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牯謁俟戰死,他身側的衛兵見突圍無望,抱了必死的決心,竟然越發的悍勇起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而橫的卻怕不要命的。
望著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君若雅撮脣作哨,一起一落間已到了洛璃泱面前,扶起重傷的洛璃泱,跳上了坐騎。另一邊,君岱譽也落在了戰天翔馬旁,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四周圍過來的鳳闥士兵。
少數士兵上前纏住了君岱譽和戰天翔,更多的人同時攻擊君若雅。遠處那手持弓箭的將軍靜靜地注視著君若雅,絲毫沒有上前搭救的意思。
君若雅脣角微揚脣角,目光一冷,將洛璃泱的雙臂繞過腰,防止他跌下馬去,左手握緊了手中□□。洛璃泱雖然受了內傷,可是仍有三分清醒。
他們跟隨在君若雅身側多年,對於她的脾性倒是很瞭解的。這個人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任誰也無法阻止。所以,洛璃泱只是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腰,不爲她製造意外的麻煩。
十幾名鳳闥兵怪叫著衝殺上來,君若雅沒有後退,一夾馬腹,迎面而上,左手長□□出。
那南離國的將軍輕嘆了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墒蔷驮谙乱豢?,卻聽到數聲慘叫響起。
君若雅坐下神駒凌空而起,竟然將最前面的那名鳳闥兵迎胸踩了下去。馬蹄踩在那人的胸口,只聽到肋骨斷裂的“咔咔”之聲,斷裂肋骨刺穿內臟,深紅的血自他的口鼻溢出。
君若雅右手銀槍挑向了另一名士兵,右手一擡,袖中射出數支梅花袖箭。這些鳳闥士兵本是抱著同歸於盡之心,全無防守。加上雙方距離太近,袖箭迎面射出,幾乎都射在了臉上和胸口。那些中了袖箭的人頓時慘叫連連,被射中要害的多倒在地上,其他人也一一被□□所挑。
而距離稍遠的鳳闥士兵企圖圍上來的時候,君若雅已經衝出了戰圈。君若雅擡頭,遠處那名南離國的將軍,拉著弓箭,望向她的眼中充滿了意外的神情。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神情,似乎是驚訝卻同時夾雜著不屑和欣賞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因爲,皇城司四營還有禁衛軍等戍邊軍地方軍隊的軍隊服飾都有不同。君若雅一眼就看不了她既不是近衛營的將軍也非右衛營中人。她甚至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南離國十大將軍之一的卓華安卓將軍,那位在秦關守護多年,與楚青綺一樣以治軍嚴謹出名的大將。
君若雅跳下馬背將手中的繮繩扔給了應過來的麥兮蘊,緩步走向了卓華安。原本那小小戰圈中剩餘的牯謁俟衛兵已經被南離國士兵團團包圍,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
明明是滿地蒼夷,遍地屍體,可是君若雅一身紅衣緩緩而來,卻像是信步走在暮春鳥語花香的御花園中漢白玉砌成的小徑上。她天際如火般的晚霞彷彿在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膜拜。
卓華安將手中弓箭扔給身邊的衛士,跳下了馬,單膝跪下,不坑不卑道:“末將卓華安參見護國大將軍!”
“大將軍請起!”君若雅一手碧血槍,右手按住腰間銀龍劍,揚眉笑道,“早聽母皇和諸位將軍常說起秦關的卓將軍膂力驚人,神射無雙,今日一見方知非虛言已。”
她的臉上猶帶著些灰塵和血跡,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墒?,卓華安聽著她略帶沙啞的話語,卻有種說不清楚的舒服。激戰了幾個時辰,明明是疲憊不堪,可是,君若雅卻依舊錶現的如剛剛睡了一個午覺,精神飽滿的醒來一樣。
若不是定力過人,卓華安幾乎要懷疑方纔那個有些狼狽卻狠辣無比的小將軍並非眼前之人。
“哈哈~”不遠處,蒙菲蘭和楚青綺大笑著從遠處走來,“末將參見大將軍!”
