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洲跟秦舒并肩走過來,邊走還在邊說著什么,不過目光并沒有朝這邊看過來。
我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到他們,驚詫之外,第一反應是不要讓我媽看到。
等我轉頭看向我媽的時候,卻發現好像已經晚了,她的眼睛也跟方才的我一樣看著同一個方向。
我的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媽……”
我媽很快回頭看向我:“送你來醫院的,還有何嘉洲?”
答案已經如此呼之欲出,就算是我否認,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您先別生氣,聽我跟你解釋。”我想拉著她坐下。
但是我媽這個時候突然變得有些執拗,不管我怎么用力,也沒辦法讓她挪動半分腳步。
待何嘉洲跟秦舒越走越近時,他們終于看到了我,還有我媽。
“hi,阿姨!”秦舒熱情地跟我媽打招呼。
而我跟何嘉洲的目光一碰,兩相都是一怔。
我媽沒有應秦舒的那一聲,只是臉色陰陰沉地看向我,說了句:“走吧。”
“報告還沒拿到呢……”我說話的時候有些沒有底氣。
我媽的目光投射過來,愈發顯得得沉肅。
這個時候我也知道留下來沒什么好處,除了尷尬和招惹彼此厭煩之外,只剩下疲憊和無奈。
“那我們先走,等我稍后再來拿報告。”我最終對我媽說道。
等我們兩個離開的時候,我聽到后面,秦舒小聲地叫了聲何嘉洲,語氣帶著疑惑,仿佛不明白為什么我和我媽對忽然之間對她這樣冷淡。
何嘉洲是怎么回答的我沒有聽到,但是想想也能知道答案,他那么聰明的一個人,總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去解釋。
走出醫院的大廳之后,我媽拂開了我的手,徑直自己一個人往前走,似乎并不想理會我。
我知道遇見何嘉洲讓她生氣了,而且因為秦舒的緣故,她肯定以為我之前就跟何嘉洲見過面,說不定還牽扯不清。
但是怎么會呢,就算是何嘉洲自己出現,我們之間已經沒了任何可能,更別說中間還有一個秦舒。
只不過此時,我沒辦法把這些都告訴我媽,我怕她一氣之下會讓我對肚子里的孩子怎樣。
我盡可能地跟著她,一直走到醫院院子的長椅旁。
我媽停了下來,接著坐到了椅子上。
我輕舒了一口氣,也跟著坐了過去。
這時候我媽沒對我說什么,也沒朝我發脾氣,僅僅是沉默地坐著。
但這樣偏偏讓我更加心驚,我寧肯她罵我一頓,也好過這樣無休無止的擔心和猜測。
過了幾分鐘,就在我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我媽說話了。
她說:“你回去拿報告吧,我在這里等著。”
我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一時之間也沒應聲。
“讓你去拿報告,哪這么不干脆,趕緊去!”我媽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
如此我也只好站起身,回去之前對她說:“有什么話我們回家好好說,等我拿完報告再來找你。”
我媽哼了聲,算是答應。
在走回到醫院大廳的時候,我還忍不住有些擔心,怕我媽心里不舒服再有什么別的想法。
現在我也不好拿捏她的心思了,也或許她從來都沒讓我看透過。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等我回到大廳,剛走進去,居然看到了何嘉洲。
秦舒已經不在他的身旁,他就自己一個人站在大廳的中央,站的筆直,英俊得扎眼。
我有些心亂地稍稍低下了頭,但是走了兩步又抬起頭。
我在面對他的時候沒什么可心虛的,就算是我們兩個之間有一個人覺得虧欠,那個人也絕對不是我。
就在我準備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的時候,我的余光看到何嘉洲朝這邊走了過來。
一步一步,沉穩極了。
我頓了頓,然后坐下,將包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何嘉洲不久之后也在我的面前停下。
我盯著地面看了一會兒,還是抬起頭看向他:“什么事?”
何嘉洲沒說話,他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個小本本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瞧,果然是我的病歷。
“謝謝。”我將病歷趕緊收好,也道了聲謝。
何嘉洲卻并沒有馬上走的意思,或許是為了稍稍躲避周圍投射過來的目光,他竟然坐在了我的身邊。
我立馬有些不自在,但是心里卻一個勁兒地在暗示自己,不要慌,不用慌。
何嘉洲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綿羊。
沒什么可怕的,也沒什么可躲的。
何嘉洲坐下了之后,沒多久就開口了,開口說的第一句就是:“孩子還在?”
