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慕太太做新合的股東?”這想法,太大膽,所以章遠怔住了。
慕郗城目光冷厲道,“總要抓住點什么,才能不受欺負不是。這年頭,趨炎附勢,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地位,有時候也很重要。我太太就算做最普通的藥劑師,也不能有人對她不敬重。”
章遠不知道慕郗城何出此言,倒是簡因為近日在調查慕太太的行蹤,所以他完全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
無礙于,前兩天慕郗城對鄒婷在商都會所大打出手,昨天,鄒婷見了慕太太去鄒氏新合應聘,怎么可能大度放過?
這難堪沒辦法還給慕郗城,自然還給了姜時汕。
夫妻債,一體的,慕先生怎么能讓慕太太繼續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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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層的慕威森董事長辦公室,大面積的落地窗,視野開闊,商企精英人人都欽慕的最高位置,想坐上來勢必心狠手辣,無情冷漠。
的確,慕郗城也就是這樣的人。
可,簡于今天看拿著鋼筆在電腦屏幕上,和章遠指指點點‘新合’最新交易股票走勢的人,不過是個處處為妻子著想的溫情丈夫。
操碎了心。
*
9月15號。
老街薔薇苑143號,這是時汕住在這里的第五天,這間并不寬敞的出租房,每日早出晚歸,忙忙碌碌,卻讓她有種每日的充實感。
終究,不知道是介于什么原因,新合藥企在四天前,還是選擇了錄取她。
鄒小姐,不和她計較,難道是大發慈悲?
時汕沒有閑心考慮這些事情,她要趕工作,作為一個新任的藥劑師。
大把的時間泡在公司內的藥研所里,從早忙到晚,像是她曾經在法的生活。
最近,時汕的手機里經常有很多來電。
一如來自慕家莊園,來自慕郗城,或者來自姜家,來自她的養母柳湘萍,甚至是鄒家的陳屹舒,她的姑姑。
總之,在她和同事忙忙碌碌的,沒有時間開機接電話的時候,打來的慰問電話確實不少。
并沒有一一回復這些電話,因為所有人在聯系不到她的時候,都選擇了留言語音信箱。
每晚回來,時汕一邊幫sheriff準備它的晚餐,一邊聽這些人給她的留言。
唯獨,有一個人,從來只撥打電話,不留言。
——慕郗城。
偏偏挑一些,深夜入睡的時間點來電話。
不多。
每日一通。
玩兒什么手段?
像是每日看到短信里他深夜的來電顯示,總能讓她蹙眉后,又會心一笑。
而后,她握著手機,坐在露臺前,不開窗,用臉貼著玻璃,看著透明窗外霓虹光怪陸離的整個夜景,心就會慢慢沉靜下來。
他和她,都需要看破一些真相,才能面對這場復雜混亂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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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8號,清晨,今天是周六,時汕照舊晨跑回來后,到樓下要了牛奶,想起自己最近訂購的藥企的報紙,握著手里的鑰匙,打開了樓下的信報箱。
這一打開不要緊,簡直被里面近似洶涌而出的信封,散落了一地。
同樣下樓來取報紙的中年女人,看到這場景,站在一旁簡直咋舌。
她說,“姑娘,很久沒有取信件了吧。這信報箱,每周都要來看一次的。”
時汕淺笑,沒說什么。
畢竟,她住在這里也沒多久,大致剛剛一周。
驟然出現這么多信件,她自己都是意外的。
將掉落在地上的信封一個一個撿拾起來,她看到這些信完全是走正規的郵寄渠道,是寄過來的。
上面的郵票,是海城市的建筑,
著名的建筑群,很美。
尤其是‘晨曦’海洋館的建筑,抽象設計,像是海豚。
被這些信件吸引,將這些信封一并收起來,時汕忘了拿自己想要看的那份藥企報紙。
取了鑰匙,打開房門,時汕見sheriff來迎接她,只對它笑笑。
數日的相處,他們已經很默契。
轉身回到室內,時汕坐在書桌前,將臺燈打開。
一室暖橙色的燈光里,身穿棉麻長裙的女孩子,散著濃密的長發,背脊靠在椅子上,用裁剪刀將信封慢慢拆開,而后慢慢地閱讀。
Dear阿汕:
見信如唔。
我在給你寫信的今天,就在我們自家的露臺上。
步入深秋,天很涼,就連你最喜歡的那種藥草茶,煮好了,在手邊放一放就冷了。
你外出的時候,帶的衣服不多,過幾天會更冷。
走累了,就回家來歇歇。
...........
