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警察先問我：“你跟林漢書的關系?！?
我回答：“他是我媽媽的老朋友?！?
“除此之外呢？”
“一起吃過幾次飯，平時聯系的并不多?！?
我說的都是實話。
警察似乎也看出來了，語氣也順帶著緩和了些：“那你跟林漢書平日里接觸的時候，有沒有發覺他有什么異常?！?
我頓了下，然后搖搖頭：“不知道，我媽一直讓我跟他少聯系，所以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
警察又問：“那你媽媽跟他之間聯系的多嗎？”
我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然后回答：“也沒有。我媽以前都住在農村，很少到城里來?！?
“羅女士，據我們所知，你的母親曾經在南城住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你敢保證她跟林漢書沒有聯系過？”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但我也不是那種一嚇就倒的人。
“警官，我媽媽在法律上也是一名正常行為能力的人，她平日里做什么，我無權去干涉。我想也沒有一個女兒會每天緊盯著自己的媽媽要去干什么。至于她跟林叔……林漢書的關系，你們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盡管去查，但在我這里只有一個答案，就是不知道。”
我的話讓在場的兩個警察都稍稍皺了眉頭，他們也許沒想到，剛才還一副會好好配合模樣的我，此時居然變得這么快。
但我就是這樣。
怎么問我都無所謂，只要這事牽扯到我媽，我就不會那么聽之任之了。
警察見狀只好又換了一個審問的方向：“羅女士，再說回林漢書吧。你在跟他見過的幾次面當中，覺得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看上去很有錢，也很幽默風趣。”我思索之后回答說。
“還有呢？”
“還有……有點神秘，不知道具體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到底是對是錯，心里真的是一點底都沒有。
“不瞞你說，在我們的調查中，林漢書從事的都是非常危險的生意，賺的錢也大都不合法。而且他的背景非常復雜，不僅在商界有名號，也涉及不少黑.道的勾當?！本鞂ξ艺f。
這些我早就已經知道，只不過這個時候，我還是讓自己表現出驚訝：“什么？怎么會這樣……”
對面的警察見狀輕嘆一聲，不知道是被我的演技糊弄過去了，還是看清了我的把戲。
“我們已經調查他很長時間了，包括跟他有關的人。唐建成想必你也認識，當時還是你帶著有關他恐嚇的文件來警察局報案的。只是前兩天他的尸體被發現在港口……”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的腦袋已經轟得一聲像是炸開了：“什么，唐建成死了……”
“是，兩天前，我們接到報案，發現了他的尸體?！本煲琅f在觀察我的反應。
此時我的心里的確是心亂如麻，估計臉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這些不是為了林叔叔，更不是為了唐建成，而是……云姐。
當初她走的時候，我預感著會跟唐建成有關。
現在唐建成死了……
“兇手是誰？”我緩緩地問道。
警察這下子像是有些猶豫，似乎這涉及到什么機密。
但他們在商量了幾句之后，還是對我說道：“是一個趙曉云的女人。在唐建成尸體被發現的第二天，她就來投案自首了?！?
云姐的名字，就是趙曉云。
我的身體脫力地向后一靠，覺得腦袋也停止了思考。
警察卻像是覺得現在是好時機，繼續追問我：“唐建成跟林漢書的關系十分密切，聽說兩個人一年多前就已經成為地下的合作伙伴。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搖頭。
“大概一年前南城發生了一件入室強.奸殺人案，犯罪嫌疑人是林漢書的手下，而被害人……似乎跟你有些關系。”
我再搖頭。
可這次警察卻強硬起來：“羅女士，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要回答什么呢？
說當時的被害人是跟我有著極深恩怨矛盾的顧瀟瀟，還是說，當時她會遭那樣的毒手，很可能是林叔叔派人做的。
我抓住自己的頭發，還是搖頭。
不能說，什么都不能說。
正當警察還要繼續問我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坐在旁邊的一個警察去開門，另外一個則喝了口水，現在他應該也是口干舌燥的。
過了會兒，那個警察回來了，看了我一眼，然后俯下身對另外一個說了幾句話。
再然后，一直盤問我的那個人臉色也稍稍變了。
半個小時之后，準確地說在我踏進警察局五十分鐘之后，我又安然地走了出來。
這次同我走在一起的，是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看上去正氣十足。
他是個律師，何嘉洲的律師。
方才他對我說：“羅小姐請放心，我是何先生的律師，會為您解決所有的問題?！?
然后，他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我成功地擺脫了幾乎讓人崩潰的盤問，走了出來。
警察局的對面停了一輛黑色的奔馳車，走過去之后律師為我打開后車座的門，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謝謝您?！?
律師則笑了一下：“羅小姐不必客氣，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待他也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之后，司機發動汽車離開。
剛才發生的一切其實還讓我有些心有余悸，我的手還是有些冰涼的。
這個時候律師打了一個電話，他跟對方說了幾句之后，突然又把手機遞給我：“是何先生的電話，羅小姐請?！?
我沒辦法拒絕，只好接過。
過了會兒，何嘉洲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你要去見的人，就是警察？”
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咬了下嘴唇，低聲說道：“是警察臨時找的我?！?
這下子何嘉洲沉默了些許，收起了戲謔，沉著嗓音說道：“嚇壞了吧?！?
我搖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之后也沒出聲。
我轉頭看向窗外，覺得眼眶有些酸。
何嘉洲又繼續說：“什么事都別想，先回來。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何嘉洲?！蔽彝蝗唤辛怂宦暎X得嗓子有些堵，“其實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很久了，又怕你沒康復，這才拖到現在都沒說……”
“那就先別說了，回來。”他的聲音愈發沉了些。
我又搖搖頭，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一味地拖下去了。
就算是不想去面對，也要學著去面對。
“當初顧瀟瀟，你妹妹的死，可能真的跟我有關系。我不是無辜的那一個。曾經我覺得自己很委屈，很無辜，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但不久之前我才發現，我真的是最錯的人?！?
“別說了……”
“真的，顧瀟瀟的死真的不是意外，是……是謀殺。殺人的那個人，是為了我……”
說這些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聲音也控制不住地有些扭曲。
前面坐著的兩個人很安靜，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
電話那頭的何嘉洲卻又是沉默了些許之后才又開口道：“我知道。所以別說了，先回來?！?
我失聲哭了出來，藏在自己心底這么久的秘密，終于說了出來，說不出到底是解脫還是悲痛。
因為我，顧瀟瀟死了，林叔叔身上也背負著一條人命。
只有我，以前還以一個無辜的牽連者的姿態活著，覺得自己委屈又可憐。
但委屈什么呢，又可憐什么呢。
他們所承受的痛苦，所要擔負的罪過，都有我的一份。
無法逃避，也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