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水榭就在眼前,可是魏國皇宮的路彎彎繞繞,若是沒有婉兒帶著。靈兒覺得根本就走不出這個像是迷宮一樣的地方,她打從心里厭棄。明明可以鋪成一條康莊大道,卻非要弄的彎彎繞繞的。安齊正的做法,簡直就跟他的人一樣,一肚子的陰謀詭計。
從看到水榭,在到走到水榭著實廢了點時間。等他們走到的時候,不少的官員,誥命夫人都已經告辭出宮,剩下的人很少,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喧囂之地,現在最多的也就只剩下來收拾殘局的宮女太監。
俊秀斜斜倚在一棵樹上,見到靈兒和婉兒走過來,眼眸低了低。悄無聲息的舒了口氣,婉兒朝著俊秀客氣守禮微微頷首,正要下拜卻被俊秀抬手止住。
靈兒本來只想打個照面就離開,無奈胳膊一直被婉兒挽著,脫不開身。她今夜已經很累了,累的再也沒有力氣與心情去迎合安俊秀。
婉兒讓靈兒稍微等一會,走上前去不知道跟俊秀說了什么。俊秀朝著靈兒看了一眼,便隨著婉兒走到了一個拐角處。
靈兒有些緊張,握緊的手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婉兒背對著她,離得有些距離。她聽不清楚婉兒在說什么,但是正如她所意料的那樣,今晚的事情,婉兒也不會隱瞞俊秀。夜色中她只能看見俊秀的濃黑的眉毛在慢慢的收緊,眉心蹙起臉色卻從紅變得蒼白。他深邃的眸色也從如熾火般的怒色變成冰冷的鋒芒。
婉兒并沒有跟靈兒道別,大概是俊秀明天盡快回府。婉兒面有憂色的朝著靈兒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垂頭跟著快步的離開。
俊秀朝著靈兒看過來,那種隱忍的目光,即使他已經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卻在眼眸的深出仍然揮不去那一絲已經灼灼燃燒的怒火。他走了兩步,盤膝坐在了一旁的矮桌上,背脊一樣挺直,拿起身旁宮女還沒有來得及收走的酒壺一飲而盡。
靈兒屏住呼吸,看著他連拿酒壺的手都在顫抖。她對俊秀已經太了解,只要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一句話都不說。她不知道俊秀知道她跟安俊成今晚私會會對她做什么,可是當他放下酒壺的時候,那抹哀傷還是深深地刺痛了靈兒的心。
尤其是在剛才婉兒跟她說了那樣的話之后,原來她曾經恨他狠心,她用了無數的日日夜夜才能夠忘了他。忘了他給她帶了的傷痛,命運讓他們相遇。那個時候,他高傲的如同在九天盤旋的飛鷹,而她只不過是一只井底之蛙。他變成了她的天,她借著他的眼睛去看世界。
他那么孤傲,甚至連正眼都不會看她一眼。可是他卻因為她的一句話收留了木蘭,他還記得她喜歡吃粽子糖。因為她說若要嫁給他,就要做他的太子妃。即使這樣無理的要求,他都那樣義無反顧。若是曾經她能夠用現在的十分一對她好一點的話,她們也不至于會走到今天。
她沒有辦法忘了他曾經用那樣鄙夷的眼神來看她,也忘不掉他為了路青青用那樣惡毒的語氣來數落她,更忘不掉她今天的一切痛苦,都是因為遇到了他。命運讓他們總在兜兜轉轉中擦肩而過,她曾經用命不止一次的來救過他,她逃避的太久了,到了該面對一切的時候。
在艱難也好,在無助也好,無論如何,她比不欠他的。即使萬箭錐心的痛。她依舊鎮定冷漠的看著他,
她看著他一壺壺的往嘴里灌酒,似乎今晚俊秀有意將自己灌醉。靈兒不攔他,直到看到他喝的已經吐了。她才走了過去,口氣依舊冷淡,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靈兒摁住他又要抬起的手,酒壺碰到桌面發出嘭的聲響,身邊的賓客早已經散盡。
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宮人還立在一側,俊秀還在坐在那里,沒有人敢去掃太子的雅興。聽到聲音,立著的人都是一愣,但都很識趣的低著頭默默的退到離他們相對還有一些距離的地方。
俊秀猛的用力,從抽回酒壺。因為太用力,酒壺里的酒還灑出來幾滴。他的臉已經喝得有些微紅,迷離的眼神冰冷的看了靈兒一眼。他又猛的灌了幾口酒,冷哼一聲。
上官婉兒告訴她,她找到靈兒的時候他正在和安俊成…她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當時那樣的場景,他不用去當面看,那樣的場景就像是在她眼前一樣。
安俊成是怎樣的人,他這個做大哥的會不知道?他給自己找了一百種原因來解釋當時這樣的情況,但是這一次他無法說服自己。當時她明明可以喊的,可是為什么?他垂著頭,原來與模糊的意識讓他的身子有些支持不住,頭也混混沉沉的搖晃。
