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你已經是一個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人了,我也盡到了一個為人母親的責任。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么即使含著淚也要將他走完。”
我應該是讓母親傷心了,可母親還是顧及我18歲的面子。老是被大人追著打,容易惹來閑話,總說這個孩子這么大了還這么不聽話。
“媽,我沒什么本事,但是我一定會活出個人樣來的。”我不相信,我這一生就會這么完蛋,我不想像父親一樣活得這么窩囊,這么沒有志氣。
她擺擺手:“這個媽字,我是無福消受。你愛認誰做媽就做媽吧!我還想多活幾年。”轉身是母親的背影,似乎她懶得跟我多說幾句話。
“可是你為什么還希望我回學校呢!現在卻又如此心狠呢!”我不懂,或許我根本不懂,只是含著淚水,有著茫然和無助。
父親走了過來,輕輕擦掉我的眼淚。他粗糙的手指,刺痛了我的皮膚,使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將父親的手停頓在了那里。“走吧!去收拾東西吧!”看著一件件衣裳,有別人穿過送我的,也有母親買給我的。雖然我并不怎么喜歡她選的衣服,可此刻卻讓人那么傷痛。
“離過年也沒幾個月了,你看著隨便帶點吧!”父親走了,留下一個后背給我,應該是找我母親去了。
“他還小,不能讓他一輩子跟你一樣做小工啊!”母親低聲著哭泣,可一陣的多想又讓她感到胸悶。父親忙給她捶著后背,不時傳來一陣打嗝聲。“不會的,我一定會給他找個師傅的,讓他好好帶他。”
“那就好,那就好。出去了,看著點他,也別看得太緊了,他逆反心理太重。”
我只是略微的整理了下,也太不清楚第一次出門該帶什么,反正有爸在呢!父親領著我走在去往車站的路上,我回頭看了一眼家門口,似乎沒有母親的身影,不覺一陣的難過。
在我轉頭的瞬間,母親從門后背側身而出,看著遠去的父子,擦著眼淚,目送著我們離去的背影。
“爸爸,媽媽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抬頭問父親。此刻的父親平淡如常,似乎多年都是那張不變的臉,永遠都沒有喜怒哀樂的體現。
“她是你媽,一輩子都是你媽。”
“她是我媽,可……”我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有點難過。
車站里,似乎也并沒有多少人。或許是這個時節,去上海務工的人并不多吧!看著這里,不禁讓我有點想念君雅,不知道此行我能否見到她。
上海,一個繁華于世的都市,讓我心心念念了多年,終于還是讓我踏上了征程。人來人往,穿梭于地鐵之中有過剎那的驚艷。“那姑娘好漂亮,要是能娶她為妻,該有多好。”少年的萌動,總是如此不經意間而跳動,沒有任何的征兆。
我試圖走到她邊上,呼吸著來自于她散發的體香,是如此讓人陶醉。父親卸下扁擔,平衡著肢體。我一臉嫌棄的挪了挪腳步,似乎保持著一個特有的距離,可以不讓他人產生那么一些誤解。“我和他是沒有關系的。”可是我和他真的能沒有關系嗎?然而并不。
“禮德,下車了。”父親走到車門口,還不忘回頭提醒我。
我低著頭,感覺脖子都埋在了黃土里一樣。我知道我又自卑了,我討厭這種自卑的感覺。
我來到工地,滿地都是灰塵。我似乎還看見一陣清風過去,會帶上一個小型的龍卷風似的塵土。四周都是忙碌的人兒,我也將成為這里的一員。
工地四周的圍擋,將這個世界圍成了兩個圈子,我在圈里,而你們在圈外。我不懂圈外的繁華,別人也不懂圈里的勞苦。我向往圈外的生活,可貧乏的知識,限制了我滋長。我跳脫不出,只能隨遇而安的活著,沒有理想,沒有追求。
我看了一眼滿人的活動板房,到底是怎樣才忍受得了5個人一間的房子。這么擁擠,這么嘲雜,還有一股子的怪味在鼻尖回蕩。我捂了下鼻子,卻又感覺有點傷人,馬上放下手,跟著我爸往前走。
“你別動熬,我去給你搬床鋪。”父親說了一句就下樓了。我就這樣看著父親一件又一件地往上搬,擰緊螺絲,然后立了起來。我也試著想要去幫忙,可是我上前的腳步還是退了回來,我怕臟。或者我這個五指不沾陽水的少爺,還沒搞明白這里與學校的區別。
傍晚時分,父親帶我去見了老板。我知道他就是張君雅的父親,那個從小就看著我長大的男人。他給我父親滿上了一杯黃酒,未過三巡父親已然有點迫不及待了。“張承宇,你看我這兒子,讀書也不上心。現如今又這樣,你看能不能帶帶他。”
張承宇這人雖然好口酒,為人還挺豪放,也視我如己出。“我跟你誰跟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來來來,先喝酒。”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純屬就是一個旁聽著,看著他倆凹黑的臉龐上漸染微紅。“禮德去把碗筷洗了。”張君雅的父親,這才沒過多久,就指揮上了我。
他倆趁著酒意,打算去外面吹吹風。張君雅的父親還不忘回頭提醒我:“我里屋的桌上有圖紙,你可以先熟悉熟悉。”
看著圖紙,那感覺跟天書沒啥區別,唯一可以認識的就是那幾個數字了吧!我看了一會就感覺沒勁,趟在他的床上晃蕩著腳跟,似乎踢到了一些東西,拉出來一看全是麗君的歌曲。
夜晚,星星高懸天空,那一陣悠揚的歌聲似乎讓我忘卻了一切的煩惱。可是過了許久,張承宇回來看見我聽著歌說道:“明天你就開始上班,有不懂的問你父親。還有多過來看看圖紙,本事學到手才是自己的。”
我低頭不語,真想快速離開他的房間。是的,我怕他勝過懼怕我的父親。父親此刻正在路口吸著君雅父親給他的香煙,沒有誰能夠看懂他的煩惱。看見我來了,扔掉煙頭踩了幾踩,就帶著我回寢室了。
這一夜我有點輾轉難眠,或許是他鄉異地的緣故讓我有點不怎么適應。我抬頭看著屋頂,似乎也沒什么,可是就這么看著看著,隨著時間也慢慢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