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聽到我要去警察局的話,先是又怔愣了一會兒,然后突然笑了出來,眼中又像是帶著淚:“好啊,去警察局好,應該去?!?
我突來一陣心酸,眼睛也有些漲疼。
我知道云姐之前說自己殺了人會是怎樣的后果,這般去找了警察,估計她之后也會面臨難逃的懲罰。
但是這樣躲下去總不是辦法,連云姐自己都知道,這個時候誰都幫不了她,除了警察。
唐建成說不定還躲在暗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突然出現,到那個時候,一切也就晚了。
傍晚的時候,云姐還是不讓我出去,房間里沒有吃的,我想了想只好打電話給了賓館前臺。
前臺的小姑娘接通之后很快回應道:“好的,馬上給您送過去?!?
我要了些吃的東西,心想著不管怎么樣先填一下肚子,總不能這樣餓著一夜再去警察局,我倒是能忍住,但云姐這般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過了沒多久,便有人來敲門。
云姐聞聲是一驚,我卻是從容,知道是服務員來了,走過去先在貓眼上看了看,這才打開安全鏈,又打開門。
然后,事實證明,我在很多事情上雖然可以做到時時刻刻有防備,卻總還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站在我面前的服務員有些瑟瑟發抖,在她的身旁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高高瘦瘦的,棱角剛硬,戴著墨鏡,全身也是深重的黑色。
有的人,你看他的第一眼,就可以大致判斷出他是什么樣的角色。
這個男人就是,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有種直覺,今天我跟云姐想要安全地離開這里也難了。
云姐也許是長久地看外面沒有動靜,也跟著過來看了看,誰知道一走近,整個人差點踉蹌倒下。
“唐建成……”她喃喃地喊了聲。
男人也看到了云姐,他聞言忽而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跟黝黑的膚色極不相稱。
接著,他擺了擺手示意服務員先走,自己則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房間,走到云姐面前時,還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阿云,怎么走的時候也不跟我說一聲,以為傷了我的一個手下,你自己就能遠走高飛了?”
唐建成的聲音聽上去很輕,也很溫和,但即便是我看不到他的臉,也能想象出他是用一種多么偽善又可怕的神情在說這些話。
云姐在他的懷里幾乎站不住腳,臉色比方才更慘白,聲音也是顫抖得斷斷續續:“那個人……他沒死……”
“阿云,我跟你說過的話你總記不住。那么小的刀子,插在人的胸口是死不了的,但是如果在喉嚨上一劃,還記得會怎樣嗎?”說著,他用手比做刀子,慢慢地在云姐的脖子上劃過。
云姐更是被嚇得厲害,我見此終于也走上前去,想從唐建成的手中接過她。
可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在這個男人面前,我跟云姐誰都惹不起。
果真,唐建成轉頭看了我一眼,似乎終于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就羅愫?她的郵件,就是你收到的?”唐建成眼睛微微瞇著,臉上卻看不出有什么神情。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云姐,后者應該早就六神無主了,也無法給我透露什么信息。
想了想,我回答道:“唐先生,有什么話可以好好說。先放開她吧,她現在的身體很虛弱,經受不住什么刺激的?!?
唐建成沒回答,只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突然松手,云姐也就應聲倒下。
我連忙過去扶她。
“嘖嘖,還真是姐妹情深。阿云,你現在也是讓我刮目相看,居然還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也不枉你費這么大的功夫逃出來是不是?可是你應該也想到了吧,你找到的這個朋友,最后會因為你,也被拖進地獄?!碧平ǔ傻穆曇粼谖覀兊念^頂響起,平白的,也像是從地獄傳來的魔音。
云姐已經淚流滿面,什么都說不出來,只縮在我的懷里無聲地哭泣。
我雖然也害怕,但是始終還有一分定力在,也存著一個念頭。
方才那個服務員已經走了,說不定她會報警,到那個時候……
唐建成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的功夫,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走到唐建成的身邊開口道:“都已經處理好了,沒人會說出去?!?
我聞言怔怔地望向唐建成,后者也恰巧看著我,眼里興味盎然,似乎已經讀懂了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怎么,還盼望著有人替你們報警?哈哈,別妄想了,跟自己的命比起來,別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我低下頭,雙手不自覺握緊,卻什么都不能做。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我跟云姐受人所制,走出賓館之后又被迫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在開往不知名的路上,我一直緊緊抱著云姐。
后者現在已經不流淚,只是發呆,靠在我的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建成就坐在我們的身邊,他看上去則是悠哉許多,仿佛現在做的不是綁架脅迫這樣嚴重的事,只是一次無足掛齒的出行。
我看上去臉色應該還很平靜,看不出多么害怕,只是心里怎么也沒辦法做到如此,連別人看不到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著。
我一直都在想著,到底怎么樣做才會轉危為安,亦或者是想辦法通知到外面的人。
人在高度的恐懼和壓力下,真的是可以迸發出難以言說的潛力的。
我突然想起,剛才跟何嘉洲打完電話之后,我沒有把手機放回包里,而是暫時裝在了褲子的口袋里。
現在手機就在我的右手邊,我稍稍一動,就可以觸碰到堅硬的棱角。
唐建成似乎并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他還是面色悠閑地看向窗外的風景,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周圍也沒有人注意到我,我小心地將手放回原處,心想著要等一個好的時機再用手機傳信出去。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汽車也終于停了下來。
下車的時候,我先下去,然后照例伸手扶著云姐。
只不過走了沒幾步,一直在前面的唐建成突然停住回過身,指著我說了句:“給她搜搜身?!?
我聞言一驚,倒不是怕其他的,而是我的手機還在里面,那可是我求助的最后一個機會,要是就這么錯過了,我該怎么辦?
于是我強忍著心驚開口:“唐先生,這么做應該不合適吧?”
唐建成聞言突然哈哈笑了出來,我也知道他為什么笑,就我現在這樣的處境,還說什么合不合適,當真時候有些可笑。
但其他的我也想不出什么來說,這樣的話,結果也仍舊很明顯。
一個較為年輕的男人走過來,在我的身上搜了一圈,然后就把那個手機給帶走了。
唐建成拿著我的手機在手上轉了幾圈,然后扯著嘴角說了句:“聰明的女人。但真是可惜了,從今以后,你都走不出這里了?!?
他一說完,我身邊的云姐又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沒事,這次她也終于看向我,朝我點了點頭。
這一刻,我不知道云姐究竟下了怎樣的決定。
但我再看她的眼神中,仿佛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混亂和懼怕。
即便還是血紅的,卻隱隱有了幾絲平靜,也有了幾分決絕。
唐建成還在那里肆無忌憚地笑著,我跟云姐雖然沒有交流,卻也已經從彼此的目光中得知,現在能救我們的人,大抵也只有我們自己了。
要想走出去,我們誰也不能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