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怎么辦???小姐被人擄了去,會不會有危險?”墨兒心急如焚,不停的在原地轉(zhuǎn)圈圈,欲追,又不知從何追起。這時候,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把小姐弄丟了回去會不會受罰,而是擔心小姐的安危。
“別擔心!”慧茗擠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道“那人是明珠大人家的長公子,文滔武略,坦蕩正氣,夢白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事的。要不,墨兒,你先回府去等吧!待夢白情緒平定下來,納蘭公子會將她送回去的?!?
“可是福晉……”墨兒喚道,依舊掩飾不了的焦急“墨兒不知道什么明珠大人,也不知道什么納蘭公子。墨兒只知道,小姐天姿絕色,男人見了都想占在手里,這樣小姐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呵……”慧茗不禁撫掌大笑“好丫頭,倒是護主的很!夢白有你跟在身邊,如得一福寶!”
墨兒被夸的面色一羞“福晉過謙了!”
“只是,墨兒你好歹就信我一回!納蘭公子文采風流,溫雅有禮,絕對不會做唐突佳人之事。更何況,你家小姐是什么性子?她若不愿意,誰又能討得到她便宜去?放一百個心吧!我保證她絕對不會有事!”慧茗又是安撫,又是保證了一番,墨兒的心才放下一半。
“福晉和納蘭公子很熟嗎?”還是有些不放心,墨兒不禁問得仔細些。
慧茗眸色一暗,眼中有些難以掩飾的痛楚“是吧!他的亡妻,是我的好朋友!”
“福晉,對不起!奴婢惹您傷心了?!闭f完輕輕一拂,以示賠罪。
慧茗一把將墨兒托起“沒什么!一些前塵往事罷了,看到你對夢白的事這么謹慎細致,我很欣慰,夢白有你,是她的福氣?!?
“福晉和小姐早前就認識吧?看福晉和小姐說話的樣子,感覺兩人老早就認識了!”
“確實是初次見面,只不過,我對她的事比較熟悉。”慧茗笑笑,接著有些意味深長的問道“墨兒,你跟在夢白身邊,以后也許會榮華不盡,但也異常兇險,你會怕嗎?”
墨兒搖搖頭“小姐待奴婢之好,如親生妹妹般,只要能跟在小姐身邊,就是再苦再累再兇險,奴婢也是不會怕的?!?
“很好!”慧茗贊賞的點點頭“但是,光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你還要擅長處理像今天這種或者比今天更為復雜的突發(fā)事件,你有信心?你能處理好嗎?”
墨兒的臉色初時有些猶豫,最后一臉堅定的說道“奴婢不敢保證一定會處理的很好!但是,奴婢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學著做好,爭取不給小姐惹麻煩。”承諾,就這樣下了?;蛟S,聰明如墨兒,她其實是知道自己究竟允諾了些什么?
這丫頭,人長的漂亮不說,還聰明早熟,慧茗是越看越喜歡“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且回去吧!你家小姐,我保證她會安全到家的?!?
“那便有勞福晉了,墨兒這便回去!”墨兒再度拂了拂身,對著慧茗行了個禮,才轉(zhuǎn)身往馬車方向走去。
夢白橫坐在馬上,被容若從后摟在懷里,隨著奔跑中的馬,一顫一顛的哭著,嘴里喃喃自語“我的媽咪,那么的驕傲,那么的美好,可是她不知道,她所以為的幸福,竟然,那么的不堪稱一擊……”
“嗯!”
“等她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辦法……”
“嗯!”輕輕的應聲,即便話只說了一半,無關緊要的,他知道,她需要有人回應她。
“為什么男人要那么花心?為什么吃著碗里的還要看著鍋里的?為什么在傷害了自己深愛的女人以后轉(zhuǎn)身還能和另一個女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因為有苦衷,也許是責任,或者……是無奈!”他的話,雖然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傾聽,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夢白漸漸平靜下來,至少哭聲不再聲嘶力竭,也不再抽抽泣泣的語無倫次,漸漸,夢白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倚在人家懷里“我……”
“我知道!”容若輕輕打斷她的話,溫柔說道。他知道,她有很多話憋在心里,她只是需要找個人傾訴,而他,愿意當那個傾聽者。
又奔行數(shù)百米,容若略拉韁繩,馬停了下來,率先跳了下去,向夢白伸出了手“來!”
