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圍沒有多少人在，因此除了我之外大概也沒有人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我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慢慢消失的那輛車，灰色的面包車，沒有牌照……
雖然我一個勁兒地在暗示自己這只是意外，可越想卻越全身生寒。
我有些著慌地摸了摸口袋，想拿出手機來打個電話，不過很快也想起，出門的時候我根本就沒帶手機出來。
就這樣，我一個人站在道路的旁邊，看著奔馳而過的車流，遍身冷意。
……
最終我還是邁開步子去了商場，買了東西回到了家。
給手機充上電開機的時候，立馬有好幾條信息進來，提示未接來電。
我看了幾眼，發現大多數是南欣，另外還有陳琳，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號碼。
南欣那邊估計還不知道最近全城報道的那個大案跟我有什么關系，而陳琳，她卻是知情的。
想了想，我第一個給陳琳打了過去。
大概響了幾聲的樣子，那邊便有人接通了，陳琳有些訝異地聲音傳來：“羅愫。”
“嗯，是我。”我的聲音反倒是很平靜。
陳琳說了聲“稍等”，接著好像是走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壓低聲音對我說道：“你怎么樣了？”
我無聲笑笑：“還好吧，只不過旅行沒去成。”
“這兩天顧瀟瀟的那個案子鬧得動靜實在太大，我看到之后很擔心你。”
“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反正顧瀟瀟的生死原本就跟我沒什么關系，不是嗎？”
“話雖然是如此……算了算了，你沒事就好。你這兩天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因為這件事受什么影響了呢。不過你接下來打算干什么呢？還接著去旅行嗎？”
我坐在臥室的地板上，靠在床邊，想了想，答道：“短時間內是去不成了。我媽最近要來南城，我要帶她去醫院檢查檢查身體，之后的打算再另說吧。”
“那好，有什么事你可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啊，也有個人給你出出主意。”陳琳頓了一下之后說道。
我心里也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還是應了下來。
就在通話要結束的時候，陳琳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問我：“對了，你最近還見過鄭黎琛嗎？”
說到鄭黎琛，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的疼。
“沒有啊，怎么了？”我的聲音聽上去沒什么異常。
“沒什么，我就是問問。我這邊還上班呢，先掛了啊，有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還沒等我再應聲，陳琳那邊已經掛斷了。
我倚靠在床邊想了會兒，接著準備起身去廚房做點吃的。
南欣我暫時還是不給她回電話了，現在我的情緒不太好，給她回音估計會更讓她擔心。
至于那些陌生的號碼……
該打來的，怎么都會再打來。
靠在茶幾上吃清湯面的時候，我突然上來一陣反胃，接著就去洗手間將之前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趴在盥洗臺上漱口的時候，我順便洗了洗臉，接著抬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臉色蒼白，眼圈發黑，頭發雜亂，看上去像個凄慘的鬼魂一般。
我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水珠，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換了件淺藍色的襯衫和米色的大衣，穿上了黑色的收腳褲和五分高的皮鞋，一身清爽大方，又簡單化了個妝，接著就開車去了汽車站。
我媽坐車大概十點多鐘到，我就在汽車站外等著。
反正在家里也是等，更何況那個家里讓我覺得越來越滯悶。
期間我看了好幾回手機，從昨天晚上開始它就沒再響過，原本以為一開機就會被電話和短信給淹沒，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快到了汽車到達的時間，我下車走到汽車站的出站口，也跟其他人一樣，有些焦急地看著陸續走出來的人群。
來來去去很多人，我幾乎盯著看的眼睛都疼了，卻還是沒有見到等的那個人的身影。
直到人群漸漸散去，出站口又重新冷清之后，從最里面，慢慢走出一個微微佝僂著腰，左手拎著一個巨大的袋子，右肩也背著一個蛇皮袋子的中年婦人。
