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一萬句咒罵的話都涌到嘴邊了,可卻不忍說出口。憋的受不住了,只能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走到靈兒的眼前。看著她撇過的側臉,輪廓分明的弧線他的心中涌出一陣悸動,他抬起手猛的用力,朝著她的臉打過來。
她怎么可以這樣的欺騙他,她若是想報仇,可以有無數種做法。為什么偏偏要選擇嫁給他?他狠的連太陽穴都在跳動,手卻在最后落下的時候停住。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怎么可以在失去一次呢…
靈兒緊閉著眼睛,他也會痛嗎?可是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給自己到底帶來了多大的痛苦。
她感覺到一陣風從臉上拂過,她不躲閃。安俊秀也有十分暴戾的一面,只要是遇到她,他從來都不會收斂,她在心中冷笑,如此兇悍的一面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經見識過了。
靈兒突然覺得胳膊一緊,腳一歪整個人失重的超前面跌去。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俊秀一把摟在懷里。他那么用力,好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俊秀用盡的全身的力氣來擁住她,靈兒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她反應過來剛想推開他,就聽到耳邊傳來俊秀深沉哀傷的語氣:“靈兒,嫁給我!我會幫你的!相信我…”他的口氣低悶,像是訴說著他心中無盡的哀傷與祈求。
除了母后死得時候,他跪在母后的身旁哀求她醒過來時。俊秀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哀求任何人了。
即使曾經他被送去天山云海,即使他曾經為了救她跪在昭陽殿門口三天三夜,他都沒有求過任何人來幫幫他。如今,他承認自己到底有多卑微,他都已經開始鄙視自己了,可是他的心卻不停他的使喚。
最后靈兒說了什么他也記不清楚了,或許說了,或許是什么都沒說。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陽光正烈,照在房間里的光都讓人覺得昏昏沉沉的,俊秀起身喊人,喉嚨干的發疼。
等了一會不見人來,他暈的難受,發脾氣拍的身下的床沿嘭嘭響。剛一起身,又是一陣眩暈,他只能有躺回到床上,看著頭頂的床帳像是漩渦一般不停的旋轉。
“人都死了嗎?”什么時候宮里的人也都這么不懂規矩,居然外面連個候著的人都沒有。
他緩和了會,正要起身,聽見門開的聲音。他正要罵,卻看見上官婉兒手里端著一杯蜂蜜水,步履輕盈,好似風吹楊柳一般的款款走來。俊秀皺眉,雖然心里不悅,但還是壓住了自己的脾氣:“怎么是你?”口氣依舊疏冷。
上官婉兒本來如三月桃花的笑容,瞬間僵了僵,立在原地。她今日還刻意打扮過,讓丫鬟梳了一個俏皮一些的發髻,好讓他看到自己的時候能夠讓眼過多停留一會。俊秀艱難的用手肘撐起半個身子,表情看起來十分的難受。卻只有剛才她進來的時候看她一眼,如今更是臉眼睛都不抬。
上官婉兒的意識緩和了過來,幾步上前剛想去扶他。剛碰到俊秀的胳膊,他卻隨手一輪:“我自己可以!”
上官婉兒被他突如其來的一甩,往后一個趔趄還好她還算靈敏,伸手扶了一個把床沿才沒有摔倒。她的眼淚差一點就涌出來了,但是他害怕俊秀討厭她總是哭哭啼啼的樣子。她站在一旁等了一會,直到將眼淚逼回去才將手中的蜂蜜水遞給俊秀:“太子殿下喝多了,臣妾想著您今天起身肯定會頭暈,聽說蜂蜜是最解救的。我便沖了一杯過來!”
