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麼來了?”
劉正奇驚訝,有人比他更錯愕。唱著正high的衛曉晨臉色驟變,也不再去管屏幕上的“愛我還是他”了,對著話筒就問了出來。
“我請他來的,都是朋友,怎麼最後不得聚聚?!”蔣兵輕推了一下眼鏡,語氣有些生硬,挑釁似的揚了揚下巴——今天我說了算,誰敢炸毛我拔誰!
屋子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連一直沒見過衛虎的小胖都心自腹誹:這是哪路神仙有這麼大氣場!
穩住了像顆彈力球一樣四處亂撞的一顆心臟,劉正奇的表情也恢復了平靜,一張臉上如同被刷上了厚厚的一層漿液——生硬、死板,卻也看不出一絲破綻。他擡手隨意指了指空著沙發,“坐吧。”說完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衛虎的神色也不太自然,尷尬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坐到劉正奇指的地方,而是猶豫了一下,徑自坐到了蔣兵旁邊的一個空位——劉正奇的對面。
“學長,你不是要上廁所麼?”小胖一臉好奇不解風情地問向劉正奇。
你是十萬個爲什麼麼!哭笑不得的蔣兵覺得自己快被這孩子搞出內傷了:你到底會不會看氣氛啊!真不知道是該誇他太實誠,還是該嫌他沒眼力見兒,這一晚上,大家的腦細胞都浪費在如何跟這位釋疑解惑、鬥智鬥勇上了。
“剛出了點汗,不想了。”撩起眼皮看了對坐的衛虎一眼,劉正奇淡淡地回道,說的跟真事兒似的:就好像人體汗腺跟排尿管是親哥倆,都是**這一個媽生的似的。
衛虎表情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嘴脣動了動,又抿住了。
方蘇見大家都選擇自動無視這裡面的暗潮洶涌,自然也就假裝什麼都發現一樣,張羅著重新開局。至於小胖同志,他是真的什麼都沒發現。
“咱們賭些別的吧,”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打著酒嗝,小胖苦哈哈地商量著,“要不咱誰輸誰唱歌?”說完,他還戀戀不捨地瞥了一眼被女士們緊緊霸佔的話筒。
“pass!”在座的幾位回絕的那叫一個異口同聲,都不帶出現第二個聲部的:剛纔撓的血淋子還沒下去呢,再聽一首還不得掉層皮?
“那,那講故事?”深受打擊的小胖撓了撓頭,提出了一個更讓人崩潰的建議,準備直接從歌友會轉成故事會了。
其實,如果不是有女的在場,他們也不至於這麼糾結。扒皮、掏鳥、卡襠……男人們的遊戲麼,自然怎麼邪惡怎麼來,要得就是一個刺激。然而,這老婆、對象在旁邊一壓陣,他們就是有撒瘋的心,也沒撒瘋的膽了。
“就人體俯臥撐吧,”方蘇眼珠子一轉,壞笑著提議,“點數最少的人趴倒數第二的身上做十個俯臥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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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好呀!”還沒等這邊的老少爺們回答,一直在旁邊聽牆角的於笑笑就先嚷了起來,兩眼興奮得直放綠光,跟倆照妖鏡似的,照得面前的六個大男人瞬間變成六塊兒肥嫩多汁的雪花肉。
這個遊戲說起來簡單,那也得分誰,至少方蘇此刻是真切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本來小胖那橫向與縱向基本持平的身材就已經在每次下臥的時候壓得他呼吸困難了,誰想到他體力也這麼不濟,在吃力地撐起了第八個的時候,小胖突然胳膊一軟,墜機了。直砸得方蘇眼冒金星,差點上吐下瀉,雙管齊下,尤其是在聽到他老婆爲他點的那首《愚公移山》的時候。
幾輪過後,劉正奇最不期望的一個組合出現了——他和衛虎都輸了,還是他在上。這回就連遲鈍的小胖也終於發覺出了問題,因爲叫好起鬨的只有他一個。或期待,或淡漠,或玩味,或慍怒,表情各異的其餘人等都有意無意地瞟了過來。
“呃……”衛虎臉色微赧,遲疑了一下。
“我胳膊前兩天脫臼還沒好,換個別的吧。”劉正奇掃了他一眼,先開了口。說完還對著斜眼看過來的衛曉晨冷笑了一下。
“不許賴賬,願賭服輸。”蔣兵皺起了眉頭,佯裝不悅。爲了讓你倆見一面我容易麼,絞盡腦汁地湊出這麼一大羣人玩過家家,閒得沒事兒幹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回家滾牀單呢!好不容易有個肌膚相親的機會,你還想跑,你對得起我麼!
