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青聲淚俱下,柔弱的樣子十分讓人動容。一手抓住路嘯鳴的袍角繼續哭訴:“爹,你若真是喜歡靈兒,就收她做個偏房吧,既然男女早已經共處一室,你也該給靈兒一個說法呀。我待靈兒如同姐妹,我不能看著靈兒不明不白的跟著你。”
“你!”路嘯鳴捂住胸口,只覺得血都往頭山涌,腦子中一片混亂。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居然當中給自己下了一個套,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平白無故的受辱。
路三叔眼疾手快的服了他一把,看著自己的親侄女哭的聲淚俱下,似乎是真心誠意的為了路嘯鳴著想,再一看靈兒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也沒有出言反駁。他一時也著急,事情還沒有弄明白也跟著瞎參合起來:“大哥,青青說的也對,你總該給人家姑娘一個說法。她長的確實十分像嫂子,你動了情也是人之常情…”
路三叔都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動了,他本來就是一介粗人,不會舞文弄墨,但是卻知道女子的清白比命都重要。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推,抬眼間看到路嘯鳴眼中都出的寒意,頓時咂舌,聲音也小了下去,你敢在說話。
路嘯鳴看向靈兒,見她臉色蒼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下大喊一聲不好,這才看到路青青的手一直摳出了靈兒脈門,讓她說不出話來。
路嘯鳴只覺得心中一悶,口里一片腥甜嘴角露出淺淺的血痕,卻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心下暗自后悔,當初若不是他讓靈兒務必要忍耐,今天也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他倒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路青青為什么這么做?對她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靈兒!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的,你跪下,我今天一定讓爹給你個說法。”路青青說完,手一用力,靈兒只覺得天旋地轉,雙腿一軟。
整個人像棉絮一樣飄落,她雖然沒有辦法表達,但是腦子卻很清楚。她若是真的跪下,那就確認了路青青的話,那就算以后跳進黃河也說不清楚了。
她就是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任由風將她卷起,然后肆意在空中凌亂后在飄落,最終只能落在泥濘的泥土里,便再也不見天日,最后融化在土壤中。
她等待著泥濘的到來,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寶言抱著靈兒,見她臉色蒼白,心下生恨,狠狠的瞪了路青青一眼,再也不顧任何人的眼光,抱著靈兒往后園走去,身后又是一片的唏噓聲。
靈兒只是看了寶言一眼,唇角的笑意還沒有成型便在他懷里昏了過去。
白靜神色慌張的趕忙跑過去,手拉住寶言的袖口:“你這樣,路莊主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這么多人都看著呢!”說完又給陳曦遞了個眼色,剛伸手想接過靈兒,便聽見寶言冷聲吼到:“讓開!”
他現在還能對著白靜說話,早已經算是最大的忍耐。剛才白靜說自己突然肚子疼的厲害,非讓他送她回房,他忽覺的有異樣,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堂中聲音鼎沸,靈兒站在正堂中央,像是一株無根的小草,只要稍有微風便會連根拔起一般。那么無助、失望、悲戚與蒼涼…
在聽到路青青的話時,他簡直就好想當場就結果了她。
不過好在,一切都來得不是太晚。
白靜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中,她沒有想到寶言會對她用這么怨恨的口氣說話。聲音中有著隱忍,更多的是使人心驚的寒意。她看著寶言懷中已經臉色蒼白昏過去的靈兒,也只覺得雙腿一軟,往后踉蹌的退了幾步。若不是陳曦在身后扶了她一下,估計她差點就摔到地上。
“寶言,你聽我解釋。”白靜剛想上前,就被寶言眸中的寒意嚇了一跳,再也不敢說上前。白靜愕然,渾身一顫,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我…我…”她一時語無倫次,只能不停的重復同一個字,卻什么都說不出來。路青青是來找過她,說是只要她今天能將寶言騙開,她保證寶言能夠永遠的跟他在一起。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路青青原來就是用這種手段。
路青青之所以敢這么做是因為知道路嘯鳴是特別在意自己的名聲,他根本無法當著這么多人來解釋她為何對靈兒如此特別,再說這種話又是從路青青嘴里說出來的,她可是路嘯鳴最疼愛的女兒,就算是路嘯鳴想解釋大多數人也只會是欲蓋彌彰,反而會越描越黑。
而且路青青仰仗著自己是路嘯鳴的獨女,從小對她疼愛有加,即使在生氣,也就是關幾天緊閉罷了,更何況現在還要看在太子的面上。
就算失敗了,這么多人都知道靈兒在路嘯鳴房中待了一下午,兩人不清不楚的,就算是俊秀不在意,這么多朝廷官員和貴胄在此,以后俊秀也不敢在對靈兒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算再有想法,又怎么抵得住悠悠眾口。
空中開始零零散散的飄下晶瑩的水滴,毛毛細雨打在人臉上只覺得癢癢的很難受,寶言將懷中的靈兒緊了緊,擔心她受了風寒,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小人,冰冷的語氣稍微有些緩和,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冽,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依舊盯著話里的人道:“陳曦,送白靜回去。”說完,便大步的離開。
直到那抹超脫俊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白靜最后的力氣已經用完,依靠著陳曦只覺得全身發軟。
陳曦扶著白靜的肩膀,聲音也變得冷清了許多,掃了眼白靜安慰的話已經說不出來,只是生硬的說了句:“回去吧!”