才見了禮,蒙菲蘭就忍不住笑道:“今日一戰,可真真解氣!鳳闥國的這五萬騎兵算是全軍覆沒了。”
若不是估計著自己的身份,不敢在君若雅面前太過放肆,蒙菲蘭只怕也要與其他兵士一樣歡欣鼓舞了。
此戰隨是以多勝少,在極佔優勢的情況下進行。但是,雙方交戰任何一方都難免會有損傷。這次,南離國以微小損失取得了開戰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將士們開心也是正常的。
“恭喜大將軍旗開得勝!”楚青綺的臉上也帶著淡淡地笑容,似乎對於此戰極爲滿意。
“都是諸位將士的功勞!稍後,本將必定論功行賞?!本粞泡p笑道,“三軍傷亡如何?”
“近衛營陣亡五百三十人,受傷的有一萬八千人,不過大多都是輕傷,休養幾日便可恢復?!背嗑_連忙道。
彙報的時候,楚青綺下意識的用眼尾餘光打量著君若雅的神情。只見這年少的嫡皇女臉上卻是不喜不悲,絲毫不見得意之色。當下,心中越發的好奇,對於這位嫡皇女的心思越發覺得難以捉摸。
“右衛軍傷亡稍大,陣亡一千零五人,重傷三千人。”蒙菲蘭收斂心思道。這位嫡皇女表現的意外的老成,讓她收起了心底最後一絲輕視之意。
卓華安望了兩人一眼,眼底滿是驚訝之色。原本,她並不是很看好這位方纔十五歲的護國大將軍。只道此戰全佔著蒙菲蘭和楚青綺兩位將軍精心謀劃。此刻,見這兩位在京城中稱得上舉足輕重的將軍竟是誠心聽令與君若雅,心裡大爲意外。
“秦關守軍傷亡四千餘衆,受傷人數尚未統計?!弊咳A安部負責主攻,傷亡略大也是正常的。
她趕到最後一道封鎖線便見君若雅的親軍已經包圍了鳳撻軍最後一隊放抗勢力,因而留在外圍持弓以待。而身邊的副將已經過來報告過傷亡情況。
一方面自是因爲,餘下敵軍已經在親軍控制下。另一方面,她也想借機觀察一下這位傳聞中一無是處卻被女皇欽點爲護國將軍的嫡皇女。此事說起來,卓華安的行爲實在有違身爲屬下的職權。只是她有此舉也實在是君若雅惡名在外,怪不得人家起了心眼。
君若雅點了點頭:“傳令各軍,就地休整,由本將的親軍和近衛軍打掃戰場?!?
“屍體如何處置?”既然打掃戰場的任務落在了近衛軍身上,楚青綺自然要詢問相關細節,“俘虜是否要押送回京?”
若是此戰發生在戈壁或者荒漠中,他們自然不會收斂敵軍屍體。不過,此處是洛河畔,是南離國於北方各州往來的官道,自然不能任由屍體留在這裡。
而關於俘虜,一般戰俘除非身份非常,一般也無需押送進京。只是洛河畔離京城太近,楚青綺故而由此一問。
“不必了!”君若雅略一思索,“各軍派人將戰俘統一移交給戰天翔,本將稍後自會親自處理?!?
雖然好奇君若雅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俘虜,但是楚青綺等三人還是聰明的沒有多加追問。不過是幾千戰俘,想必交給嫡皇女處置也出不了什麼大的紕漏。
“大將軍,如今秦關空虛,我們是否需要立即迴轉防守秦關?”相比於蒙菲蘭的樂觀,久在前線的卓華安想問題明顯更加現實。
“棧道已毀,估計還需要數日才能修復?!本粞懦了嫉?,“而且??ね跻呀浡暑I左衛軍在秦關駐紮,倒是不必太過焦急?!?
