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靈兒大喊著從夢中醒來,被身上被冷汗沁濕。額頭上的汗珠如同雨水一般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房間的燈光只照亮了很小一片的地方,打在她身上的光微乎其微。她蜷縮著身子失聲痛哭,緊緊的把被子往懷里抱,希望能填滿自己內(nèi)心的空虛驅(qū)散她的恐懼。
她太痛了,痛到每一滴一滴淚,心中就酸澀的疼。
馨兒聽到叫聲,擔(dān)憂的在外面拍著門,不停的喊著。
靈兒裝作沒聽見,發(fā)燒燒的她耳朵聽力都不好,馨兒說的什么,她聽不清楚,只覺得腦子里嗡嗡的直響。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后窗欞被照的通明,從里面看過去有如白天。光亮透過輕薄的竹篾紙滲進屋內(nèi),桌子上擺放的各種瓷器發(fā)著盈盈的光澤。
靈兒的頭越埋越深,她從小聲的嗚咽,變成放肆的大聲哭泣。這么多天的隱忍在一瞬間爆發(fā),就好似洪水席卷而來,用最蠻荒的力量沖垮了她所有的防線,然后卷起驚濤駭浪無休無止。
無論在現(xiàn)實中,還是夢境中。她連選擇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他都讓她活下去!可是活下去,談何容易?
門被大力的推開,震耳欲聾的聲音,好似整個房間都因為剛才那聲轟鳴在震蕩。
靈兒依舊把頭埋在被子里,不愿意去理會身旁人的喧鬧。她只想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的痛:“出去!”她低聲嘶吼,還帶著梗咽,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沖進來的人聽清楚了沒有!
馨兒擔(dān)心的跑過來,怕她直接把自己給悶死了,忙想扯開靈兒身下的被子,關(guān)切的問:“姑娘,這是怎么了?快別這樣!”她越是扯,靈兒就越是抓的緊。
“都滾出去!”蘇秦怒吼道。
剛才還喧囂的地方,瞬間安靜下來。靈兒的哭聲慢慢的小下去,被淚水沁濕的地方已經(jīng)潮濕不堪。
身下突然生出一股猛力,連帶著她的人都從床上滾了下來。她將頭埋在地上,緊閉著眼睛,不想看也不想說。
蘇秦扔掉手中的棉被,憤指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靈兒:“你想死是嗎?”他的口氣陰冷,走過去用腳踹了她的腿一下:“給我起來!”
靈兒抬起頭,梗著脖子:“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別在這里裝什么好人!”
蘇秦氣的說不出話來,他握緊拳頭,靈兒覺得他要狠狠踹她了。她緊閉著眼睛,等著他的“懲罰”。
還好,蘇秦到底是忍住了,他想抓小雞一樣的把她提起來:“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他突然提高了聲音,情緒激動起來:“他死了,他死了你聽到?jīng)]有?”他用力的搖晃著她:“他用死來成全你,你呢?不吃、不喝!你覺得這樣很偉大?我若是他,我都覺得為了這么一個蠢貨豁出去,簡直是愚蠢之極。”
靈兒被晃得頭暈,因為燒的嚴重,全身酸疼的臉反抗的力氣頭沒有。
但是她卻聽進去,蘇秦一遍遍重復(fù)又重復(fù)的那句話“他死了,為了她死了!”
她當(dāng)然知道,她親眼看著他倒下去。她突生出一股怒氣:“你滾出去!”反正都豁出去了,她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小丫頭,如今沒有任何好留戀的,她喜歡這種痛快勁,反正都要死了。
蘇秦臉都青了,把她仍在床上的時候用了八分力,靈兒覺得自己是飛到床上的,撞到床板的時候還反彈了一下,可見蘇秦現(xiàn)在的戾氣只重。
他怒視著她,陰森的恐嚇道:“你別忘了,你身上背負了多少的人命。你若不希望他往死,就給我活著!也不枉他以死相救,傾心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你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
靈兒臉色通紅,眼角掃過蘇秦。他怒的連太陽穴都在直跳,盯著她的眼神又憤怒又冷虐。
靈兒怒視著他,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要來逼她。
蘇秦面色一沉,快走兩步冰涼的手觸摸到她的額頭。她迅速閃開,從心底厭惡他虛偽的關(guān)心。
“我死了,你又少了一顆棋子是嗎?”她趴在床上冷笑:“我們?nèi)サ臅r候,尸首已經(jīng)被陳國侍衛(wèi)帶走。這樣一鬧,陳魏兩國分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現(xiàn)在對我們才是最有利的時候。”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這件事情,先不要讓她知道,我怕她會打亂我們的計劃!…”她面無表情的扯起嘴角,硬掛在臉上的笑容,在燈光昏暗的房間內(nèi)如同黑夜下的一陣陰風(fēng),吹的人毛骨悚然。
她重復(fù)著蘇秦當(dāng)日和吳曉的對話,冷眼瞧著蘇秦越來越陰沉的臉。
“寶言處心積慮的送我來找你,可他終究沒有看清楚你這個人面獸心的面孔。”她是故意想激怒他,給她一個痛快。
蘇秦的臉黑如墨色,抬手之間,身旁的木案被劈成兩半,碎裂的木屑四分五裂的嘭出,打在別的家具上劈啪作響:“我跟他素?zé)o交情,救你,不過是看著你…”他突然止住,他現(xiàn)在就算是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她根本也不會信。
“看我還有利用價值?”靈兒打斷他的話,既然他根本不認識寶言,那想利用她的意圖就更加的明顯:“你就那么肯定我會幫你?”