路嘯鳴緊握著拳頭,身旁的俊秀臉色已經發白。本來殷紅的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只有一雙黑眸看不清任何情緒。
“滾出去!”路嘯鳴隱忍著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然后朝著身旁的路三叔冷了一眼,口氣生冷的說:“這里交給你了!”然后拂袖離開了中堂。
路青青的眼角還殘留著淚光,在七彩的琉璃燈下,淚珠折射出點點光亮。卻在她已經被嫉妒塞滿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美。
她心里笑著,臉上卻依舊是淚眼朦朧。
路青青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身側后方一雙黑眸,心慢慢的在凝固。
俊秀的臉上分不清喜怒,他的臉亦如平常一般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她的眼光沒有原來的光亮,她最害怕的,最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選擇,蒼穹之下,密林之中,當她看到俊秀緊緊抓住靈兒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本來還猶豫漂浮的心終究是沉了下去。
無論俊秀跟她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他的人還在她身邊,他的眼里還容得下她。那她便覺得只要她足夠努力,她終究有一天可以與他并肩看天下。
可是,他卻對著另一個女人傾訴衷腸,那一句句,一字字就如一根根細針一樣,一點點的扎在她的心上,感覺到疼的時候已經是千瘡百孔。
她聽到俊秀對著靈兒說:“你可愿意與我共享天下。”那種聲音中的懇切,那種眼神的懇求。
雖說是秋日,正午的陽光卻照在身上只讓人覺得冰冷。
她有點恨自己為什么要跟來,為什么要偷聽他們的說話。
棕桐樹男子風姿卓越,女子靈動靜美,而她卻只能站在兩人的身后。
她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單腳輕點,飛身一躍。不用想都知道靈兒的答案,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放棄對權利的擁有,對雙手把握天下蒼生的渴望。
俊秀緩緩的走上臺,腳步穩健,似是披星戴月而來。路青青看著她,眼中仍有一絲希冀。
俊秀沒有任何情緒的黑眸掃過跪在地上的路青青,雖然路三叔一再的說讓大家先散了去,下人們也不停的催促,可是這些人看熱鬧哪里會閑事大,一看太子上了臺,準備走的人停了下來,已經走出去的人又拐了回來。
俊秀扶起路青青,眼睛卻似是看不見她的樣子。兩人并肩站在堂中,屋內的光亮使得屋外略顯黑暗,看著外面黑壓壓的一群人。俊秀悄無聲息的松開了手,本來依靠著俊秀的路青青突然失了依靠,險些倒下去。
俊秀心中所有的怒意、憤恨、不滿都被他隱藏在黑眸之中。從他站在堂中的那一刻,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他就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嚴,不怒自威,讓人不覺得的心生敬畏,不敢越池半步。
“各位,路莊主近日身體抱恙,明日下聘之禮暫緩,各位請回!”
堂外頓時一片噪雜,俊秀嘴角慢慢浮現出笑意,眼睛繞著人群轉了一圈,所有人又瞬間安靜了下來。
“俊秀哥哥?”路青青不可置信的看著安俊秀,聲音聽起來軟弱無力。
俊秀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依舊聲音冷漠的說道:“即是路莊主的家事,望各位不要自找沒趣。皇家的事情,即是國事也是私事。”
站在堂下的人,有官、有民、有游俠、有貴胄。雖然人比較雜亂,但是卻都聽明白了安俊秀的意思,有些大膽的人在下面吼了句:“路莊主有恙那我們就先告退了。”
反應過來的人也隨聲附和,一群人的臉上都沒有顯現出異樣,浩浩蕩蕩的出了山莊的大門。卻不似先前的有說有笑,而是個個謹言甚微,腳步迅速的離去。
安俊秀朝著身旁的人微微頷首,一旁的人點了下頭,也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本來還喧鬧的地方,突然安靜。身邊只剩下瞪目結舌的路三叔和幾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