“棧道怎麼會——”卓華安疑惑不已,明明她奉命離開秦關的時候,棧道依舊安好,想問棧道因何被毀??墒?,眼角掃到君若雅淡然的面孔,心中如何不明白,這其中定然又是這位少年將軍在其中動了手腳的關係。
“棧道已毀,大軍如何出關收復失地?”首戰告捷,此時正是三軍士氣高昂的時候,順勢出擊,或許能夠從此扭轉戰局也不可說。
“大軍稍作 ,等鳳闥人爲我們修好了棧道,自然便可出關了。”
三人愕然,等鳳闥人修好棧道?
“秦關一線的山脈都已經被我們封鎖,對方的探子無法自由往來,自然也不會讓他們收到牯謁俟全軍覆沒的消息。若楚將軍是鳳闥國主帥,是否會對一支失去消息的五萬前鋒營不管不顧?”
“原來如此!”楚青綺釋然,“想必對於大軍出關一事,大將軍心中已有腹案了吧?”
“天色已經不早了,諸位將軍暫且回營帳休息。此事明日再議吧!”
“諾!”三人抱拳道,“末將告退!”
君若雅回到自己的帥帳,讓人發了信號給河對岸。又寫了奏摺回報了此戰始末以及傷亡繳獲。首戰告捷的消息傳回京城,女皇和百官歡欣鼓舞自是不必多言。
才寫完摺子,炊事營已經做好了晚飯,因爲此戰可說是完勝。此處又在己方腹地,君若雅特意讓各營爲將士們準備了熱食。
“主上,時候不在了,還是早些用膳吧!”南清風親自端了膳食過來,與軍中將士都是一般的一葷一素一湯。不同的不過是,將士們吃的是大鍋飯,葷素同在一鍋,而君若雅卻是小鍋抄了菜。
“讓他們送來便是,還要你親自走一趟?!本粞盼⑿χ蘸米噙〗唤o一旁的隨扈,“等南岸的船過來了,六百里加急送進京裡?!?
“諾!”
南清風將飯菜放在桌案上,接過一旁兵士端著的水盆,擰了乾淨的布巾遞給她:“梅歌不在,主上身邊總得有人伺候?!?
君若雅用布巾擦了臉,又用水淨了手,輕笑道:“你這個南家三公子可以親力親爲,難道我就不成了麼?”
“主上是千金之軀,又豈是清風可比的?!蹦锨屣L正色道。
“哼~以後,可不能讓你和千凡呆在一處。這一套一套的規矩可是她教的?本宮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沒這麼多的尊卑之別?!?
想起他們初次見面的情景,南清風也忍不住笑了。這一笑,如初夏的蓮花初開舒展開來,聖潔而美好。
君若雅呆呆道:“清風長得可真好看,等這戰打完了,本宮可以定要爲你尋個良人?!?
“不過誰更好呢?”君若雅在案前坐下,喃喃自語道:“弦月太過懶散,千凡又有些迂腐,寒倩倒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心上人??????”
笑容一點點斂去,南清風望著她自言自語,心裡涌起了從未有過的苦澀。
君若雅匆匆用了晚膳,又去麥兮蘊的帳中查看了洛璃泱的傷勢。好在,洛璃泱的傷勢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眼中,吃了麥兮蘊開的藥,休息個七八日也就恢復了。
“清風,把那邊的紗布和白藥拿過來?!丙溬馓N突然伸手拘住了君若雅的右腕。君若雅避閃不及,竟然被他抓了個正著。
“你——”
“殿下一人身系萬人,難道也不曉得珍惜自己的身體嗎?”麥兮蘊平日雖然散漫,但是對待自己的病人卻是一位用心的。
“殿下受傷了?”南清風手中拿著白藥和紗布,心中有片刻的愣然。他本該是第一個發現她受傷的,竟然顧著獨自生悶氣,沒有注意到。
“忙的一時忘記了!”君若雅訕笑道。
“只怕那一天,殿下連自己姓什麼也會忘記!”麥兮蘊嘴裡諷刺道,手上卻絲毫不空閒,爲她處理了傷口,灑了傷藥,才包上了紗布。對於君若雅諸如此類的毛病已經習以爲常,倒是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