蘇秦被氣的跳腳,重重的喘著氣,緊貼的長袍在胸口劇烈的起伏,他冷哼一聲出了門。
靈兒把頭往床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門又被推開,蘇秦走進來,只是站在靠墻的一側(cè),神情冷虐的看著床上如同死尸一般的靈兒。沖著門外招了招手,廖太醫(yī)躡手躡腳的進來,先卑謙的給蘇秦行了個禮。然后就沖著靈兒的軟榻小心翼翼走過來。
靈兒蹭的一聲從坐起來,倒是突然清醒了很多。
他又讓人來救她了!她憤然,對蘇秦虛偽的好意,嗤之以鼻。她拿起所有能抓到的東西朝著廖太醫(yī)扔過去,打的廖太醫(yī)苦叫連連,又不能反抗,只能硬著頭皮躲閃的朝靈兒蹭,嘴里不停的叨念著:“姑娘行行好,放過微臣吧…”
蘇秦沉著臉,大步流星的走向靈兒。靈巧的躲過空中肆意亂飛的東西,一把抓住靈兒胳膊將他禁錮在懷中。
靈兒掙扎的大叫,他卻收緊手臂,一手掰開她的手,一只手將他封死在懷中不能動彈。
“還愣著干什么?快滾過來!”蘇秦冷聲對一旁正在愣神的太醫(yī)吼到。
廖太醫(yī)忙拿出絲絹踏在靈兒的手上,靈兒力量上拗不過蘇秦,嘴卻沒閑著。她幾乎把今生所能想到是所有惡毒卑劣的詞語都說盡了,蘇秦依然一動不動的抓住她的胳膊。
廖太醫(yī)的神色在靈兒虛弱的脈搏中有淡轉(zhuǎn)濃,緊皺的眉頭偷偷覬覦蘇秦的臉色。幾次想張口,但是看見蘇秦濃重的怒氣之后,都忍了下去。
靈兒掙扎的太厲害,蘇秦厭惡的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病中的靈兒用完最后一絲力氣,坦然在蘇秦的懷里。
廖太醫(yī)抬起手,退了兩步眼神漂浮的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有話就說,敢有隱瞞,孤誅你九族!”他冷聲喝道,暴怒的脾氣沖著無辜的廖太醫(yī)猛發(fā)了一通。
他松開靈兒的手,看著被她已經(jīng)咬出了一條血印子。蘇秦翻著手腕,看著一臉憤恨的她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往后縮,戒備的看著他時,他強忍住心中想要掐死她的想法,隨手撿起一旁的被子仍在她的身上,低聲吼道:“蓋上!”
廖太醫(y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誰,臉色悲催中還隱約帶著無奈與恐懼。抬眼看了看靈兒,又看看蘇秦,前后思量,均衡利弊,他茫然的覺得從醫(yī)這么多年都沒有這么如行走在刀尖上一般。
“快說!”蘇秦的耐性已經(jīng)被磨完了。
“受了驚嚇…驚嚇過度導(dǎo)致的高燒不退,用…用兩貼藥就沒事了!”廖太醫(yī)抬頭,欲言又止的又低下。
蘇秦冷哼一聲,嚇的廖太醫(yī)一哆嗦:“有孕期間,飲食還是要注意!”他極小聲的說,偷偷瞄著蘇秦的顏色:“現(xiàn)在胎位還有些不穩(wěn),需要靜養(yǎng)調(diào)理,不然…”
“你說什么?”靈兒瞪大了眼睛,從床角的一側(cè)爬出來,探頭不可置信的盯著地上的廖太醫(yī):“你會不會…會不會看錯了?”
蘇秦的眸色不著痕跡的一暗,瞬間恢復(fù)平靜的神色。心卻像是漏跳幾拍,本來屏住呼吸,后來有大口的喘著氣。若不是自身的內(nèi)力極強,他差點就漏了痕跡。
靈兒已經(jīng)跑下地,跪在廖太醫(yī)的身邊,不停的抓著他的肩膀搖晃,口氣像是質(zhì)問,又像是驚喜的一遍遍重復(fù):“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老夫從醫(yī)多年,喜脈總不會診錯。應(yīng)該有一月有余,只不過…”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稱呼來叫靈兒,停頓了會算是越過她的稱呼:“身子太過于淡薄,又受了驚嚇,現(xiàn)在情況怕不是很好,需以調(diào)理為主,你若是在如此抗拒,諱疾忌醫(yī)。就算老夫是在世華佗也無能為力!”
靈兒跌坐在地上,有了身孕,她有了身孕?眼中氤氳著水珠,目光中流轉(zhuǎn)的是驚喜與感慨。他還是舍不得她一個人在這里,所以送給她了如此的禮物,讓她在世上不在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