即使他已經知道她早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但是他還是視她如珍寶。他連碰都不敢碰,因為水靈兒不喜歡做的事情,他都不會做。他想,只要她肯嫁給他。想做太子妃又如何,她就算是跟他說想要整個天下,他也會打下來給她。
原來,他是那么不屑與鄙視為了女人傾盡所有的男人,名利、前程、雄心包袱都通通可以不要,是為了一個女人。他從心里鄙夷過,做男人就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就要坐擁天下,心系江山。馳騁沙場,女人,他不屑,不過只是繁衍后代的工具罷了。如今!他也可笑的覺得自己也變成讓人鄙夷的那種男人,若是有一天有人讓他用名來換她,他也會——換。
他那么可悲的發現,即使她早已經不在完整,即使她的心早已經不在自己的身上,即使她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他,他還是想得到她。他早已經忘記了她拒絕過他到底多少次了,原來被人拒絕是如此的痛苦。
“別喝了!”靈兒一把搶過他剛才讓人拿來的酒壺。
俊秀低垂的頭終于抬起來看她,那樣美麗的臉他早已經熟悉不過。她看著他的眼神早已經不在熾熱,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卻依然看不到她眼中的自己。他伸手還要搶靈兒手中的酒壺,站起身只覺得眩暈一片,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倒下去。
“小心!”靈兒一把扶住他,這是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跟她離得這樣近。她都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原來不覺得到今天才發現這種香味都讓他突刺沉迷。他轉過頭看著身側的靈兒,因為要撐著他的身軀,她皺著眉用力的扶住他的胳膊。
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苦澀又無奈。他不會在任何人眼前流淚,卻覺得心中早已經千瘡百孔。他疼,但是他要忍著。
俊秀的身子很沉,靈兒扶的很吃力。抬頭正要發泄,抬頭卻對上俊秀的視線。她一慌,蠻橫的推開他。俊秀本來就已經有些吃醉,又沒有防備。靈兒突然松了力氣,他立刻又跌多在地上。
她驚了一下,焦急的想去扶他。手剛伸到半空,又突兀的停住。退回到剛才站的位置,輕咳了兩聲,冷聲吩咐早已經在一旁待候的宮人扶太子回宮。
宮人機靈的跑過來,還沒有碰到俊秀的身子。就聽到俊秀帶著幾分醉意的叱道:“走開,走,都走!”他終于發起火來,她就那么不屑嗎?連扶他一下都不肯,對別人她都可以…
來扶俊秀的宮人,都嚇的臉色蒼白不敢在上前一步。求救似的去看靈兒,靈兒也冷著臉盯著身側的地面。還是一個年紀較長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大家才如獲大赦般的紛紛退下。誰都看出來這兩個人今天又事,退下去后只留了兩個人待候,其他人則退到更遠的地方。
“你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他笑了笑,毫不避諱的直直看她。
靈兒的心劇烈加速,難道他知道了?她艱難的而咽了口唾沫,因為心里有鬼不敢直視他,尤其是在看到俊秀陰郁的臉色,心中不滿生出了一陣寒意。
俊秀看了她一會,突然就爆發了,隨手拿起桌邊的酒壺,手腕一甩,猛的朝著靈兒砸過來。
靈兒身子一顫,硬撐著沒動,也沒有發出聲音。她知道他并不是真想砸她,不然以俊秀的身手,即使喝醉了,一般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也不可能這酒壺只是砸在自己的腳邊,酒壺里的余酒灑在了她的裙子上,飛快的透了進去,夜間寒涼,她只覺得身子瞬間冷的發顫。
“為什么要接近我?”他低沉緩慢的說,像是在拷問犯人:“你的目的呢?”他怎么會不知道她并不是真心的想借給他。
“沒有!”她撇過頭不看他,極其鎮定的說。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夠隱瞞自己的內心想法的人,被他看出來她也不覺得奇怪。
俊秀冷哼一聲:“為了安俊成?”他冷漠的拉長調子:“你是來尋仇的?”
“是!”她終于承認,沒有覺得害怕。反倒還覺得一聲輕松,他知道又如何,在不過也就是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