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蔣兵看向聶士佳的眼光都不一樣了，滿眼就只寫著兩個字——崇拜。

在那種僵持對吼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從一堆咆哮體中扒拉出來最重要的信息，而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就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握手言和，甚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一番言論下來，把警察這個牆角都挖了過來，竟然同意跟他們信息共享。

藉著天色已晚爲由，蔣兵強拉著聶士佳留宿，雖然口口聲聲說是進行經驗交流，實際上單純目的就是個人崇拜，沾沾仙氣兒。

“爲什麼你交流經驗要我睡沙發啊？”劉正奇不滿地抱怨。

“那你好意思讓聶哥睡？”某人直接把自己排除在了選擇範圍外。

“我睡也沒關係。”聽到了二人的爭執，聶士佳尷尬的打圓場。

“那怎麼行……”

“一起吧，反正你倆都不壯。”其實，很多人欠揍只是因爲多說了一句話。

再一次窩在沙發上，劉正奇又回想了這一天的事情，有些東西還真是出乎意料。

實際上，衛虎口中的那個人並不是他們所要尋找的於笑笑，而是一個二年級的藝術系女生，叫喬芳，報案人是她的男友。事件經過就是正處於熱戀中的他，幾天前突然接到對方的分手電話，並警告他再也不要去找她了，而這之後那個喬芳就消失了，連她的同學和室友對她的行蹤都一無所知。

起初，警方也沒重視這件事兒，怎麼看都是報案人擔心過度了。藝術生的時間原本就比較自由，小情侶之間鬧個矛盾玩個失蹤很正常，連一起相處的同學都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何況，他們既紅娘月老，也不是居委會大媽，管天管地還能去幹涉人家戀愛自由？

事情的轉折就出現在報案人第二天帶來的一個雪人水晶球上。據報案人稱這是對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也是對方最喜歡的一件東西。乍看去，只不是過普通禮品店就可買到的一個裝飾物，藍色的底座上，一個憨態可掬的雪人被包圍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牆內，身後是紅磚藍瓦的小房子，只要輕輕搖晃就能見到一派落雪紛紛的北歐風情。但讓報案人產生疑慮的，是他室友的一句話：“這個的雪怎麼落的這麼快？”

與市面銷售的空腔中填充**以減緩“雪花”降落速度的產品不同，報案人手中的這個水晶球中則沒有任何填充物。也正是這個區別引起了衛虎他們的注意，難道這是個殘次品？在徵得報案人同意後，他們稍微做了一下檢驗，可得到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那些“雪”的成份，有近百分之九十是甲基苯丙胺，即俗稱的“冰毒”。

第二天一早，衛曉晨一臉鄙夷的看著睡眼惺忪的劉正奇，“雖說只是裝樣子，但也拜託你專業一點兒好不好？弄得跟個大叔似的，我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了。”

因爲只有衛曉晨認識那個學弟，所以兩人計劃還是以情侶的身份過去打探消息。

“還不是昨天晚上被那倆人折騰的！”打了個哈欠，劉正奇揉了揉發酸的肩膀，“還想要成就感，你也太殘忍了吧，帶著個大帥哥去前愛慕者那裡秀幸福，虧你能想出這種損招。”

“也不知道是誰哭著喊著求我幫忙的！”衛曉晨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不過劉正奇的擔心顯然多餘了，那個學弟熱絡的把他們迎進了辦公室，還沒等坐穩就徑自誇讚了起來，什麼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讓劉正奇直覺自己進錯了地方，這裡難道是民政局？

研究表明說話所消耗的能量對減肥的貢獻收效甚微，這句話，劉正奇是信了，否則這個從見面開始就沒容他們插上一句話的學弟也不會有這種“花枝亂顫”的滾圓身材了。從誰誰的論文上《science》了，哪個教授漲工資了，到誰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哪家新買了個壓力鍋……聽得兩個人差點產生犯罪衝動。再說，人家的壓力鍋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啊！

過了很久，小學弟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前坐的不是來接受思想教育的學生，才後知後覺地問起二人前來的目的。

