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接著吃啊?”劉正奇笑著給蔣兵夾了半只雞翅膀催促道。
“行了別吃了,走了。”蔣兵擋開了伸過來的筷子,皺起了眉。
“走什么走,我還沒吃飽呢,”歪了歪頭,劉正奇夾起滿滿一筷子的毛肚,又在辣油里涮了涮才塞進嘴里,“別說……這的……菜真特么夠勁兒!”
“啪”!蔣兵把筷子摔在了桌上,一把奪過了劉正奇面前的辣油,吼道:“我說別吃了你沒聽見啊!”
蔣兵沒有見過那個傻大個,但是他能看出此人與6號的關系非同一般,剛剛與前男友分手兩天就公開挽著另一個男人說說笑笑,甚至連前男友一直在附近都沒有發覺。當事者究竟怎么想,憤怒?失落?還是難堪?就像站在大街上被人當面扇了一個耳光告知“你被淘汰了”一般。可那又怎樣,不就是戴了個綠帽子么,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這么作踐自己,值得么?!
“你知道個屁!”劉正奇大力地推開了蔣兵,“人家倆早同居了!誰特么的才是第三者啊?!”
沒錯,劉正奇現在全明白了。那兩個人無間的親密絕不是成于一朝一夕,那個傻大個也不只是個路人,恐怕連那桶潑來的臟水都不是偶然。不管是誰欺騙了誰,他劉正奇絕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直所扮演的角色有什么存在價值!
劉正奇的話讓蔣兵也大吃一驚,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再理會蔣兵的錯愕和周圍的竊竊私語,劉正奇瘋狂的吞咽著桌上的東西,什么滋味早就已經辨別不清,只有一團火焰從口腔竄向胃部,一路炙烤翻絞著,并將這種痛苦蔓延至全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痛癢難耐卻得不到紓解。
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眼淚還是鼻涕?劉正奇努力抬起已經腫脹的眼皮,卻只是模糊地看到一堆不停晃動的影像。
“大夫!鼻血,出鼻血了!”是誰在喊,蔣兵么?那自己又在哪里,為什么這么難受,難道醉了么?呵,原來,不喝酒也會醉……
灌奶催吐吸氧吊瓶,一頓折騰下來,劉正奇的狀態終于穩定了,也看清了在自己身旁焦急站立的蔣兵和一個——大叔?還不等他開口詢問,那個大叔就搶先開始了思想教育。什么“小伙子不能太沖動”“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天涯何處無芳草”巴拉巴拉,唾液紛飛,足足講了有一課時才跟他依依惜別,并留下了通篇最重要的一句話:“以后多過來吃幾次就不怕辣了,給你打八折!”把劉正奇感動得差點兒沒脫口而出:要是你老婆出軌可以來找我,也給你打八折!
從劉正奇清醒到扶他回家,蔣兵一句話都沒有說,面部表情也隨著焦急神色的退去歸為一潭死水。劉正奇知道他這是在生氣,不禁失笑:真是的,自己這是在干什么,明明已然是受害者還要死要活的,最終便宜的是誰,傷的又是誰?大叔說的沒錯,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既然爬不過去就把它鏟走,甩他的人可以有,騙他的人——別想溜!想到這里,劉正奇眼睛一橫,閃出一道陰光。
雖然冷著張臉,可是蔣兵明顯對劉正奇的狀態仍然不放心,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生怕他想不開又會做出什么舉動。終于在他尾隨著擠進衛生間的時候,劉正奇忍不住了,“我說你這是要干嘛啊?”
“不干嘛!”蔣兵挑眼看了劉正奇一眼,冷冷地答道。
“那我上廁所你還進來,是準備參觀還是實驗啊?參觀我怕你自卑,實驗嘛,這東西有點兒小,”說著,劉正奇踢了踢馬桶邊,“要不明天咱倆去買個雙層的?”
