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笙稀里糊涂就被宮人帶回了夜瀾宮,珠花中途卻被帶去了另一處。如笙擔(dān)心珠花,在寢殿里盡是坐立不安。穗云給她倒了熱茶,雖然看上去仍舊是平時那副冷靜的姿態(tài),但對這次的事終歸也是沒有頭緒,只能安撫如笙先坐定,靜觀其變。
在寢殿等了一會,瑞王總算來了。如笙滿腦子都是珠花的去向,扯著他的一角跪下,懇求道:“圣上要罰就罰我吧,是我要去看湖的,珠花只是跟著我一同過去罷了?!?
瑞王冷眼看她,穗云連忙給他端來了四方椅。
“你可知為什么罰你?”瑞王任如笙拽著他的衣角不放,不去扶她起來也沒有掙開。
“妾身不知。”如笙是真的不知道為什么罰她,只有跪在地上搖頭。
“那片湖是禁湖,本王早就下令不許任何人過去,你卻置若罔聞,還跑過去游蕩?!?
“妾身不知道那是禁湖……”如笙凄凄的看著瑞王,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你隨行的那個婢女沒有告訴你?”瑞王的語調(diào)比剛才平緩了一點,卻仍是夾帶著慍怒。
“珠花說她不知道……”
瑞王冷嗤一聲,“她進宮一年會不知道禁湖?”
“……”如笙沉默了半會,“圣上的意思是……珠花說她不知道禁湖是騙我的?”
“你們從幽徑小道過去,身邊也沒帶侍衛(wèi),禁湖那么大,若真出了事,叫破嗓子都沒用。”瑞王終于拉著她的手讓她起來,“宮中不似你以為的那么簡單,也并非不爭不搶就能落個清凈?!?
“珠花她真的是有意謀害我?”如笙不可置信的看著瑞王,對自己險些置身于險境的后怕似乎不比對珠花的背叛的失落多到哪兒去,“我和她無冤無仇,進宮才幾天,她為什么要害我……”
“我命人去審了,總之你能夠平安無事就是最好不過的。”瑞王又看向穗云,“以后盯緊你家主子,到哪兒都要跟著,下次指不定又被誰拐去哪兒了?!?
穗云福了福身,底氣十足的答道:“回圣上的話,裕妃娘娘自幼就會鳧水,最擅長的就是狗刨,就算被推入湖里也絕對能游回來,這點奴婢可以保證?!?
如笙原本還在啜泣,聽她這么一說頓時收住了聲,瞪著她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直至夜深珠花才被放了回來。穗云一開門就見她哭哭啼啼,同行的宮人回稟問審的結(jié)果,原來禁湖一事宮人多有避諱,多是絕口不提,而禁湖又在獨杏宮后頭,一般宮人都不允許過去,所以管教珠花的姑姑確實沒和她提過。
一場誤會終于解開,如笙也安下了心。她拿手巾給珠花拭淚,問有沒有挨打。珠花搖頭,抽噎不止,到底不過是個小姑娘,如笙雖然和她半斤八兩,卻也是心疼的。
“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領(lǐng)娘娘去禁湖,獨杏宮本就是個是非之地,奴婢還不長腦筋……”珠花嗚咽著用手抹眼淚,眼睛腫得像桃子似的。
“也不能怪你,不知者無罪。”如笙安撫著珠花,“何況是我非要去湖畔的,這事還得賴我?!?
穗云在床頭點了香,她畢竟年長,比起珠花要鎮(zhèn)靜得多。關(guān)好門窗,她悠悠地將剛才從宮人嘴里聽到的話又復(fù)述了一遍,“娘娘被禁足,后天祭天也是去不成了?!?
如笙一聽頓時就愣在原地。她不是想去祭天,只是這才意識到禁足真正的含義。這是瑞王給她的下馬威,告訴她在宮里一切都得按瑞王說得來。他說湖邊不能去就不能去,忤逆者就要遭受懲罰,而且還得讓整個宮掖都知道她被懲罰。
如笙打發(fā)了珠花和穗云出去,吹滅了蠟燭,一個人蜷在榻上。
昨夜瑞王還和她同床共枕,今日就禁了她的足。她想明白了,這里不會是她的“家”。也許哪里都未曾是她的家,在阮府她的地位比不上如磬,所以只得代嫁聯(lián)姻,等到了這里,成天都得提心吊膽。
“以伯……”她把頭埋進雙臂,腦海里浮現(xiàn)出嫁那日以伯的模樣,“我想離開這里,你快來帶我走……”
遠在淮國的以伯自然是聽不到的,只是窗外有一閃而過的人影,如笙沒有看到。
兩日后,褚國祭天。如笙被禁足,哪里都去不了。昨日成妃還來耀武揚威,各種含沙射影,如笙勉強應(yīng)付了一番,只盼著她快點走。
瑞王自那日后就沒再來看過如笙,仿佛一心去忙祭天的事了。好在夜瀾宮還有一個話嘮,從如笙睜眼開始就在耳邊叨叨個沒完,也就不覺得屋子冷清。
“娘娘冷么,要不要奴婢去給娘娘充個手爐捂著?”如笙坐在榻上看書,珠花見她蓋了條毯子在身上,關(guān)切的問道。
“不用了,捂著手爐還怎么看書。”如笙嫌麻煩沒讓她去。
穗云從外頭進來,把身上沾到的灰拍了拍,說道:“宮里走了不少人,怪是安靜,就跟在自家院子似的。”
“今早出去打水還看到成妃娘娘盛裝打扮跟在瑞王身邊呢,還真把自己當(dāng)王后了。”珠花不屑一顧的輕哼一聲。
“成妃娘娘和圣上是青梅竹馬,相處的時間最長,所以圣上也更包容她吧?!彼朐齐S口附和。
“我聽在宮里待得時間長的姑姑們說,成妃娘娘自打進了宮就沒被圣上罰過,就連前王后還被罰過呢?!?
