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此強調:本書的姜時汕和陳嘉漁是同一個人,都爲女主,大家不用再懷疑。)
時光返程,轉回六年前。
2004年1月1日,今天是元旦。
原本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是嶄新的,新年新氣象,心情本該愉悅至極,可偏偏慕家老宅並非如此。
一代世家豪門的傳奇,慕齊名慕老先生在今天過世了,好在老人走得很安詳,80歲,也算不枉此生。
元旦這一天,是慕老先生出殯的日子。
慕家府邸。
清晨,天剛矇矇亮,落地窗外天際間像是氤氳開一抹奶白色的魚肚白,陰陰沉沉飄著薄雪。
客房的牀上,嘉漁因爲走廊上來來回回高跟鞋的走動聲給吵醒了。
睜開眼,起身的時候,發現牀頭的位置,已經有人給她安放好了一套整整齊齊的黑色套裝。
她下牀,剛換好衣服,就聽到門外的一陣敲門聲。
“阿漁,起來了麼?”
聽著熟悉的女聲,嘉漁急忙應了一聲,“噯,起來了,就來。”
房門打開,站在外面的是一身黑色女式西裝的寧文靜,眼眶泛著紅,像是剛哭過。
在嘉漁的印象中,寧文靜鮮少穿這麼正式,髮髻嚴謹地盤著,和往常的和藹不一樣,顯得肅穆的多。
“寧阿姨。”
她禮貌地叫對方一聲。
對方衝她淺笑,“收拾好了嗎?”
點點頭,嘉漁又問,“頭髮,要盤起來?”
名門望族,規矩繁瑣,禮儀多,畢竟在別人家,又是捱上慕老先生出殯的日子,該講究的嘉漁還是要問。
寧文靜拉著嘉漁,讓女孩子坐在室內的梳妝檯前,起先,將手裡的一朵白玫瑰別在了她的胸前。
看得出她神色的不安定,寧文靜和顏悅色道,“一會兒跟著郗城就好,沒有那麼多講究。”
“好。”
寧文靜將女孩兒濃密捲曲的長髮,編成了五股辮,用白色的蕾絲帶綁好後,再高高盤起來。
長相清麗的女孩子,一點都沒有她生母宋菱的狐媚姿態,眉宇間倒是很正氣,像極了她父親陳屹年,讓寧文靜看著,心生喜歡。
........
........
被長輩叮囑了兩聲,嘉漁就起身從客房向外走。
走廊上的人很多,女傭管家,還有慕宅上的遠方親戚,皆爲老先生喪葬的事宜忙碌著。
直到迎面走過來的女孩子,讓嘉漁才覺得原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了下來,鬆了一口氣。
慕西子,慕家的三小姐,嘉漁的同班同學。
“阿漁,我找了你好久,可真讓我好找。”
上來,摟著她的胳膊,年長她兩歲,可站在成熟穩重的嘉漁面前,西子倒是被嬌慣地,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因爲慕郗城與慕家結緣,再與三小姐慕西子成爲好友、閨蜜,就實屬正常。
“走,我帶你去找我哥,他們。”
“好。”嘉漁淺淡地應了一聲,跟著西子一起向外走。
慕府寬闊的客廳,已經設了靈堂,上午是慕齊名老先生的追悼會,中午會出殯下葬在慕家的松鶴陵墓園。
現在纔是早上7點,可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已經不少。
嘉漁被西子挽著手臂,一起穿過客廳的靈堂外外面的前庭院去。
*
此時天際正飄飄搖搖地下著小雪,相對於客廳的喧鬧,哭聲悲愴,前庭院倒是顯得空曠。嘉漁踩在薄雪上,聽著雪吱吱得響。
再擡眼,看到的是慕家同輩的一屆年輕男子。
慕家的子嗣支系,在慕齊名老先生下,育有兩子,長子慕庭,次子慕封。
現在站在庭院裡的四個年輕男子,分別是:
千尋,千信(慕庭的兒子)
郗城,西瑞(慕封的兒子)
一衆二三十歲的人間,唯獨,慕郗城在其中最爲顯眼。
一件黑色大衣,身形修長英挺帶著向來的冷傲,四周人都在說話,唯獨他緘默著沒有言語。
現在是7點多,下著雪,光線還是有些昏昏暗暗。
雪花落在嘉漁濃密捲曲的睫毛上,慢慢開始滑了,讓她有些看不清路,迷迷濛濛的,所以腳下驟然打滑。
打滑快摔倒的人是她,可嘉漁沒有出聲也沒驚慌,西子倒是替她“欸”地一聲,吸引了諸多視線。
將嘉漁挽著,所以不至於摔,只是滑了一下,有驚無險。
落在眼睫上的雪花早融了,嘉漁視線恢復清明的那一霎,恰巧迎上不遠處慕郗城縹緲的視線。
嘉漁看著他,冷傲的男子,薄脣輕動,吐出三個字。
無聲的。
嘉漁卻明白了,驟然尷尬地紅了臉。
她知道的,他說得那三個字是,“冒失鬼。”
慕西瑞站在一邊,將兩個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原本因爲寒氣發白的脣色,已經成了沒有血色的蒼白。
不過很快就收斂了臉上的那份頹唐,主動走向前,問了句,“你怎麼走路這麼不小心?”