蔣兵低聲罵了一句就轉身出去了。劉正奇看著他的背影勾嘴笑了笑,像是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嘆道:“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有那么堆‘菌妃’們陪著……”
“想要我可以幫你,相中哪個了吱一聲,送你當老婆,”隔著衛生間的門,蔣兵回嘴道,“要是能搞出窩‘正奇菌’別忘了告訴我,我幫你弄個諾貝爾之類的當紅包!”
“紅包就免了,您老別趴門口聽成不?我都尿不出來了!”
劉正奇在家休養了一天才去汽修店取車。看著那輛煥然一新再造為“車”的q3,他對于小伙計的抱怨都置若罔聞了,“哥們,你確定不是去買了輛新的?”多日來終于有一件事兒讓他舒心了,或許這就是時來運轉也說不定。
感情逃不過時間,更逃不過離間。如果之前他沒有采用那個卑鄙的手段是因為良心,那么現在這個東西早已被敲擊的粉碎連渣都不剩。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因為受到欺負而選擇了以惡制惡最終走向歧途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屬于那一類,他只不過是撕掉了一直以來用于偽裝的面具,露出了獠牙。
悄無聲息地把車停在了一個隱蔽處,劉正奇就像一個潛伏的獵手般開始了等待。他并不怕自己會被認出來,上次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跟他同款的q3在這個小區里內不只一輛,更何況檢修后車的外貌已經今非昔比了。現在關鍵的是對于這對奸5夫淫6婦他該從哪個開始下手。較之于自己較為熟悉的6號,他對那個傻大個產生了更大的興趣:軟柿子好欺負,腦子笨好下套兒。可惜整整一天下來,除了來回晃悠了兩圈的6號,劉正奇并沒有看到傻大個的影子。
自己錯了么,難道兩個人并不是住在一起?不會錯。仔細回想一下當時傻大個的居家打扮,還有憑空出現的那桶水,他絕對是住在這里。給聶士佳打了個電話,劉正奇又延了兩天假,他告訴自己,現在需要的就是耐心。
一聲嘹亮高亢的“彈棉花——”把早已有些走神的劉正奇拉了回來。四天了,他已經在這個地方苦守了整整四個晝夜,車頂上星星點點的鳥類排泄物早已幫車加裝了一層天然偽裝,而車內的人也儼然一個都市野人。滿眼的紅血絲,嘴邊的青胡茬,頭發凌亂面如死灰,如果不是玻璃上貼了膜,保不準早有人報警發現干尸了。
“喂……”劉正奇接通了電話,聲音無力而又沙啞。
先是一聲輕笑從聽筒中傳了過來,然后才聽到蔣兵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還活著吶?”
“……”
“今天吃啥,蛋炒飯還是蛋蛋面?”
“隨便吧,總有一天有你后悔的!”劉正奇兀自翻了個白眼,掛斷了電話。因為辣椒傷了胃,醫生提醒他要多吃一些營養清淡蛋白質豐富的食物,所以蹲點兒這幾天都是蔣兵給他過來送飯。許是為了報復他那天在衛生間的口出狂言,蔣兵抓住那句“蛋”白質不放了,番茄炒蛋、苦瓜煎蛋、滑蛋蝦仁、雞蛋灌餅……每頓飯必有一蛋,還口口聲聲稱是“以蛋補蛋,絕對不能因為幾頓飯虧待他那肩負著讓世界人民自卑這一偉大使命的某處”。
車窗上的兩下敲擊后,蔣兵鉆了進來,隨手遞過兩個方便飯盒。
“你等著,哪天我非把你那倆蛋拽下來油煎了!”劉正奇咬開方便筷子,忿恨地把蛋炒飯里的雞蛋挑到一邊。
“我的不行,怕不夠你吃的。” 蔣兵推了推眼鏡,一臉賤笑。
“誰說我吃了,我拿出去喂狗。”
“那不還是你吃……”蔣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正奇一把按住直接塞到了車座下。
后視鏡中,那個讓人等待已久的男人終于出現了。
