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的道道,只要是熟悉官場上規矩的人都能想個明白。
落井下石與見風使舵,這可是此時官場上最常見的,誰遇上這事也怨不得誰,因爲大家都是一路貨色。
但老香家的老兩口沒見過這陣勢。特別是大李氏,他被香林書切切地叮囑著,一定不要與人吵架,哪怕是吃了虧也不要吵。這裡是天子腳下,出門就有可能碰到個官兒,要是吵起來說不定兒子的功名就莫名其妙地被吵沒了。
所以,大李氏面對洛臘梅咄咄逼人的哭訴一點轍也沒有,只好站在一邊用力絞著帕子生悶氣,再嘟囔兩句別無他法。
“沒良心的妮子,你要害死林書呀。”大李氏低低地說,也不敢大聲,怕一時剎不住她的嘴。
洛臘梅身上已經是半乾了,但是這畢竟還不是三伏天,風一吹還是涼嗖嗖的。她的臉色奇差,此時的她完全沒有半點美感。
聽到大李氏的話,洛臘梅冷笑道:“害死他?我怎麼捨得。你沒看到我連自個兒的命都不要了嗎?”
“你這妮子到底要咋樣?咱老香家可不敢要你這樣的兒媳婦。”老香頭狠狠地吸了口煙說道,別看他平時不說話的,到了關鍵時刻還真是捨得下這個臉皮。
洛臘梅看了眼老香頭,突然嗚嗚大哭起來,“我的命咋這麼苦啊,被孃家人趕出來,說我把孃家的銀子都給了未婚夫上京趕考得他們沒飯吃。來到婆家想有個容身之處卻被婆家人罵不要臉,害了他們的兒子,我真不要活了呀,讓那香舉人看著我死不是很好嗎?你爲啥救我呀!”
洛臘梅掙脫花傾城的手就死命地衚衕對面的石牆上撞,這一撞足以讓人腦殼開花,嚇得許多人都尖叫著捂住了眼。
老香家的老兩口也差點嚇暈,唯有譚墨拉著想上前的香玉,呵呵笑了,“這個洛臘梅不簡單呀。”
香玉急道:“唉呀,這個時候還說這話有啥用,快救人呀。”
“不急,有花傾城在不會出啥事?”譚墨還是拉住香玉,不讓她上前。
果不其然,香玉靜下來後就看到洛臘梅離牆有幾根寬的時候被飛身而來的花傾城一把扔到別處去。
“啊!”洛臘梅被扔到了衚衕正中心,摔得七葷八素,心裡將花傾城罵個半死又嚇個半死。真真是疼死她了!
好巧不巧地,洛臘梅被扔到了京兆府尹的腳前,卻是嚇了這個胖府尹一大跳,“我……,這是何物?”
洛臘梅強忍著疼痛,擡頭一看,哎呀,竟是個穿著紅袍的官兒!
“嗚嗚,大人啊,民女洛臘梅,求大人爲民女作主呀!”洛臘梅也很會裝,那眼淚說來就來,反正此時的她也沒了那些個顧慮,爬著往京兆府尹的腳前,哭訴道。
可是此時花傾城很不厚道地上前打斷洛臘梅的話,一把將她揪起來,惡狠狠地說:“怎麼,嫌我救你救錯了?跟你說,老孃想救的人想死都不成!”
她說這話也是經過腦子的,變相地警告老香家的人,洛臘梅是她救的人,要想讓她死,先得問問她。所以,說完這話也同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香家的兩口子。
大李氏和老香頭被這眼神瞪怕了,連連後退。
花傾城經過這些天的修煉,功力大有長進呀!
“你這惡婆娘又是何人?”京兆府尹張知進大怒,竟然有人在她面前打人,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呀。誰不知道他就是京城的父母官兒,大大小小的事兒他說得算!
按理來說,今兒香林書這事真驚不了這尊大神,可誰讓香林書和右相家的閨女有瓜葛,又在這時三皇子也遇到了刺客,這個洛臘梅又在這個時候跳湖,各方關係複雜無比,他得到右相的指示,便不辭辛苦地來了。
誰知一來就遇到了這一出,可謂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張知進突然意識到這個小糾紛有可能會很麻煩,到時候或許會不了了之。唉,在天子腳下當個父母官兒真真是不容易。
花傾城丟下軟了的洛臘梅,摸摸鼻子看著張知進,問:“你誰呀,你關我是誰。”
“你!”張知進被她氣了一個倒仰,“無知愚婦!”
話畢,楚天生便站到了花傾城跟前,一副農家漢子護媳婦的模樣,梗著脖子道:“你又是誰?看你穿得像個花公雞似的,這麼大熱天裡不熱嗎?”