“咳，是我找你有點兒事情。”不動聲色地，劉正奇把自己那飽受摧殘的腳從衛曉晨那雙十釐米的細高跟下解脫了出來，不禁心中咒罵，你要再不閉嘴這腳上就得蓋個永久性紀念戳。拜這個戳所賜，他會周公的欲6望也全被碾壓殆盡了。

“哦，學長啊，那你有什麼事兒啊？其實，我們還挺忙的。”挺忙的你廢話講了一個小時，你這是去忙著測試壓力鍋麼！對於這個學弟表現出來的明顯的“重女輕男”，劉正奇忿恨地連下面要說什麼都忘了。 Wшw?Tтkд n?c o

就在劉正奇苦思冥想找藉口的時候，又一個血窟窿在他腿上誕生了，之後就聽衛曉晨十分淡定地替他答道：“他一個失散多年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可能在今年的大一新生中，所以想過來確認一下。”

失散多年的兄妹？劉正奇一愣，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這得是什麼樣的想象力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編出這麼一個跌宕起伏的詭異劇情啊，而更神奇的是對方居然信了！

“真的麼？這可是好事兒！是哪個新生啊？”

“呃，”劉正奇看了看一臉平靜的衛曉晨，故作沉思狀，沉吟了一下才說，“好像是叫於……笑笑。”

“於笑笑？不會吧，她可是……”於笑笑三個字，就像什麼禁忌詞彙似的，讓剛剛還熱情投身於八卦事業的學弟，轉眼就對劉正奇露出了一副猜忌和鄙夷。真不知道他那張圓盤似的的臉上到底埋藏了多達的面部肌肉羣，竟能產生如此千變萬化的表情，不過一瞬之間，就切換了喜怒模式。

“她家背景可不一般，那是真正的大小姐。”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不是想高攀吧？

劉正奇裝作沒理解出對方的暗示，很爽快地點點頭，說道：“恩，沒關係。”

學弟的鼻子都快氣歪了，誰問你有沒有關係了！可是又不好駁了衛曉晨的面子，只好不鹹不淡的應道：“太具體的我們也不能說，你知道吧？”

“行，我就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劉正奇微微勾起了嘴角。

很少住校，還沒有什麼朋友，但也沒惹過什麼事兒，一切都和一個普通新生沒什麼區別……從學弟那裡得來的信息裡並沒有什麼重大的發現，甚至都沒有人覺察到這個大小姐已經近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了。

劉正奇有些失望，可也算是意料之中。輕輕揉了揉額角，劉正奇想起了最後一個問題：“她有沒有參加什麼社團之類的？”

“那就不知道了。社團都是自己組織的，成員也不歸我們管，除非是學生會……”像想起什麼似的，小學弟一拍腦門兒，“我好像記得前一陣學生會的新成員名單裡有她。”

劉正奇眼睛微瞇了一下，“我能看一下名單麼？”

似乎也有些倦了，小學弟也再沒追問他看名單的目的，直接就從一堆夾子中抽出了一張a4紙遞了過去。

接過名單後，劉正奇只掃了一眼，就被第三行的一個名字給吸引住了：看來自己這回真是撞大運了，這條信息能跟那個人敲詐多少呢？

一出辦公室，劉正奇就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渾身上下滿是得意，完全忘了自己能有所發現完全依賴於後面那個艱難地跟高跟鞋和石板路鬥爭的某人。

衛曉晨剛剛還對自己踩了劉正奇的那幾腳有些愧疚，現在卻恨不得脫下鞋在前面那個黑乎乎的後腦勺上砸出倆窟窿。一個大斜坡後，她終於堅持不住了，揉著酸脹的腳脖子就想罵劉正奇，卻在擡頭間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兩個熟悉的面孔。

“哥？”

“曉晨？”衛虎的驚訝在看到劉正奇的瞬間轉成了慍怒，他沒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也被牽扯了進來，更不願意看到她跟劉正奇再有什麼瓜葛。對於劉正奇，他現在看一眼都覺得煩，當成空氣都覺得臭，即便他不得不跟這些自己不待見的人一起合作。