緊握著方向盤,劉正奇遠遠地跟在前方那輛出租車后面,此時的情況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原本他的計劃是想方設法給這兩個人拍點小艷照小視頻之類的,嚇唬嚇唬他們。誰知,那個傻大個幾天來好不容易現身,卻只是換了身衣服就又出門了,劉正奇的假期已經接近尾聲,如果這個人再一走好幾天那他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東流了,想到這里他索性臨時決定跟蹤。
“哎,你們平日都這么工作么,還挺刺激啊。”蔣兵坐在副駕上抱著半盒蛋炒飯兩眼放光。由于事發緊急,劉正奇沒來得及把他放下去,只好拖著一起走,全然忘了蔣兵一緊張話就多,一路上光這一句話就已經換過十種表達方式了。
“你再不閉嘴我讓你更刺激!”一晃神的功夫,那輛出租車就已經拐進了一個岔路,劉正奇忙打方向盤跟了上去。一進岔路,劉正奇心中就是一動,連蔣兵也不繼續聒噪了,這條岔路通向的地方只有一個,q市赫赫有名的一家娛樂城。
找了一個樹蔭下剛停了車,剛剛那輛出租車就又開了出來,只是這回前擋玻璃邊“空車”的標志明顯地閃爍著。兩個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
“怎么辦?”蔣兵問道。
“進去看看!”劉正奇皺著眉下了車。這家娛樂城他很熟悉,因為常來。雖然從外表乍一看去眼前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土黃色建筑物,連個醒目的牌匾都沒有,可來過的人都知道,這房子內部卻別有洞天,所有裝修極盡奢侈豪華。據傳由于背后強硬的靠山撐腰,從來不把任何搜查行動放在眼里,生意自然也如日中天,洗浴桑拿娛樂棋牌一應俱全,甚至還敢十分硬氣地對外放出宣傳口號:總有一款適合你!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不用說這里就是個婚外情的高發地,進了這種地方的人不發生點什么都對不起你花出去那血淋淋的鈔票。
蔣兵捅了捅劉正奇的胳膊,“你說那個人是來消費的,還是工作的?”
劉正奇嘴角抽了抽:“什么工作?清潔工?”
二人剛剛登上門前的臺階就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哎,你們兩個,干什么的?”
“你說來這兒還能干什么?”劉正奇拽了拽自己皺皺巴巴的襯衣,斜眼反問道。
保安仔細打量了一下兩個人,一個蓬頭垢面一身落魄,另一個則是大褲衩大背心,腳趾頭還從涼鞋中高高翹出來,不禁冷笑:“能干的事兒多了,要我給你們指條明道?找樂子,你倆不夠格,打的10塊錢——站前大街洗頭房;面試的話,收拾利索再來,從這兒右轉東偏門;找揍的話就好說了,點個頭兒,直接送你們回娘胎!”
在保安“好走不送”的嘲笑聲中,兩個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車上。
“怎么辦?”蔣兵一臉的惋惜,“我還尋思著這回能進行一下社會實踐呢。”
劉正奇撇了撇嘴,譏笑道:“不用了,你已經夠‘賤’的了。”想起自己這幾天的全蛋宴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這是什么?”還沒來得及反駁,蔣兵就被劉正奇從車座下掏出的東西吸引住了。
“超遠距離拍攝機——遠望七號!”
“這么牛,那前六號呢?”蔣兵好奇地問。
劉正奇特無奈地注視著這個滿腦子只有微生物的孩子,翻了翻眼皮,“前六號是國家測量船……”
在劉正奇剛要準備給蔣兵進行一下知識普及時,那個剛剛把他們阻擋在外的大門中就顯出了他們熟悉的身影——傻大個,而在他懷中還親昵的黏著一個極其妖艷的女人……
為了表達對各位歷經懷胎十月之苦的母親的敬意,老天不會可著一個人往死里弄,或多或少總會給人一線生機,至少劉正奇此刻是這么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