夢白在他的扶持下,也輕輕跳下了馬,兩人又往前慢慢走去。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態(tài),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實在是太失禮了!”這也許是她有生以來,最狼狽的一次。
容若搖搖頭,一臉的包容和理解“蘇小姐何必介懷?每個人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才能品味得到?!?
夢白輕笑,那笑容襯著一雙突兀紅腫的核桃眼,多了些平常未有的嬌弱,顯的楚楚可憐“竟然容若大人這么說,夢白若太拘泥,反倒不是了?!被仡^見容若已停下腳步,四處張望著,不禁也隨著他的視線往四下看去,這才注意到竟走到了一處懸崖邊,旁邊有座與之比肩的瀑布,一瀉千里的流水聲,奔騰四射的水花,巍然壯闊,激流澎湃,遙遙還能望到京城南門,夢白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不禁贊道“好美的地方!”
容若輕笑,隨即問道“蘇小姐會喝酒嗎?”
“酒量尚淺!”夢白笑,用手比了比,示意酒量很小,末了又加一句“今天得遇容若大人,定要不醉不歸!”
“那便少喝些!”容若說著,聲音暖暖,邊從馬上解下兩個酒袋,遞予夢白一個,自己咬開酒塞就著先喝了一口。
夢白接過酒袋,拔了酒塞,也喝了一大口,入唇辛辣,不禁被嗆到,直咳的滿臉通紅“好……烈性……的……酒……”
容若看著夢白痛苦的樣子“抱歉,不知你酒量如何,便擅自為你拿了這步步醉,幫你換果兒香吧!”邊說邊起身自馬上又解了另一個酒袋“這個酒性沒那么強。”
夢白含笑接過,這次先淺淺嘗了小半口,入唇一片果香,果然不似剛才那般猛烈,這才問道“容若大人出門隨身都帶這么多酒?”
“心中苦澀,唯有借酒消愁?!比萑粽f著,仰頭又是一大口,看在夢白眼里,竟是一種書生才子的謙和與江湖兒女的大氣所并存的矛盾綜合體。
“容若大人心里,其實并未真正放下吧?雖然,你現(xiàn)在的樣子,比幾月前的枯槁影瘦,要好太多?!?
容若眺望遠處,聽聞此唇邊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放下?又豈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夜不寐,醒獨醉?!甭詾槌烈髁讼拢故抢世实馈靶幕冶M,有發(fā)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搖落后,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挑燈坐,從久憶年時。薄霧籠花嬌欲泣,夜深微月下楊枝。催道太眠遲。憔悴去,此恨有誰知?天上人間俱悵望,經(jīng)聲佛火兩凄迷。未夢已先疑。”
夢白不曉古文,不懂詩詞歌賦,意思不盡明白,但容若言語間的傷心落寞卻是看了個明明白白,這種愿得一妻偕白頭的情感深深觸動了她,不禁輕輕勸慰“誠如容若大人所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夢白也深刻明白容若大人心中的傷痛無法抹滅,但逝者已去,相信她在天之靈也不愿意活著的人繼續(xù)為她受苦難過,容若大人又何必如此執(zhí)念?索性灑脫些,夫人去的也安心?!痹捠沁@么說,也只能這么勸。但如若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又有哪個人能真的這么輕易就放開呢?一切的一切,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已,待到夜深人靜時,獨孤枕難眠。
容若不語,只一昧灌酒,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思念之中。夢白不愿見他這么頹廢的樣子,為分散他的注意力,便又問道“容若大人不是去江南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心中有事,所以也沒了玩致。倒不如回來為皇上做些實事?!?
夢白一聲輕笑“差點忘記容若大人是文武全才了?!闭f完,也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記得初見蘇小姐時,蘇小姐還是皇上身邊的隨侍公公;再見,便成了皇上吩咐秘密送出宮去的女子,姑娘的經(jīng)歷堪稱神奇!”
“容若大人見笑了!”僅此一句,卻也不多做解釋,她和皇上的關系復雜如此,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的清楚的?
容若也不逼問,本就隨便說說,只是默默的往口中灌酒,一來一往,袋中酒竟去了泰半。
兩人均是席地而座,又就著聊了好久,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直到所帶之酒均被一掃而光后,容若看暮色靄沉,遂起身說道“蘇小姐,天兒不早了,容若送你回去!”
