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云, 校友聚會你們去不去啊?”韓樂樂的語音帶著跳躍的歡愉,話尾脆脆的,微微上揚。
鄭非端著酒杯, 以余光苦澀的追隨著那個滿臉笑意的女孩。
正和言濟時說話的梁東云果然轉頭看向她, 笑笑:“看時間吧。”
“言濟時, 你呢?去不去啊?”
他早就發現了, 有時候她私下里說話完全不像她主持節目時候的聲音。也不像, 她對他說話的聲音。
“不去,”言濟時握著杯子斜斜的靠在沙發上,聲音有氣無力, 俊美的五官卻光華流轉,“哎, 非哥, 你最近沒造什么孽吧?”
“啊?什么?”他抬起頭, 茫然的看著言濟時。
“我這哥哥慢半拍的,你就別賣關子了, 不帶這么欺負老實人的。”
他沒有接腔,安靜的分辨著她聲音里的變化。
“哎言濟時你別光顧著笑,倒是說清楚啊。”
又是那種聲音。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該太多的去念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做夢是能短暫的舒緩心里的疼痛, 但夢總歸是要醒的。
醒來以后, 如果還不肯放下, 就哄不好了。
“有人跟我打聽你哥呢, 別校友聚會回來你多了個嫂子。”言濟時吊足了胃口, 才慢條斯理的調笑。
他站起身來,笑著往自己的書桌走去:“老言, 別瞎說。興許是找我幫什么忙吧。”小心的拿出自己收藏的一個資料盒子。
這時候,手里必須要有些什么東西,心才不會那么空。
言濟時微微坐正,以杯沿輕碰梁東云的杯子,笑意不減:“以安苓那女人和你的交情,能有什么忙要找你幫的?”
安苓?
他在資料盒里翻動的手頓了頓,想到一些事,隨即打起太極:“多半她是賣誰人情,居中牽線吧。”
“牽線這個說法我同意,沒準兒是牽紅線呢。是不是你們女人結婚以后就特別愛搞這一套?”言濟時不帶惡意的嗤笑。
韓樂樂不依的啐他:“看我干嘛,我又沒結婚!”
他沒有接話,怔怔的看著盒子里被翻出來的一張小紙條。
潔白的便條紙上只有一句話,字跡很漂亮,字里行間帶著一種很故意的挑釁。
“那,會是誰呢?哎,哥,我們班有哪些人在C城啊?”韓樂樂的聲音跳躍著,穿破他恍惚而孤獨的心事。
抬頭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想了一下,一一羅列:“……安苓、關茸。”
有意的漏掉了一個讓他百感交集的名字。
“我記得以前你們班還有一個女生和安苓關系很好的,她沒在這邊嗎?”梁東云表情莫測,語氣波瀾不驚。
“說的是關茸吧?”韓樂樂的聲音有點僵,像武林高手被打亂調息,使不出最厲害的那個招式來了。
梁東云好像很努力在壓抑什么,聲音極輕,又似漫不經心:“不是,是三個字的名字,叫什么去了?”
他假裝恍然大悟,沒有人發現他是多小心才念出那個名字的:“哦……陳海月。”
“對,那時候安苓、關茸和她,總在一起。”梁東云低頭喝酒,看不清表情。
他很佩服自己一心二用的功力,與言濟時和梁東云聊著中學時代的校園生活,同時在盒子里翻出一張放了好久的人物素描。
他高中時是美術特長生,畫過很多的人物素描。大學畢業以后從事的是與專業無關的工作,一來二去,很多畫都不知道遺忘在房間的哪個角落了,唯有這一張信手涂鴉的人物素描,一直被好好的收藏在自己很珍視的這個資料盒里。
同住的言濟時有一次無意間看到這張畫,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他很久。
他當時沒有解釋,也不知道怎么解釋。
那年會畫下這張畫,是因為收到那張便條紙。
而那張便條紙被放進他書桌的當天,正好是他的告白被韓樂樂拒絕,最后以認了兄妹做收場的自尊受損之后。
他常常在想,也許樂樂說得對,他就是慢半拍,至少感情上,有些人,有些事,一再的姍姍來遲,讓他拙于應對,一再失手錯過。
微微泛黃的紙上,是一個眼神溫暖的女孩子,笑容明亮,裙角柔軟的張揚著。
緊緊覆蓋其上的正是那張讓他五味雜陳的便條紙。
潔白的紙張,漂亮但陌生的字跡,上面只有一句話——
鄭非,陳海月喜歡你。
陳海月,這次,我們會不會剛好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