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說的有道理。這是你的終身大事, 你自己要想想清楚。”對如笙的提議穗云很是認同。
兩人的苦口婆心卻還是沒把珠花全明白。珠花只是覺得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再傻也不好意思去問嚴決為什么要娶她吧。嚴決對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她也不想去自取其辱。
“不管是誰的意思, 奴婢都不愿嫁給一個不喜歡奴婢的人。”珠花懨懨的伏在手臂彎里。
從如笙生產至今已經過了幾個月。這段日子祟王表面未有任何動靜, 私下卻與亂黨交往密切, 似乎準備伺機而動。瑞王早就得了密報, 說祟王以各種手段要挾朝中大臣聽命于他, 甚至不惜以他人妻子作為人質。只是祟王的任何舉動都假手他人,將一切嫌疑撇得干干凈凈,不讓人抓到他任何把柄。
這日朝中就是否該立瑞安為太子一事分撥出來兩派, 一派認為瑞安是皇長子,早點立為太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早些決定下來也好讓朝中安定。另一派卻認為瑞王還年輕, 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子嗣, 何況眼下還未立后,皇長子也還年幼, 現在就立太子未免操之過急。
瑞王支著腦袋,心里其實是不大愿意再有皇子的。縱使他與祟王幾乎到了快要兵戎相見的地步,他是半點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有瑞安和翎歌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下了朝,瑞王自然是要去夜瀾宮一趟的。朝臣們吵架的本事不比市井小民差得了多少,他心生厭煩, 想去夜瀾宮求個清靜。正巧嚴決也在, 他便招呼嚴決一并前往。嚴決原本有些猶豫, 可是躊躇了一會還是答應了。親是他求的, 總不能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還避諱去見珠花吧。
瑞王嘴上雖然不說什么, 但心里還是希望這樁親事能夠成的。拋開嚴決拐走如笙那次不提,其余時候他還算是忠心耿耿盡心盡力。年輕氣盛的, 誰還不會犯些糊涂。瑞王對嚴決期待很高,也希望能夠重用他。珠花是如笙的侍女,如若他倆能成,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還未至夜瀾宮門口,就聽見里頭傳來歡聲笑語。瑞王未讓宮人通報,遠遠的望著正與孩子嬉戲的如笙。她很少露出那樣暢快的笑容,叫他看得有些癡了。
待瑞王回過神,行至如笙身邊。艷陽之下她的雙頰微微泛紅,瑞王抬手替她撥去粘在額角的發絲,“玩累了?”
“是有點。”如笙興致很高。她回頭,招呼穗云和乳娘帶瑞安和翎歌回屋里去,眼角瞥見不遠處的嚴決,又悄聲讓珠花過去,“你與懷遠將軍好好談談。”
一行人離去,唯獨剩了珠花和嚴決。兩人乍一見面皆是相對無言。從前都是珠花想方設法纏著嚴決沒完沒了的說話,現在讓她說個夠,她反倒無話可說了。
“你……最近還好么。”
“嗯。”嚴決點點頭,憋了半會,才終于憋出兩個字,“你呢。”
“我也挺好的。”珠花扭著衣角,不愿正視嚴決。
沉默了半晌,誰也沒再吭過聲。嚴決轉身想走,卻又被珠花叫住。
“娘娘跟我說……你想娶我。嚴決,你喜歡我么?”
喜歡,或者不喜歡。不過短短幾個字的回答,嚴決張張嘴,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了。”珠花眼里有隱忍。她到底還是個喜形于色的單純姑娘。原先她對嚴決的回答還抱有一絲絲期待,可嚴決的沉默卻擊碎了她最后的一點希冀。她極力想保持平靜,可話里卻已經帶著哭腔,“我會跟裕妃娘娘說清楚的。”
說完,她快步離去。
嚴決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他其實有很多想跟珠花說,可話到嘴邊又統統咽了下去。他不善言辭,很多時候會遭人誤會。瑞王同他說,男人要成家才能立業。心里有了牽掛,做起事情也會有所顧忌,不再容易沖動。
這正是嚴決所缺乏的。所以他想到了珠花,那個在淮國與他并肩過的勇敢女子。那次經歷讓嚴決對珠花有些刮目相看,但若說喜歡她,似乎又差了那么一點。要讓他違心的說喜歡,他還是不習慣撒謊,可能最后只會適得其反。也許他們都還需要一點時間去琢磨清楚對彼此的感情。
珠花飽含淚水急匆匆回到夜瀾宮。如笙一見這架勢就知道兩人果然談崩了。她本想過去安慰,但是轉念又覺得還是先讓珠花自己一個人靜靜。
過幾日便是太后的生辰,要在偏殿設宴,祟王也會是座上賓。瑞王多少有些擔心。先前如笙多次身陷危險都是拜祟王所賜,他擔心這一次祟王又會有什么動作。
“我已經安排好人,屆時會將偏殿里里外外都包圍起來。論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傷不了你半分。”
“嗯,有圣上在我什么都不怕。”如笙不擔心自己,只是擔心祟王這次會對毫無縛雞之力的兩個孩子下手,“只是瑞安和翎歌,我就是害怕……”
“我已經和太后說過了,瑞安和翎歌還小,這次家宴就不必參與了。”瑞王伸手覆在如笙的手背上安慰道,“你放心,若是祟王敢動你們母子三人半分,我定不會饒過他。”
如笙淺淺一笑,點了點頭。她從不懼怕祟王,只有兩個孩子是她的弱點。
“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瑞王忽然換上一副肅然的模樣,像是要和如笙說什么大事。
“嗯?”