嘉漁怔了怔,淡漠地回了句,“雪天,路滑。”
自此,再沒有別的話。
西子倒是和慕西瑞搭腔,“二哥,爺爺出殯,你終於肯回來了,聽媽說,這一週總找不見你人影,不知道跟哪個女人在一起鬼混。”
當著嘉漁的面,被自己的親妹妹這麼數落,慕西瑞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厲呵一聲,“慕西子,你夠了,誰讓教的得你現在滿口的胡話。”
千信站在一旁,輕撫慕西瑞的肩膀,打著圓場“跟小姑娘家家的,你計較什麼?西子不是因爲找不到你,急嗎?”
“誰願意找他,整日不著家,在外和野女人........”
“慕西子,你放肆!”
直接打斷慕西子的話,慕西瑞朝這邊,來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看他哥兇神惡煞的模樣,西子直接躲在了嘉漁的身後。
嘉漁怔了怔,倒也沒有真的介意,素淨的臉上一片淡漠。
倒是不遠處的慕郗城,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
面前是陳嘉漁,慕西瑞收手了,不再動作。
“吵什麼吵!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這些小祖宗不肯安生。”羅虹跟著慕封從他們身邊走過,狠狠剜了自己女兒一眼。
讓西子,別提多不是滋味。
慕封皺著眉離開,羅虹留下,趾高氣昂地厲聲斥責著人。
畢竟是現在幕府的正夫人,羅虹生氣,訓斥年輕長輩,沒人敢說話。
倒是慕郗城,一把扯過嘉漁的手。
嘉漁愕然,“怎麼——?”
矜傲的人帶著她離開,淡漠了一句,“走了,別人家的家務事,與我們無關。”
羅虹站在那兒,臉上的神情更差。
都說後母難做,這話真的是一點都不假。
即便這裡沒有她們長輩的人,可在一衆年輕輩分的年輕人前慕郗城給她玩兒難堪,豈不是更丟臉。
這麼想著,她臉上的神情也就越扭曲,維持鎮定後開始嚴苛地訓斥西瑞和西子。
......
......
慕郗城走得太快,嘉漁有些跟不上他,半晌後他突然停下腳步,嘉漁並不知曉,所以不小心撞在了他修長堅硬的脊背上。
她沒覺得疼,倒是慕郗城‘哎’了一聲,伸手輕撫上了她被撞紅的額頭。
“疼麼?壞丫頭。”
嘉漁沒回應他,只是感覺到他驟然的靠近,蹙了眉,問了句,“郗城哥,你抽菸了?”
慕郗城輕撫著她白潔的額頭,笑了,晨光熹微中,一張俊臉頓生風華,“屬小狗的,鼻子還挺靈。”
嘉漁忽略他的調侃,說,“寧阿姨,可說了,不許你抽菸。”
“嗯,不抽,今天聽你的。”
聽著他冠冕堂皇的話,嘉漁纔不相信,望著滿是積雪的臺階上,走過一個一個來悼念老先生的人,白玫瑰帶著露珠,別在每一個人的胸口上。
嘉漁聽著,因爲追悼會奏出的哀樂,她說,“慕爺爺,不在了,我現在還不相信這是真的。上次我們來,他還給我糖吃呢。”
看著她變得酸紅的眼眶,慕郗城斥一句,“傻瓜,哭起來傻氣。這麼大了,今天過後,別再讓我見你哭鼻子。”
嘴上說著戲謔她的話,說罷,還是將她摟進了懷裡。
她心裡難受,她有多善良,他都明白,都懂。
一旁的樹下,原本看到嘉漁臉上有笑容的慕西瑞,在女孩子落在別人的懷裡的時候,臉上一片陰鬱。
慕郗城,爲什麼又是他這個大哥?
想了想,終究是沒有上前邁一步,就那麼站著久久地失神著,眼瞳裡從一片茫然,漸漸變得一片漆黑。
他喜歡嘉漁,該讓她知道,絕對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