她伸出手,剛才沖的蜂蜜水。剛才險些摔倒的時候,灑出來幾滴。她稚嫩的細滑皮膚瞬間燙紅了幾個小點。即使他發了那樣的脾氣,上官婉兒還是一副賢妻溫潤的樣子。他終于有些不舍,接過她遞來的水,慢慢的抿著。
“我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是他在宮外的太子府,他太過去熟悉了。睜開眼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都已經分不清,到底靈兒是不是真正的來過,還是他做的一場夢。
見俊秀要起身,上官婉兒小心翼翼的扶他起來。這一次俊秀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她伺候著更衣穿鞋。他推開窗,又讓上官婉兒將房間的門開到最大,過堂風帶了些花瓣進來,他沉默的看著花瓣隨風而來,又牽牽絆絆的隨風而去。
昨夜,她真的答應了嗎?他努力的想回憶起昨夜發生的事情,卻越發的覺得頭昏腦漲。她最后到底說了什么?他印象不深了,只記得她哭了。他以為那是夢,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實。他突然好似意識到什么,輕輕的扭動了右肩。脹痛的感覺,瞬間讓他清醒了許多。他立刻掀開衣領的一角,清晰的齒印告訴他一切都不是夢。
他無意識的勾起嘴角,她真實的在他的懷里過。
昨晚靈兒哭的很傷心,是那種讓他肝腸寸斷的悲傷。他突然憎恨起自己,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整個院落都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烈日當空,楚國一年雖說是四季,其實春天和秋天十分短暫,只是三月末就已經能感受到夏日的氣息。園中的木蘭開的正好,各種顏色的花爭奇斗艷,淡淡的香味隨著風籠罩在整個院子中。
上官婉兒靜靜的站在俊秀的身后,他的背影異樣的筆直,微風拂過他的長發,輕舞飛揚。婉兒張了張口,卻又忍了下去。她也不能冒這個險,她知道靈兒是他的命。可是對她來說,俊秀又何嘗不是呢?
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溫柔的光影,襯得他身形俊逸非凡,筆挺修長,這樣完美的一個男人,即使不愛她,她也希望能夠天天看到。
無論是正妃也罷,側妃也好。他始終都是她的丈夫,只是這一點上官婉兒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俊秀慢慢的轉回身,剛好看到上官婉兒正癡迷的看著他的背影。上官婉兒回過神,心中一驚,怕他看出異樣立刻將頭轉向一側,緊張的雙手緊緊的扯著自己的裙子。
桌上的香爐冒著屢屢的煙,縹緲的勾勒出靈動的曲線。剛成型的線條被風一起掠過,房間已經分不出是花香、還是焚燒的香料的味道。俊秀微瞇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目光冷凝,他像是鋒利的刀刃,一刀刀的像是把她穿透。
本來香氣緲緲、美人景優的房間內籠罩著一股莫名的寒意,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你怎么了!”他故意拉長了語調,像是在詢問犯人一般。
上官婉兒艱難的咽了下口水,聽到俊秀的詢問身子微微一顫,但是依舊沉默不語。
俊秀審視他的眼光變得越發的鋒利,不是他太過于敏感,只是今天的她真的太過于反常。
他不會過分的寵溺府上的任何一個女子,平日里只要相敬如賓,沒有什么大亂子。小打小鬧的,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官婉兒性子比較柔弱,平日里別人欺負了她,她都是忍一忍就過去了。也是為什么皇上提議將她封為正妃的時候,他并不排斥。他要的只不過是一個聽話的女人罷了,一個能夠當太子妃的虛名罷了。
可是今日,她眼神總是躲閃,不知道為什么俊秀總覺得她有話要跟他說。
他走過去牽起上官婉兒的手扶她到床上坐下,她的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碰觸到的時候還有些微微的發抖。
上官婉兒本來有些拘謹的表情瞬間更加局促,這是俊秀第一次主動拉她的手。她受寵若驚,但是同時也備受煎熬。
俊秀淡淡的沖她一笑,拉著她的手也緊了緊。以為她定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說,她原來的時候也總是被人欺負,難過的時候就用這種憂傷委屈的神情看著他。他偶爾會在她的眼神中尋到靈兒的影子,他一怔,微微的皺著眉,仔細尋著上官婉兒眼中他曾經多么不屑去看的那種神情,心中蕩起一片漣漪。
靈兒從前也總是惹禍,捅了麻煩就用那種哀求期盼的眼神來看著他。求讓他來幫她解決,有時候只是一些芝麻綠豆的消失,她都要哭哭鬧鬧的纏著他好久。原來她總是嫌棄他煩,后來才明白,一切都只是因為她…
他隨手一掀長袍,優雅的落座在上官婉兒身邊。口氣緩和了許多,看著她越發難看的面色,俊秀關心的問“是不是不舒服?”他柔和的口氣,沒有讓上官婉兒放松起來,反而更加的慌亂,躲閃著眼神不敢在看他。
他又關切的問了她許多的話,但是上官婉兒不是點頭就是搖頭。沒有辦法,俊秀只能有輕生安慰了幾句。隨便扯了一個話題想要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小女生鬧了脾氣總是扭扭捏捏的。
“步桐呢!”以往步桐總是纏著他來學功夫,只要他在府里就沒有安生過。今日,已經日上三竿了,也不見那個煩人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