從喬芳男友那裡發現的大量毒品，讓警方意識到事情遠遠不只是失蹤一兩個人那麼簡單，恐怕還有更多的黑幕要等著去揭開，甚至還能爲前一陣心海的案子中那些查封的毒品的來源找到解答。爲了不打草驚蛇，這些人的私家偵探身份反而更加合適，經過協商，上面決定讓衛虎跟他們配合一下，儘量通過他們獲取一些有用信息，至於於家的案子，既然人家不想報案，就暫且仍由這些人繼續追查。

“你怎麼來了？”衛虎略過前面的劉正奇，直接走到了衛曉晨身邊。可惜，有的人就是不會看別人臉色，或者說，有的人就喜歡看別人跟他擺臉色。還沒等衛曉晨回答，劉正奇就接了話。

“當然是爲了跟我重修舊好再續前緣唄！”完全沒受對方冷淡態度的影響，他還自己湊了過去。

對於衛虎，劉正奇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轉變。他當然不可能過了一個晚上就跟對方前嫌盡釋，確切的說他對衛虎的厭惡程度完全不亞於衛虎之於他。只是他對厭惡的表現手法可就沒對方那麼溫柔了，不是有句話麼：你的痛苦是我最大的快樂！

皺著眉頭，衛虎看了看衛曉晨已經有些脹起的腳踝，責備道：“不是不讓你穿這種鞋麼？”

“知道了，以後不會了。可是我現在走不動了怎麼辦？”

“噗”“噗”，不只劉正奇，連一直在旁邊被衆人忽視的蔣兵都被這句話給驚到了。衛曉晨這難道是在撒嬌？照這個情形發展，下一句難道是“你揹我吧”？

衛虎搖了搖頭，蹲下6身，在衛曉晨的腳踝上輕按了一下就扶起了她的一隻腳。

“扶著我！”

“？”還沒等衛曉晨明白是什麼意思，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鞋跟被硬生生掰了下來。緊接著，另一隻也沒能倖免。

在衆人的驚愕中，衛虎站了起來，很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很隨意地把斷掉的鞋跟揣進了口袋，“等回去我再給你粘上。”

直到四個人按照約定回到劉正奇的公寓，衛虎也沒明白衛曉晨因爲什麼而生悶氣，倒是劉正奇和蔣兵一路的嘲笑惹得他很是煩躁。

一進屋，他們就發現劉蔣的住所儼然已被徵用爲了臨時作戰部，聶士佳正帶領著方蘇和葉眉分析著於笑笑的通話記錄。不過四人軍團的加入顯然沒能將屋裡的氣氛炒熱，反倒是冷了幾分。

衛曉晨還在生悶氣，一坐在沙發上就不動彈了。蔣兵被葉眉那赤6裸裸的眼神電得渾身發怵，恨不得把自己縮到電視櫃裡。而礙於通話記錄來自於非法路徑，方蘇看衛虎的眼神都滿是警戒，好像對方只要說個“不”字，他就一口咬上去。聶士佳忙得沒空說話，衛虎則更不願意跟這幫人說話。滿屋子裡，只有劉正奇一副怡然自得。

“衛警官，吃蘋果？”

“衛警官，吃冰糕？”

“衛警官，喝茶？”

“衛警官，上廁所？”

……

雖然不堪其擾，可衛虎仍忍住了想要爆發的衝動，看都沒看他一眼。劉正奇絲毫不介意自己熱臉貼到了冷屁股上，眉梢一挑，勾起了嘴角。

表面上大家都各忙各的，可對於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暗中注視的，就等著看接下來還有什麼好戲。

“衛警官你別客氣啊，你辛辛苦苦的爲人民服務，我這替大家感謝感謝你是應該的——還是說陋屋寒舍的，我們這兒連馬桶都沒能入您老的法眼……”看到衛曉晨投過來威脅的目光，他笑著湊到了衛虎耳邊，“什麼您能看得上呢？我——”看到衛虎一下子抖動的眼角，劉正奇惡作劇得逞似的笑意更深了，猛地起身，接著道：“送你條情報怎麼樣？關於喬芳的。”

劉正奇的這一句，不只吸引了衛虎的注意力，還逼迫他說出了見面的第一句話。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