夢白將袋中最后一滴酒喝了個精光,猶覺不過癮,又擠了擠,倒了倒,袋中卻是一滴酒也灑不出來了,這才不甘的扔掉酒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人早已是滿臉通紅,醺態(tài)畢現(xiàn),連馬也爬不上去了,不禁氣的跺腳懊惱“討厭!”
容若看著夢白這可愛嬌俏的模樣,似乎--和清醒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遂緩緩向她伸出手,語調(diào)溫柔好聽“把手給我!”
仿佛帶著魔魅的呼喚,夢白將手遞了過去,一扯一抱間,已牢牢的坐在了馬上,頭重腳輕的,十分不爽,遂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身子偎在了他的懷里,猶覺不滿意,嚷嚷著開口“我不要側(cè)坐!”說完一雙腳便開始動來動去,右腳直要跨過馬背去。
“好!那就不側(cè)坐。”容若耐心的哄著,幫夢白調(diào)整好姿勢,夢白這才乖了下來。
策馬疾奔,夢白已醉的聲音,和著“得得”的馬蹄聲斷斷續(xù)續(xù)響起“我…和皇上是好朋友……三年前便認識了……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皇上……也……不知道……他有老婆了……而且是那么多……大小……一堆……我覺得我打擾……他了……我讓他為難了……所以我離開了……后來……我……在江寧被……抓去做牢……說我是反清人士……被……派……去鞏華城……然后……又被……皇上撞見……捉到宮里……做太監(jiān)!最后……我打……碎了……皇后娘娘冊封……的玉如意……被……太皇太后娘娘關起來……又……被她識破了身份……就被送出宮來了……”
“……”容若沉默著,靜靜的聽著她的酒后失真言。
“皇上……說……過段時間……再……把我……弄進宮去……可我真……的不想去……討厭那里……不……喜歡那里……”
“夢白,你要明白: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即便你無奈和不甘!”容若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
夢白深醉,哪里知道他在說什么?只顧自己一徑說道“皇上……為什么要……給我那么多壓力……為什么……要讓我……覺得沉重……很多東西……其實……我……承擔不起……也……給不起……皇上其實……很……了解我……的他……都知道的……”說著,臉上竟有淚珠掉了下來。
“皇上很愛你,才會一心想要保護你,所以千方百計讓你進宮,只是希望你時時刻刻都能陪在他身邊。容若為臣這么多年,卻也是第一次見皇上這么認真。”夢白的話,盡管有些顛置,但容若卻是全部聽懂了。眼中,也依稀浮現(xiàn)那日皇上囑他送懷中這女子出宮時的再三叮嚀和深深不安。
意外的是,容若這句話,夢白卻聽進去了,繼而憤憤的說道“可是他霸道!他……強迫我……他……跟以前不……不一樣了!”
“皇上就是皇上,若少了霸氣,又如何做好皇上?”
“嗚嗚嗚……我……不管……我不……樂意……嗚嗚嗚……”夢白竟然哭鬧起來,極盡撒潑耍賴之能事,容若還未遇到過酒醉后這般頑劣的女子,所以哄不好,也不會哄。夢白哭鬧了半天,卻又自個兒笑了起來,回頭望著容若,小手一點一點“納蘭……去江南吧……那……有個人……在……等著你……”
“誰在江南等著我?”容若詫異于夢白出口的話,不解的問道。
“一……個……你這輩子……愛……愛到死……的女人……很……很有才華……的……女子!”
“你如何得知?”
“我……我就是知道……”話未說完卻是沒了聲音。
容若欲再細問,扭頭卻看見夢白睡著了,不禁失笑出聲,便不再說話,一路往詠園而去。又步行數(shù)十里,終于到了詠園門口,吁了口氣,輕聲說道“夢白,到了!”其實,他也微醉了。
夢白沉睡不醒,容若無法,只得抱著她到了門口,輕輕叩響了大門,很快便有人過來開門,看見夢白安然無恙的回來,松了口氣,又不敢直接伸手過來接人,怕冒犯了夢白,連忙叫過來兩個丫環(huán),一左一右的將她扶住,一番折騰,夢白有些醒了,迷迷糊糊笑道“納蘭……如果我要找……你玩……應該……怎么找?”
容若輕笑“有時間我來找你吧!”
“嗯!”夢白鄭重的點頭“那……這樣說定了哦!”說完,便由著丫環(huán)們扶了進去,一夜好眠,殊不知,詠園里為了找她都快鬧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