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特在心里驚嘆一聲這是什么怪力,顫顫巍巍的爬到那棵莫名其妙被折斷的大樹上,像是坐著升降梯一樣被安安穩穩放到了地上。恩特落地的時候歐費茵也已經順著藤蔓滑了下來。一臉揶揄笑看著恩特。
“天吶你這是什么力氣。”恩特驚嘆。
“驅魔一族的力氣要比尋常人大一些,是長期跟妖魔斗爭的結果。”洛基輕描淡寫的說。
“大一些?”恩特著重了“一些”這個詞,表情像是活活吞了一只蒼蠅。
“你不用收拾什么就這樣離開嗎?”歐費茵問道。
洛基指了指背后的長矛:“除了父親留下的這桿長矛我沒有別的什么東西了。”
恩特打量了一下洛基,心里暗嘆這個民族是靠什么活下來的。
三人走在昏暗的森林里,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縈繞在他們周圍。
“什么聲音?”想起荒村中的遭遇恩特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沒什么,那些妖怪見到我都會逃走,那是他們逃走的聲音。”洛基說道。
恩特吞了吞口水,那么密集的聲音,這座森林里到底有多少妖怪。
“洛基,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受傷了嗎?”歐費茵忍不住問道,畢竟包成那種樣子不想引人發問都不行。
洛基搖搖頭:“這是驅魔一族的習慣,就像戰爭中帶的面巾一樣防止敵人的血濺到自己嘴里,妖怪的血總比人的血要惡心。”
想起馬路林那粘稠惡臭的血,恩特跟歐費茵都忍不住干嘔起來。
翡斯蘭城外的村子里來了一個神秘的女子,披著灰色的斗篷,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張臉,她深深地低著頭,腳步匆匆,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又似乎在尋找什么。
而此時的翡斯蘭帝宮已經陷入了混亂當中,表面上的平靜,暗地里的波濤洶涌。每個人臉面上都沒有什么異樣,但是他們的心里有著一個共同的秘密——布拉琪公主逃走了。
最先發現公主逃走的是塔樓巡邏的衛兵,她發現為公主送飯的女仆昏倒在了房門外,而關押公主的房門是打開的。
有人放走了公主。
帝宮之中人心惶惶起來,公主丟了本來就是一件大事,更何況是布拉琪這樣特殊的公主。斯圖澤爾派出了一支隊伍在翡斯蘭暗中尋找公主,但是兩天下來一無所獲。
“哥哥。”
一聲細微的呼喊驚醒了斯圖澤爾,斯圖澤爾拋去所有的煩惱露出一絲笑容。
“羅莉娜。”
“還沒有布拉琪姐姐的消息嗎?”羅莉娜向斯圖澤爾走近了一些。
斯圖澤爾搖搖頭,嘆息:“找不到,似乎已經不再翡斯蘭了,這樣一來就像大海撈針一樣。”
“那就不要再找了。”
斯圖澤爾有些驚愕地看著羅莉娜:“為什么?”
“十年前父王要處決姐姐的時候布拉琪姐姐就已經死了,現在就算找回來也不過是一個軀殼,就像扎卡德哥哥一樣,布拉琪姐姐也已經從皇室中除名了。”
“話雖如此,布拉琪終究還是帝國的公主,如果她落入兩國聯盟的手里……”
羅莉娜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斯圖澤爾沒有注意到。
“除非死亡,金翅鳥不會停止飛翔的。”
斯圖澤爾抱起羅莉娜:“你一定知道什么。”
羅莉娜甜甜的一笑:“我只是看到了一只金翅鳥在天空中自由的飛翔。”
蔚藍的天空中一只金翅鳥飛過,向著明媚的太陽,拼命的飛,拼命地飛,仿佛不知疲倦,又仿佛背負著無法停歇的使命。藍天之下是一片碧綠的曠野,兩個人正一前一后的急匆匆的走著,前者想要甩脫后者,后者想要追隨前者,像是一場你追我趕的游戲。
“喂喂喂,你就不能不跟著我嗎?跟蹤狂先生。從登多達一路跟我到這里你不累嗎?”海瑟掐著腰氣急敗壞的看著法蒂茲。
見海瑟突然停住腳步,法蒂茲也停了下來,恭敬地彎下腰:“愿追隨海神。”
“啊!!”海瑟氣惱地撓著頭,“你哪只眼睛看我像是海神了,我。”海瑟指著自己的鼻子,“海瑟,是人類!”
海瑟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因為一個夢,夢見海神指引他去登多達解放海神的記憶就不顧后果的硬闖海軍基地,然后又不分青后皂白的尾隨自己,海瑟甚至懷疑這個是不是真的外號“黑鯊魚”的法蒂茲,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公主的鐲子就在您的手上。”法蒂茲恭敬地回答。
海瑟抬起右手的手腕,一個銀鐲死死地扣在那里。當初挖開神墓拿出里面的鐲子,海瑟也是一時好奇的將鐲子戴在了手上,可是誰知道輕輕松松戴進去的鐲子卻死活取不下來了,海瑟甚至懷疑自己有吸鐵石一樣的本領,不然為什么這個鐲子跟烏迪爾亞特之眸都纏著自己不放呢。
“雖然記憶還沒有覺醒,但是公主的鐲子已經認出了故人,海神殿下。”
“啊啊啊!我快瘋了!”海瑟無奈的大喊,好不容易從陸路避過了海軍的搜查離開了登多達,可是又被這個法蒂茲黏上,真是一個甩也甩不掉的家伙。
就在這個時候海瑟看到遠遠地有三個人向他們走來,為首的那個少年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從哪里見過,答案就在最邊上卻又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
待走得近了,海瑟腦中忽然閃過一絲光亮,那為首的少年不正是塔西澤大會上戰勝阿瑞斯的那個少年嗎?