我一看到，眼眶準時有些脹得厲害，脹得生疼。
我媽走到我面前，可能是因為做了好長時間汽車的緣故，頭上戴的土黃色的頭巾也有些歪斜了。她身上穿的是好幾年前做的毛絨外套，不少地方都起了毛球，腿上穿的是一條褪色的藍褲子。
我上前一把接過她手里的東西，還沒等她說話就冷聲冷氣責備道：“你來就來吧，還拿這么多東西干什么？難道在這里我還能不讓你吃飽穿暖的？”
我媽可能沒想到我上來就這么說，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用她那大嗓門回擊道：“你吃什么穿什么是你的事，我就喜歡用自己的東西，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不想再跟她吵，手上拎著她拿來的東西準備搬到車上去。
只不過還沒等著走幾步，我就感覺到手里突然一空。
一轉身，東西又到了我媽的手上。
“我知道你有個從農村來的媽丟你的臉，東西你也別拿了，別臟了你的衣服。”說完我媽又拎著幾十斤重的東西徑直向前走。
我站定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堵得死死的，沒給我一絲喘氣的地方。
想哭嗎？
如果能哭出來，那樣倒是好了。
我看著前面瘦小干癟的身影，有一瞬間，不，曾經有很多瞬間真恨不得就這么死了就好。
要是死了，就不用經歷這樣自責又無可奈何的感受。
也不用深陷在這樣腐朽無力的生活當中，不可自拔。
我開車回到了公寓的停車場，等我媽把東西從后車座上拿下來的時候，這次我沒再給她甩開我的機會，拎著東西徑直走到了電梯前，電梯打開之后便走了進去。
我媽坐電梯的機會還是很少的，以前每一次她都強撐著，不想讓我看出她在害怕。
但是她左顧右看的模樣還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恐懼。
我想去告訴她，坐電梯沒什么的，不需要這么害怕。而且我在身邊，有什么事情還有我在。
不過這種話我始終沒能說出口。
當防備和排斥成為習慣和本能的時候，再靠近的時候，就會失去勇氣。
來到房門前，我低著頭在找鑰匙，我媽則在一旁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這是你的房子？”
我點點頭，我媽前一次來南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而這棟房子是在去年買的，我跟鄭黎琛搬進來也不過一年的時間，如今它已經完完本本屬于我一個人了。
走進去之后，我拿出一雙拖鞋來讓我媽換上。
“毛病！”我媽看著干凈舒適的拖鞋皺了皺眉頭。
我一邊換鞋一邊耐心跟她解釋道：“我不是怕你把地板踩臟了，你走了這么多的路，坐了這么長時間的車，腳一定很累了，穿上拖鞋舒服一點。”
聽完我的話我媽倒是再沒拒絕，換上拖鞋之后率先走到了廚房，把帶來的東西一股腦地往冰箱里塞。
之前我從老家帶來的土豆和地瓜都還沒吃完，我媽見了之后瞪了我一眼，我忙解釋道：“最近吃飯沒胃口，也懶得做飯。”
事實上，我大概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中午是我媽掌的勺，看著滿桌的菜，我其實吃不太下去，但是不吃面前的女人肯定又會生氣，所以我努力拿起飯碗開始吞咽。
跟昨晚上一樣，還沒吃幾口，我就已經忍不住，跑到洗手間都吐了出來。
等我吐完站起身的時候，我媽正站在外面，緊緊地盯著我：“怎么了？”
我去漱了漱口，接著回答：“沒什么，胃不太舒服。”
“是不是有了？”我媽冷不丁蹦出這么一句，而且語氣當中有些責備地深沉。
我聞言先是一怔，猛然想起月事好像也推遲好久了，最近這段時間事情太多，我也沒太注意到。
該不會真的是……
見我不說話，我媽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她接下來什么話都沒說，而是又回到餐桌上，將原本放在我面前的馬齒莧菜攬到自己一邊，沉默不語地開始吃飯。
我也重新坐了回去，半天沒動筷子。
我媽快要吃完的時候，突然抬頭對我說了句：“明天跟我一塊去檢查。”
我點點頭。
“如果真的有了……你要怎么辦？”她問。
我搖搖頭。
這個答案，我現在真的不知道，大腦也一片空白。
而我沒說出的這個答案，還是我媽幫我做出了回答：“要是有了，就給打掉。”
……
跟鄭黎琛結婚的這么幾年，我其實無時不刻不想擁有一個和他的孩子。
那個孩子會有和他相像的眉眼，會很英俊很漂亮，還有，也會像他那樣沉默內斂。
但是這么久以來都沒實現的愿望，在此時此刻，在我跟鄭黎琛已經徹底分道揚鑣的時刻，或許就要成真了。
果真是宿命的玩笑啊。
我摸了摸眼睛，想到了顧瀟瀟的那個孩子。
雖然那個小生命已然逝去了，但是他的存在，還是讓很多人期待過的吧。
但同樣的情況放在我的身上，再我的孩子身上，結果又是如何呢？
這個可能性，只要一想，都讓我覺得看不到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