Dear阿汕:
見信如唔。
最近,我總在想你那天對我說得話。
你說我只要陳嘉漁,可傻瓜啊,陳嘉漁難道不就是你自己么?
忘記過去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明白,是我對于你想起過去有些過于強迫了。
什么事情都不能急,可,我等了太久。
四年多,這樣漫長的時光里,可以殺死一個人的所有冷靜和鎮定。
你忘了,我不怨你,但是,好不甘心。
我真的,太不甘心。
………..
Dear阿汕:
見信如唔。
的確,四年可以改變很多,我們都在變,不單單是你,連我都在變。
變得沒辦法大度,不得不和你計較。
執著于過去你的模樣,而忽略你的成長和變化,是我身為丈夫的失職。
sorry,我很抱歉,沒能諒解,你的情緒。
沒了過去的記憶,我的阿汕一定很恐慌,很迷茫吧。
你的顧慮,你的膽怯,你的多疑,你的敏感,我都懂。
不要怕。
不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我太太在我心中都是那個5歲的小女孩兒,會笑著數星星,笑容,比月光都皎潔明亮。
………..
Dear阿汕:
見信如唔。
我早該明白的,其實相較于我對你四年后的看法,你內心對時汕這個身份,也充滿了諸多的不滿,甚至是不自信。
你在害怕,尤其是得知到自己和阿漁的差距后,你更加的恐懼。
擔心,自己想不起來,再也變不回嘉漁。
不用變的,時汕,你真的不用變的。
是我,對你要求太過執著,卻不小心刺傷到了你。但是,時汕真的很好。
你總說,你不愛時汕,再也不想做姜時汕了。
但,嘉漁告訴郗城,“如果沒有時汕,就沒有現在的她。”
……….
Dear阿汕:
四年,不管時間怎么變,我們的模樣怎么變,對于你,我永遠不變。
你找不見回家的路,讓我牽著你的手,幫你找。
把你安然帶回我們的家。
…………
Dear阿汕:
不強迫,再不強迫你的記憶。
那,我的寶貝‘女兒’,什么時候回家?
…………
自慕家莊園出來后,為了工作事宜應聘還有學業,留宿在老街薔薇苑這是第八天,卻有十多封信,每日近似兩封。
他真的努力做到了那三個字“不強迫”,時汕將之收起來,放在書桌前的抽屜里,怎么可能不動容?
這些信都是他用鋼筆寫得,時汕看他的字跡,就忍不住想到墨藍色的鋼筆水印,印在白色紙業上的溫度。
在這個電子行業發達的信息時代,他用這樣的方式給她寫信,信紙是很傳統的信紙,還是鋼筆一筆一字書寫得。
見此,時汕明白,她丈夫其實是一個非常懷舊的人。
懷舊的人,記憶都是很美好的。
尤其是多年后再回想,如同品茗一般,每次回味,都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而她,偏偏遺失了那些美好,他怎么可能不為此而不甘愿。
信里,一語道破她內心的詬病的,真的只有他。
慕郗城說得沒錯,姜時汕在害怕,懼怕什么?
她懼怕身心破碎的自己,不論怎樣,都比不過曾經的陳嘉漁。
甚至,連一點點她過去的樣子,都找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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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這些信件,將之鎖在抽屜里,時汕俯下身,看著繾綣在她身邊的sheriff,她說,“也許,我們在這里住不長了,大致就快要回家。”
Sheriff站起來,用蓬松的腦袋蹭著她的腳踝,時汕看到曾經蹭破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好,不留痕跡。
皮肉傷如此,心傷也會是這樣的嗎?
*
時汕大致明白,也許自己不會再繼續在這里住很久,所以晚飯很簡單。
她取了鑰匙,外出。
只在附近的面包店,看著剛烤出來的面包挑了幾個口味,被店家裝進了紙袋里。
夜.晚,薔薇老街。
時汕抱著面包走在這條路上,內心很充盈,轉過幾個街口,看著燈光照應出自己的身影,而后,無限制的拉長。
看了影子很久,突然發覺身邊的影子多了一個。
再抬眼,路燈下,時汕看著對方的臉,怔了兩秒。
只因為對方,是個太久沒出現在她視線里的人——陸時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