“哈哈!”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無知,但卻逗得周邊看熱鬧之人大笑。
張知進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呆了四年了,如果不出意外,再呆上個四年八年的沒問題。能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呆這麼久絕對是有著過人之處的,平衡之術用的稔熟。
聽著大家的鬨笑聲,他反而不氣了,拍拍身上的官袍,很牛氣地說:“沒聽說過紅袍加身?本官乃是京兆府尹!”
身邊人立即大叫道:“爾等還不給大人跪下!”
京兆府尹四品官兒,平頭老百姓按理來說跪他也跪得著。紛紛準備著。
花傾城和楚天生也變得好像害怕起來的樣子,花傾城大叫道:“哎呀,咱們真是有眼無珠,衝撞了大人請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呀,咱是真不懂這些個……,呵呵!呵呵!!”
“咣噹!”楚天生也裝出嚇得不行的樣子,扔掉了手中的銅鑼,結巴道:“咱,咱鄉下泥腿子,真,真不知穿紅袍的是,是官兒,還以爲是,是……。”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張知進卻不準備擺那個威風,瞪了眼花傾城和楚天生,心想,真是可惜了這兩人的好皮囊。
香玉也被花傾城和楚天生這對活寶給逗樂了,這二人看上去打打鬧鬧像冤家似的,關鍵時刻還是很合拍的。
張知進不認這兩人,只當他們是普通的沒見識的只會蠻力的泥腿子,也就沒在意。便接著問道:“洛臘梅是吧?說說都是怎麼回事,香林書可是舉人,是有功名的,若查證不實,你可知後果?”
洛臘梅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道:“後果?後果會是死嗎?我都不怕死了,還怕什麼?大人問吧,民女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張知進微微點了個頭,這個洛臘梅說得或許是對的,一個村姑會這樣說話的確不簡單呀。
自有下人爲他搬了太師椅來,張知進打算來個當街問案。
這可把老香頭和大李氏嚇壞了,連連跪到他跟前,大李氏搶先道:“大人呀,可別聽這死妮子的話,咱們林書不是那樣的人兒。都是洛臘梅那死妮子想攀高枝才偷偷來京城害香舉人的呀。”
張知進最煩的就是這些無知的老人家,這樣的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真是難辦呀。
“一個個的來,洛臘梅,你先說!”張知進皺眉道,官威一出,老香家的二老便嚇得縮了回去,再也不敢吱一聲。
香玉和譚墨藏在人羣中看張知進審案,到目前爲止還看不出張知進是哪一夥的。
她偷偷戳了戳譚墨,問道:“這個張知進是個什麼來歷?哪方面的人呀?”
譚墨湊到她耳前小聲說:“張知進爲人還行,哪方都不得罪,哪方都不深交,只聽上面的。”
說著,譚墨指了指皇宮的位置。
香玉便明白了,看來這個府尹大人很有兩下子呀。希望他能秉公執法吧,不過,洛臘梅和香林書兩人的關係本就是理不清剪不斷的,屬於說起來話就長的那種。
洛臘梅開始哭,張知進也不催,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這纔開口說道:“大人,民女來自五里鎮洛香村,在年前跟香林書定了親,民女……。”
“大人,且慢!”就在這時,香林書跑了過來,一來就給張知進躬躬身,想要跪下。
“你就是香林書?”張知進打斷他的動作道,“你有功名在身,可以不跪!”
香林書卻一本正經道:“學生還是跪吧,父母皆跪,學生焉有不跪之禮。”
張知進皺皺眉,這是在說他讓他父母跪得不對?既然想跪那就跪吧,他一個堂堂正四品犯不著爲這個生氣。
“說說吧,洛臘梅爲何投湖?”張知進也打起了官腔,說道:“你乃是新進的舉子,過不多時便要殿試,這事兒若是不說個清楚明白,置全天下的讀書人的臉面往哪兒擱?”
香林書被這頂大帽子扣下,額頭上立即冒了汗,連忙道:“大人明鑑,學生……。”
可是未等香林書辯解,鳴鑼打鼓的聲音便來了,緊接著,爲首太監那特有的尖銳嗓音響起,“聖旨道!京兆府尹接旨!!”
事出突然,張知進也顧不上在接旨之前焚香沐浴了,便就地一跪,“臣,張知進接旨!”
那宣旨太臨四周看了看,百姓們一片片地跪下了。香玉和譚墨也混在其中跪下,自然是不會擡頭的,他們怕遇上熟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聽著這一成不變的開場白,香玉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翹,總算是聽了一回真正的頒聖旨的臺詞,她來古代也算是不虛此行。
突然,宣旨太臨道:“有過該罰乃是本朝立國之本,著張知進徹查香林書謊報婚事,讓無辜投奔無門投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