我的手驀然抓緊手中的包,咬著有些發顫的后牙,盡量平靜地說道:“為什么不在?”
何嘉洲這時候低笑了一下,嗓音沉沉的,如果不是在說這樣殘忍話語的話,我肯定會覺得好聽。
“我以為按照你的性格,我走了之后肯定會把這個孩子給打掉。”
把孩子給打掉。
何嘉洲他,憑什么把這件事說的這樣輕巧。
他為什么會把事情想得這樣殘忍,又為什么會認為我會那樣的殘忍。
我很早很早之前就對他說過,不管發生什么事,這個孩子我肯定會要。
我會傾盡全力保護他,絕對不讓他受一點的傷害。
在我那么想的時候,他是不是,只想著放棄,只想著扼殺。
“何嘉洲……”現在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打顫,“這個孩子跟你沒什么關系,我要怎么辦是我自己的事。你閉嘴,不許再說。”
何嘉洲聞言嘴邊殘留的一絲笑意散去,墨黑墨黑的眼眸盯著我,像是在努力找著什么。
我只覺得全身發冷,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要是再待下去,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打他。
在我起身的時候,我的手突然被人給拉住了。
我的手依舊冰涼潮濕,那只手,卻有著我沒有的暖意。
“放手。”我現在連看都不想再看這只手的主人一眼。
何嘉洲卻不顧,原本他的力氣就大,我根本就掙脫不開。
眼看著自己也要成為眾人的焦點,我深呼吸幾口,還是決定先坐回去。
這一次,何嘉洲的聲音突然放平緩了許多,也沒了方才的冷嘲熱諷。
“以前我應該沒對你說過,我的家里,有個妹妹。”他的聲音低沉得不像話。
在聽到妹妹這個字眼的瞬間,我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果真,現在就要徹底攤牌了嗎?
他要告訴我,作為他妹妹的顧瀟瀟,因為我的緣故慘死了,所以他才這么傷害報復我的,是嗎?
我將頭轉向一邊,明明是想笑,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哽咽:“所以呢?”
“她是我繼母帶來的孩子,雖然跟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家里還是最受寵的那個。”何嘉洲似乎沒察覺到我的反常,繼續往下說,“她大學畢業之后,在美國的一家上市公司工作。但因為一直想回到南城,所以幾年之后就辭職了,一個人跑了回來。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家人都沒有在意,以為她玩夠了就會回去,誰知道……”
或許說出結果對何嘉洲來說很是殘忍,畢竟那是他疼愛的妹妹。
但其實他不用說的那么直白,很多事情,我甚至比他知道的還多。
“你的妹妹,叫顧瀟瀟是不是?”我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何嘉洲聞言并沒有太過驚訝,只是輕輕笑了一下:“原來你都知道啊。”
何止是知道,顧瀟瀟這個女人的出現,毀了我的前半生,我怎么可能會忘記。
“再然后呢,你知道顧瀟瀟去世之后,就來到了南城,想查出害她的兇手,然后報復是嗎?”我一股腦地將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也不管對不對,幾乎算的上是發泄。
何嘉洲聽完則稍頓了一下,表情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理所當然,他靜默了會兒,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會這么想。當初我來到南城,只是為了悼念她。我跟我的家人已經接受了那樣一個事實,也過上了跟以前一樣的生活,又怎么會有報復的想法?”
這些話說的,倒襯得我的思想陰暗了。
我嘲諷地笑了笑:“你敢說,當初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是因為知道我跟顧瀟瀟的過往?”
何嘉洲坦蕩地看向我:“當時我確實是丟了行李,不過也有辦法聯絡到能幫我的人。但是當時有一個女人從我的面前走過,顯得很疲憊,也很落寞,可就一直向前走著,看上去并不會倒下。當時我只是多看了兩眼,然后就看到你的包被搶了。如果這算是有預謀的話,那我承認。”
“你以為我會相信?”我不相信,現在的我誰也不相信,連我自己都是。
何嘉洲對我的信任仿佛也不在意:“或許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錯的。我不該停留那幾分鐘,事后也不該找上你。但羅愫,發生的這些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在我知道了你是誰,你也知道了我是誰之后,我們之間就應該有了結果,不是嗎?”
是,他說的都對。
所以呢。
“所以,趁著現在還來得及,就把我們之間最后的聯系都割舍掉吧。”
何嘉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