“最近朝中為了立太子一事爭得面紅耳赤。雖然向來都有立嫡不立長之說,可現在皇后之位仍然空著,所以我想等瑞安和翎歌滿周歲了后,就舉行冊封大典。”
“哦……”如笙才明白過來原來瑞王這么肅穆是為了立后一事,“圣上有合適的人選么。”
瑞王看著如笙,緩緩的答道:“是。我早就想好了。我的王后只能是你。”
如笙怔怔的看他,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消息。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這樣的王后,怕是會讓人笑話了。”如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妾身不在乎名分,只要瑞王心里還裝著妾身就好。”
“可是我在乎。”瑞王將如笙攬進懷里,下巴在她的頸間輕輕磨蹭,“你是瑞安和翎歌的母親,也是我的妻,是我的王后。”
如笙的眼里有些濕潤,正感動著,忽然念起了珠花,想著自己與瑞王恩愛有加,珠花那邊卻是走進了死胡同,到底有些過意不去。她猛地從瑞王懷里起來,把自己的想法與他一說,“太后娘娘的家宴也叫上懷遠將軍吧。讓他與珠花兩人多接觸接觸,興許兩人又能好起來?”
兩人明明正溫純著呢,誰知如笙忽然轉變了話題談起了別人,瑞王無奈的嘆口氣,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瑞王還有其他事,沒等用午膳就走了。珠花一直悶悶不樂的,雖然臉上裝作沒什么,可平時話特別多的她今天卻異常沉默。如笙不好問什么,只得讓穗云多寬慰她。穗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屑一顧的哼道:“我才懶得管她呢。”
用過午膳,如笙靠在貴妃榻上做起了針線活。珠花扭扭捏捏來到如笙面前,撇著嘴悶悶的說:“娘娘,奴婢今天問清楚了,嚴決不想娶奴婢,他不喜歡奴婢。”
如笙只是睨她一眼,想想也知道不會是嚴決的原話,“他這么跟你說了?”
珠花搖了搖頭,“他什么都沒說。”
“懷遠將軍寡言少語,不善言辭,需要人一點一點的引導。你一上來,三言兩語的就把話給說死了,懷遠將軍自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珠花有些不服氣,嘟嘟囔囔的說那該怎么辦啊。如笙不緊不慢的放下手里的活,倒是有點諄諄教導的意味。
“等太后設宴的時候你向懷遠將軍問個清楚,娶你是不是真心的,到底是不是喜歡你。非得等他說話了你再說話,懂么?”
“哦。”珠花慢悠悠的點點頭,“那他萬一說不喜歡我怎么辦。”
“那你就來向我告狀,我再讓圣上好好收拾他一頓。”
如笙的話把珠花逗得咧嘴一笑,心情終于有些好了起來。
幾日后,太后在偏殿設宴。排場不大的家宴,瑞王和祟王都是座上賓。
瑞王帶著如笙來得要稍早一些,祟王遲遲未至,等到菜都上齊了才見其蹤影。祟王遲到是常態,再加上太后的縱容,誰都不覺得意外。
有了先前的事端,瑞王對祟王是漠然到了極致。若非看在今日是太后生辰的份上,他連一句話也不想同祟王說。
珠花候在如笙一旁,嚴決則在偏殿外值守。這一夜很安靜,連半點風都感覺不到。
家宴進行到了一半,祟王忽然在席間發言,“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兒臣特意帶了一位貴客前來助興。”
太后向來寵愛祟王,一聽說是他的貴客,眼里流露出的是無盡的喜悅。
“帶上來吧。”
祟王向一旁的宮人示意,沒一會就見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走了進來。
“這位是?”太后皺了皺眉頭,不清楚祟王究竟想做什么。
祟王不緊不慢的從座位上起身,領著那名女子來到太后娘娘面前,“快把面紗摘了,讓太后娘娘好好瞧瞧你。”
那個戴面紗的女子緩緩將面紗摘下,待她整張臉都暴露出來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人正是那個早已被賜死的辰妃徐憐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