“喂!”
遠遠地,恩特看見有人在想自己招手,定睛一看,愣了一下。
“那是誰?”洛基問道。
“塔西澤大會上遇見過的一個家伙。”
“你身邊那個野蠻女呢?”
五個人匯合在一起,恩特發問,他對于格拉蕾可以說是印象深刻。
“你說格拉蕾?”海瑟心里暗笑,如果讓格拉蕾聽見有人這樣喊她,那她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我跟她可不是一路。”
歐費茵扯扯恩特的衣角,眼睛警惕的看著海瑟身后的法蒂茲,她曾經在通緝令上見過那張臉,海盜法蒂茲。
逃兵,驅魔者,海盜。每一種都是尋常的存在,但是這種尋常在一個巧妙的時間匯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不尋常。
“你們這是要去哪里?海盜不應該是在海上的嗎?”恩特調侃的問道。
海瑟沖法蒂茲拋了一個白眼:“要去比斯港,由于這家伙的一出鬧劇把周圍的海軍都驚動了,我們只能換陸路了。不過倒是你們,放著大路不走怎么會在這偏僻小路上?”
恩特無奈的攤了攤手:“我現在可是逃兵,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抓我們呢。”
歐費茵手指捅了恩特一下,跟對方并不熟悉的情況下竟然把實話說了出來,真不知道恩特這個家伙是神經大條還是裝傻賣呆。
恩特毫不介意的揉了揉被戳疼的后背,依舊看著海瑟:“在艾西納克逃兵可是要絞死的。”說著恩特做了一個勒死的動作。
“是嗎?那你們打算逃到哪里去?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做海盜?”海瑟笑道。
恩特連連擺手:“我們要去翡斯蘭面見斯圖澤爾殿下,海盜的事還是以后再說吧。”
海瑟哈哈笑了兩聲:“看來我們要結伴同行了。”
“你們也要去翡斯蘭?”歐費茵警惕的問道。
覺察出了歐費茵眼神中的疏遠與警惕,海瑟微微一笑:“現在各個海港都戒嚴了,沒有辦法跟同伴取得聯系,只能從陸路前往比斯港了,那里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如果這位小姐不愿意與我們這些海盜同行,那在下也就先告辭了。”說完,海瑟紳士的鞠了一個躬。
“哎。”恩特拉住海瑟的肩膀,燦笑,“海盜只有在海上才是海盜,在陸地上就是普通人,小路比起大路危險的多,我們也好互相照應,對吧歐費茵。”
歐費茵還沒說話,一旁的洛基頻頻點頭:“恩特說的沒錯,什么海盜不海盜的,在陸地上大家都是一樣的。”
同行的兩個人都點頭同意了,歐費茵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心里的那種警惕還是沒有松懈一分。
艾西納克帝國的邊陲,考迦鎮,尖塔嶙峋,紅墻赤瓦,偏偏在這風格鮮明的建筑中夾雜了一片黑與白的片段,突兀得像是時空扭曲產生的錯覺,白墻黑瓦,回廊曲折,門前高掛一副匾額,金字龍飛鳳舞,“落英別院”。深深的庭院一棵桃樹斜斜地立在鏡子般的湖邊,如美人臨鏡梳妝,桃花已經調零,取而代之的是蔥蘢的綠葉,湖里的游魚緩緩地在樹影下擺著尾巴,蕩起一絲一絲不易察覺的細紋。
一個白須白發的老者盤膝坐在走廊上,靜靜地望著那夜空。此時已經皓月高升,黑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上只有那一輪月亮孤獨寂寞的懸掛著,只有幾顆星辰零落,卻也相距甚遠。不知為何,原本應該皎潔無暇的明月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粉色,妖嬈,邪魅。
“櫻花月呵。”老者喃喃的突出一個詞匯,遙遠的洙洲語。
“櫻花月,紅似櫻,月華升,血河流……”
已經不知道是從哪里從何時流傳的歌謠了,每當出現櫻花月的時候不出一年必定有魔神蘇醒,血流成河,九洲變成諸神的戰場。無法扭轉的預言,洪荒的災難又將重演,毀而后立,這是諸神清理人世的法則。
分明是一個不祥的征兆,可是老者臉上卻掛著微笑,在夜色中看來,那微笑竟有些猙獰,幾分慶幸。
“映舟,你的兒子沒有死,他會歸來,披著仇恨的斗篷向我們所有人復仇呵。”老者喃喃自語,竟似著了魔一般。
“因果輪回,萬事終有報,老夫的報應就要來了吧。”突然間老者哈哈大笑起來,如癡如狂,“這個世界的報應也要來了吧!哈哈!”
夜空一只飛鳥撲棱棱飛過,掠過那櫻花瓣一般的月亮,投出一個展翅的剪影。
“櫻花落,落漫天,櫻花樹下睡眠;你的血,我的淚,斬斷蒼穹不悔。誰的誓言海枯石爛,誰的愛挫骨揚灰。櫻花落,誰無眠,靜待歸來。”
古老的澤之國歌謠飄飄蕩蕩,縈繞著那淡粉色的妖嬈月,沾染著不祥的氣息。
“風長老,夜深了。”
風長老身后的使者躬身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