蔣兵以爲劉正奇是忌憚衛曉晨,怕她有什麼想法,便暗中朝他使了個眼色,自己板起了臉。明著是對他耍賴表示不滿,暗地裡則想幫他扔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
劉正奇也知道蔣兵的意思,但是這個情他沒法領,也不敢領。你在一個絕食者面前擺塊大蛋糕,給個戒毒者扔袋海洛因,會發生什麼?讓他現在趴在衛虎身上做俯臥撐還不如殺了他。衛虎有什麼反應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的身體他清楚的很。這甚至都不是上膛亮槍那麼簡單,會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把人摁地上吃幹抹淨他都沒把握,甚至光是想想他就渾身發癢。
鬆了鬆襯衣領子,劉正奇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真不行,咱罰點別的吧。哎,對了,剛纔不是說講故事麼?這主意好,我就給你們講故事吧!”他一把拽過了小胖,非要拿他剛纔的提議當擋箭牌,反正他肉厚,挨幾記眼刀也扎不透。
蔣兵還想說什麼,卻被聶士佳給制止了,只得兀自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了一句也放棄了堅持。客隨主便,衆人齊刷刷排排坐,聽劉正奇給大家講故事。
“從前,有一個人家裡養了一隻鸚鵡,這鸚鵡呢,就會說一句話——誰啊?有一天,主人去上班,只剩鸚鵡自己在家,正趕上來了一個收電費的。
“叮咚——”
鸚鵡聽到門鈴響,就問:‘誰啊?’
外面的人答道:‘收電費的!’
鸚鵡又問:‘誰啊?’
那人狐疑了一下,又回答:‘收電費的!’
‘誰啊?’裡面接著問。
‘收電費的!’……
如此反覆,直到晚上主人回到家,驚訝地發現有個人躺在自家門口口吐白沫,不禁張口問道:‘這誰啊?’
這時,就聽屋裡鸚鵡說話了:‘收電費的!’”
劉正奇的笑話剛一講完,小胖就相當配合地捂著肚子打起了滾來,方蘇他們自然也很給面子的嘿嘿了兩聲。不過,蔣兵可沒那麼好糊弄了,想著自己廢了那麼大的功夫就爲了聽一個老掉牙的笑話就憋氣,撇了撇嘴擠兌他道:“這你也好意思講,早就聽過了,一點創意都沒有好不好!”
“這是原版的你當然聽過,”劉正奇的語氣依舊平淡,就好像他講得也並不是一個笑話,“還有個現實版的你聽過麼?”說完,他撩起眼皮,轉頭直直看向對面的衛虎,這一眼並沒有摻雜任何的情感,僅是這麼直直的一瞥,像是在問“你聽過麼”?
“學長,什麼現實版?”
劉正奇扯了一下嘴角,拉平衣服上的褶皺站了起來,絲毫沒表示出要滿足人民羣衆強烈求知慾的意圖。
“都在這兒杵著幹什麼啊,要不咱轉戰棋牌室?來ktv不唱歌不是浪費麼!”說著他徑直從衛曉晨面前擦過,坐在了點歌臺前面。聽完這句話,小胖也從刨根問底變成了顧影自憐,可憐兮兮地抽了抽鼻子:剛纔我就想唱了,明明是你們不讓啊!
“不會吧,你要唱歌?”於笑笑率先反應了過來,聯想到上次春遊時劉正奇的殺傷力,不禁有點兒肝顫。
挑了挑眉,劉正奇拿起了話筒:“下面這首歌我要特別地送給我的好兄弟,就算作是我們離別的禮物。我想說,感謝你的一路陪伴,還有,祝你幸福。”
大家紛紛看向蔣兵,鼓起了掌。
輕推了一下眼鏡,蔣兵微微撇了撇嘴,偏頭貼在聶士佳耳邊抱怨:“還不一定是唱給誰的呢!”他這句話聲音並不大,但是說的很清晰,至少旁邊的衛虎聽了個一清二楚。
“你知道嗎,愛你並不容易,還需要很多勇氣;
是天意吧,好多話說不出去,就是怕你負擔不起。
你相信嗎,這一生遇見你,是上輩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讓我愛上你,才又讓你離我而去。
也許輪迴裡早已註定,今生就該我還給你;
一顆心在風雨裡,飄來飄去,都是爲你——”
並沒有十分驚豔的嗓音,也不是多麼專業的唱功,只是平平淡淡的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卻讓整個包廂裡的人都靜默了。一字一句、一音一調都由心而生,輾轉回旋,再痛徹心扉。
“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就算是爲了分離與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點也願意,就算這輩子註定要和你分離——”
夜已深,安靜地躺在牀上,衛虎出神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裡浮現的都是同一個人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沒有絲毫睡意。清晰的好像人就在身邊,卻又遙遠的無法觸及,他任由那個身影在自己的腦海裡恣意闖蕩——揮之不去,也不想揮去。
手機的一陣震動把他拉了回來,寂靜的夜裡,這幾聲響動顯得尤爲刺耳:一條短信,來自許久不見的那個號碼。
【那個現實版,你聽過麼?呵,你沒有,因爲你從來都不肯聽。
我就像那個收電費的,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我愛你”——直到喉嚨沙啞、聲嘶力竭……所求的,不過是你的一句迴應。】
衛虎手指輕拂著手機屏幕,任它明瞭又暗、暗了又明,視線黏在“我愛你”那三個字上,不斷流連、反覆,拽不動、挪不開。
終於,他緊閉了下眼睛,一直繃緊的嘴角慢慢揚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嘟囔著罵道:“臭小子,老子特麼的就是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