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的風(fēng)帶著一絲清涼,刮在我血液不暢的手臂上,我有點麻木又有點難過。如果我爸在,是不是他現(xiàn)在也是被一頓臭罵,不過我最起碼可以少抽幾鞭吧!
此刻的父親,依舊是忙碌的身影。深沉的夜色下被一層鐵銹所修飾,他望著遠(yuǎn)方的故土,那里寄托著他的相思。
“在想什么呢?”有個路過的工人問道。
“還不是我那兒子,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父親的臉上難得的皺了下眉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候。
母親還是怕我會著涼,可是她拿起了衣服卻又放下了。如果這時候有父親在,她一定會讓父親給我批上。
天空出現(xiàn)一絲魚肚白,這個難熬的夜晚總算是過去了。母親的臉上似乎有一些憔悴,可是她還是先煮起了稀粥和開水。我在外面凍了一夜,這水都是母親給我暖身的,可是我一點也不了解。母親走了過來,沒有那種犀利的眼神:“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覺得是自己錯了,難道還是我這個當(dāng)母親的不是,要給你磕頭賠罪咯。是我錯了,我就不該生下你是不是啊!”母親如歇斯底里的怒吼,來宣泄著她所有不滿的情緒。
我別過頭,不想看她的臉。倔強的我即使知道自己錯了,卻也不想低下那個頭。鞭子從我后背劃過,在空氣中還帶著一絲回聲,我開始肆無忌憚的哭泣,我知道只有讓別人注意到這里,才有脫離這牢籠的可能。
鄰居的阿姨穿著一件花色的睡衣,睜不開的雙眼下似乎還帶著一點眼屎,輕輕地揉了下,再次張開了她的眼睛。拖鞋與地面摩擦聲似乎是下樓梯地踏步聲,她好像準(zhǔn)備開始洗漱,可是在此刻我卻顯得如此的悅耳。我知道我所等待的救兵也許就要來了,這樣我哭得更加厲害了。
母親可能也聽見了,這樣她才打得更加用力。她希望被人發(fā)現(xiàn)可以給她一個臺階,或許也是在給我一個臺階。還可以宣泄著她郁悶的情緒,讓她盡量的能夠氣順點。
“要死了,有你這樣打孩子的嗎?他才多大啊!你就是再有氣也不能這樣打啊!”阿姨撫摸著我受傷的身體,那一道道吻痕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孩啊!跟你媽說聲對不起,我錯了。”可是我還是沒說,只是嗚咽著。
“哭,哭什么哭,你再給我哭一下試試看。”母親的手指著我,嚇得我不敢有絲毫的聲音發(fā)出。隔壁阿姨慢慢開始解開我的繩索卻惹來我母親的一頓臭罵:“我教育孩子要你管,誰讓你給他松綁的。”母親氣不過我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就把氣撒在別人的身上。
“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媽,你跟她說聲對不起你錯了,又會怎樣啊!你把你媽氣捋順了不就好了,哪有媽不疼孩子的,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阿姨知道我媽只是氣不順,也不想怎么跟她瞎?fàn)幷摚?dāng)沒聽見了。
我手麻的都全然沒了知覺了,腫脹的感覺就像有億萬只螞蟻在啃食我血肉般難受。我想試著去摩擦下,來緩解這樣的感覺,可是我的手卻并不這么的聽話。阿姨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我綁得時間太長血液不暢引起的,忙給我活絡(luò)下血脈。
“要你說一句錯了還真難,難道到現(xiàn)在你都沒錯嗎?”母親越想越不順,感覺那口氣一直喘不上來,直接上來拎著我往前走。我就是不反抗,我心狠得好像是在試探我母親的底線。“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看你能把我怎樣,看你會不會心疼。”我就是這樣想的。
我們的小鎮(zhèn)被一條護(hù)城河所環(huán)繞,東西南北四條主馬路貫穿了整個小鎮(zhèn),特別的好記。護(hù)城河的橋梁是今年剛翻新過的,可是橋下的河水卻并不那么的清澈。這里時常能見三兩個大媽來洗痰盂,也會有幾個不知情的外地人為了省些個水費而在這里洗衣服,我被母親拉到了這里。
她的手摁在我的頸椎上,河水蔓延過我的頭顱。我忽然感覺一股子臭味至上而下的爬滿了全身,帶著一絲水草還有一點泥巴——特臭。
“你干什么呀,你這樣會把他淹死的。”隔壁阿姨還是不怎么放心,就跟了過來。稍后不久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原來道路上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幾個開始上班的人兒。駐足下來的人,開始對我媽指指點點:“這也太兇了吧!畢竟還是個孩子。”
有的人可能覺得雖然過了點,卻也并不怎么好評判別人家的事:“慈母多敗兒,嚴(yán)母出孝子。我們這些做外人的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我們對事情也一無所知,就看了個表象。”
“可這看到的也太兇殘了,估計都沒幾個人會這么做。”
可是我媽就是不聽勸,又將我的頭拎了上來,然后又摁了下去。畢竟也只是教育下,她并不想將我怎么樣,只是她所用的方式過于的嚴(yán)厲了點。我呼吸著久違的空氣,只有這樣我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可是她冷不丁的又讓我灌了幾口水,不免讓我有點反胃。
“快說你錯了呀,你服句軟怎么了。”隔壁阿姨也無可奈何,后面來了一個老奶奶才把我媽勸住了。這是一個滿目慈祥的奶奶,腿腳已然有點不怎么方便。我看著她,就像是回到了春天的懷抱,是如此的溫暖和舒適。
“孩子你么心耐一耐,畢竟孩子還小,教育教育會好的。”母親像是聆聽著長者的教誨。她是一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子,也曾有婉約的性子,也有著那不可磨滅的訓(xùn)條。
“孩子,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孩子。沒有那個父母不是希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你這樣對得起你父母含辛茹苦的養(yǎng)育,十月懷胎的痛苦嗎?”
“媽,我錯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是怕了,怕那種窒息的感覺逐漸冰封了我的感官。我瑟瑟發(fā)抖,是冰冷的水濕了我的衣衫,時不時會哆嗦一下。
“你錯在哪里了。”母親好像還沒有打算放過我的樣子,想讓我反省下自己。
“我不該賭博,不該偷拿家里的錢。”可能我還少了點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我媽也沒再說起過。
旁邊圍觀的人也多了,畢竟家丑還是不可外揚:“走,回家。”我跟在她的后面,盡量使自己不哭泣。
回到家中,我有點坐立不安的感覺。“你還準(zhǔn)備到哪里去,自己去洗個澡,然后把碗里的稀粥喝了。”母親甚至都懶得搭理我,隨后的幾天我都不敢問我媽拿錢,我感覺那幾天我媽離我好遙遠(yuǎn),就像一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我有種哭泣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感覺我失去了什么。
“媽,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這是無數(shù)個夜里獨自沉眠時最無助的哭泣。淚水濕了棉被,好似擦也擦不干凈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