我原本那樣的相信她們，那樣的把自己托付給她們，沒想到，竟然這一切都是假象。那個時候公主已經(jīng)大婚，并且開始變得瘋癲，那段日子是公主府最荒唐的日子，公主和駙馬，丫鬟和下人，到處都是濫情的戲碼。善音和善畫屈服在公主的淫威之下，日日聲色，我獨自待在賬房，為整個公主府謀劃，只能等到晚上祈求他們可以給我一點小小的慰藉。終于公主和駙馬雙雙死于非命，我想按照慣例我們是會被遣散的，那個時候我們?nèi)齻€就可以遠走高飛了，誰知道，誰知道……”

“誰知道他們兩個背叛了你，打算代替兩位公主去墳里活祭。”我說。

“是啊，我親耳聽到他們說，我們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而他們口中的我們，不包括我。我心灰意冷，我身有殘疾無依無靠，如果他們不能夠帶上我，那么我可真的是要自生自滅了。就在這個時候，曾經(jīng)受過我恩惠的一位宮里的太監(jiān)傳出風(fēng)來，皇上不希望公主府的事情被傳出去，想要讓我們整個公主府的人全都殉葬，京西公主墳建成之時就是我們上路之日，時間不多了，我得為自己籌劃。”善才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全是怒火，我能夠感受到她身上的怨恨，那是一位才女被埋沒了以后的不甘心。

“我曾經(jīng)博覽各種古籍，在一本殘卷中有這樣的記載，尋得鎮(zhèn)魂珠，用血滋潤七七四十九日，可以附上一魂一魄，人雖死但魂不滅，吸取孤魂重新塑得真身，方可再生為人。”善才說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在京西公主墳里出現(xiàn)的女鬼，竟然有可能就是善才那一魂一魄幻化出來的。不過我沒有打斷他只是聽她繼續(xù)說下去。

“我趕在京西的公主墳建成之前，完成了滋潤鎮(zhèn)魂珠，鎮(zhèn)魂珠確實難得，如果不是我知道公主府上的那一顆根本就不是什么千祥珠，恐怕我也不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了。萬事俱備，那天京西的公主墳終于完成了，我們被敢進了坑里，再然后我死了，不過我并不害怕，我的魂魄沒有像他們一樣消散，輪回而是凝聚在一處等待著重生。可是誰知道竟然出了岔子，善畫和善音知道我也在人群中竟然趕來救我，可是為時已晚，無奈之下她們竟然帶走了鎮(zhèn)魂珠打算當(dāng)做紀念。我錯失了死而復(fù)生的最好機會。”善才憤怒的說。

“可是他們也是出于對你的愛吧？”我說。

“假惺惺，全都是假惺惺，她們健全人的世界里，根本就容不下一個殘廢，她們就是希望我不得好死，所以我不能讓他們?nèi)缭福宜奶幱问帲K于潛進了這里，就是為了想辦法拿回我的鎮(zhèn)魂珠。可是為時已晚，我的鎮(zhèn)魂珠拿不出來了，她們不知道將她藏在了什么地方。”善才憤恨的說。

“我的魂魄不全堅持不了多久，還好有這面鏡子，我才茍延殘喘的堅持了下來。”善才說。

“可是為什么后來鎮(zhèn)魂珠又跑到古墓之外去了？”我問。

“為什么？你竟然有臉問我為什么？”善才突然性情大變，“還不都是因為你”他突然面露兇光，死死的盯著我。

“因為我？”我驚訝極了，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何時見過這個女鬼，又何曾來過這個荒遠偏僻的古墓，這女鬼當(dāng)真是滿嘴鬼話，胡亂栽贓。

“都是因為你，那一日你來到這里，打開了那做棺槨，在古墓里轉(zhuǎn)了一圈，在你來之前我一直能夠感受得到我的鎮(zhèn)魂珠的存在，可是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感覺不到了，是你，你這個小偷。”善才激動的又朝著我撲了過來，子洋擋在我面前，一揮手，善才就被打翻在地，善才自知不是子洋的對手，她只是放肆的大笑。那種笑聲仿佛要把自己的靈魂撕碎一樣，刺得我耳朵打疼，我伸手一摸竟然耳朵里已經(jīng)流出血來。

“報應(yīng)啊，報應(yīng)你這小偷，你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那東西就在那里，有那東西守著，你得不到，永遠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