兩個人聊著閑話,如笙自然是看不進書的。她放下書,挪著身子湊到珠花和穗云身邊,問道:“前王后到底什么來頭,為什么總能聽你們說到。”
“前王后歿的時候我還沒進宮呢,具體的不知道,但聽其他人說圣上對前王后用情至深,為了她甚至從不臨幸其他妃子。可前王后心氣高,嫁入圣上本就不是她的意愿,兩個人為此總鬧別扭。后來前王后生了重病,沒過多久就走了。圣上自那以后就再沒有立后?!?
珠花只當(dāng)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卻不知如笙聽到心里總有些不舒坦。
珠花是個沒長眼的,講完故事就算了,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哎,若是圣上待娘娘也能像待前王后那樣就好了,別說禁湖,就是九重云霄也能讓娘娘去啊?!?
穗云下手擰了一把珠花的胳膊,驚得珠花慘叫一聲,穗云睨她一眼,珠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只撇撇嘴,不再說話。
如笙無聲嘆口氣,她不是喜歡自怨自艾的人,但她真的有些迷茫。這才剛開始,往后還不知道要在這里度過多少個春秋,難道都要這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過活么。若是被朝廷百官知道裕妃一進宮就被罰,會不會借此挑撥淮國和褚國間的關(guān)系,淮王后又會不會在父母面前說她的壞話。
如笙覺得額角有些疼,干脆不去想這些沒有邊際的事。
祭天之后瑞王在宮里設(shè)宴,很是熱鬧,連夜瀾宮也能聽見動靜。這夜如笙上榻得早,靠在枕上又是難以入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馬上就要睡著了,誰知半夢半醒間聽見身側(cè)傳來響聲,起初如笙以為是穗云或是珠花,結(jié)果那人竟然直接躺到她身邊,嚇得如笙頓時清醒過來。
“圣上……”如笙隔著微弱的月光看清面前的人,她抱著被子坐起來,對瑞王突然的出現(xiàn)很是摸不著頭腦。
“還沒睡?”瑞王口齒有些含糊,而且身上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應(yīng)是喝了不少。
“圣上怎么來了。”如笙見他是喝醉了,當(dāng)下便冷靜下來。
“我來找自己的后妃需要什么理由?”瑞王一只手想撫上如笙的臉,卻被她偏頭躲過。以為她心里還在惦記著禁湖的事,只得抽回手,背對如笙躺下,刻意睡在錦被外頭,一副凄慘的模樣,說,“禁湖那兒水深,從前年年都要死幾個,你就帶著一個婢子跑過去,我能不生氣么?!?
“圣上生氣就要罰我禁足,被人嘲笑。”如笙仍是不領(lǐng)他的情,氣鼓鼓的在一旁和他算賬。
瑞王聽后笑了兩聲,“原來是擔(dān)心這個。大臣們今日還說,裕妃入宮不過幾日就敢告病不去祭天,著實膽大包天。”
“告???”如笙腦筋一時沒轉(zhuǎn)過彎,過了好一會才明白來,有些開心,她總算彎了嘴角,“你沒和他們說我被罰了禁足?”
“罰?一沒打你二沒送你去冷宮,禁足三日就叫罰?”瑞王躺在床沿挖苦如笙,“你的婢子這兩日滿院子到處亂走我有同你計較?若真是罰你可不會這么簡單,這次不過讓你吃個不長心眼的教訓(xùn)。”
如笙自知理虧,嘿嘿笑了幾聲,攥了錦被的一角給瑞王蓋上,“妾身給圣上蓋好被子,莫要著了涼。”
瑞王刺她一句,“還知道討好本王,嗯?”
“圣上的心思妾身都明白了,禁湖不會再去了,以后也會多個心眼?!苯o瑞王蓋好被子,如笙還是貼著床榻里側(cè)躺下。
瑞王喝了酒,沒等多久就睡著了。如笙悄悄翻過身凝視著他寬厚的背影,忽然想起前王后的事。
不知道前王后還在世的時候是不是也時常像自己這般與他共枕而眠,縱然同床異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