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號施令后,溫正仁便志得意滿的等著,神色篤定,然而,十秒,三十秒,一分鐘后,他的屬下都沒有一個進來的,他坐不住了,臉色也發生了變化。
“怎么回事?人呢?”
他心浮氣躁的吼了一嗓子,卻無人回應他,更襯的他像個孤家寡人一般,可笑又可悲。
“溫言,你還不出去看看?”溫正仁恨鐵不成鋼的盯著他,手攥著拐杖用力的戳著地面,“將來這一切都是你的,你就不能上點心?”
林溫言機械的往門口走,心底滿滿的凄涼,別人不懂他,他無所謂,可為什么偏偏跟他有血緣關系的人這般看他?他圖的從來就不是溫家,而是親情,缺失了二十多年的親情,可他們都不懂!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哀,也深深厭憎這一切,他像個游魂一般拉開們,看到的卻是溫暖清冷的臉。
“你?”他張了張嘴,艱難的發出一個字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溫暖沖他點了下頭,抬步走進來,他默默的讓開,退到一邊去,如落幕的配角,完成了自己的戲,接下來的都跟他無關了。
“怎么是你?”溫正仁震驚的看著溫暖,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的人呢?不是在外面守著負責攔住她嗎?可現在她毫發無傷的走進來,那么他的人……
他面色急促的變幻著,心底的不安在漸漸擴大。
溫暖是一個人走進來的,手里只拿著一個文件袋,姿態從容不迫,站在溫正仁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笑,“為什么不能是我?這里是醫院的會議室,我來不得嗎?”
“你,你把我的人怎么了?”溫正仁恨恨的用拐杖敲著地面,發出砰砰的聲響,足見他氣的不輕。
溫暖淡淡的道,“沒怎么著,就是看他們每日里為虎作倀也怪辛苦的,所以,請他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來為您效力。”
溫正仁鐵青著臉,用手指著她,“你好大的膽子,我的人你也敢動,你是要造反嗎?”
溫暖嘲弄道,“造反?我看是他們造反了吧?敢對我不敬,我教訓一下不應該么?”
溫正仁呼吸急促,猛拍桌面,“不應該,你沒那個資格!”
溫暖譏誚的勾唇問,“我沒那個資格?為什么?我不是您的孫女、溫家大小姐、醫院的掌權者嗎?我沒資格,誰有那個資格?”
溫正仁死死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是我兒子的骨肉,所以,你不是溫家的大小姐了,醫院更是跟你無關,我兒子的血脈是溫言,只有他才有資格享受溫家的榮華、才有資格掌管醫院的一切。”
這些話說出來,該是多么傷人!
溫暖就算心里對溫正仁早已失望、沒多少感情,可此刻,難免還是被刺了下,面上,她卻不以為意的笑著,“是么?就因為我不是爸爸的親生骨肉,所以現在就要被你掃地出門了?”
溫正仁冷聲道,“沒錯,識相的話,你就自己主動離開,不然等我訴諸于法庭,告你侵吞溫家的財產,你可就無顏見人了。”
“溫正仁!你別太過分!”蕭玉蘭恨恨的喊了一聲,然后痛惜的看著溫暖,“暖兒,對不起……”
溫暖再強大堅硬,聽到這聲對不起,鼻子依然酸了,她走過去,俯下身抱了抱蕭玉蘭,柔聲安撫道,“奶奶,我沒事,我很好,您別擔心。”
“可是……”
溫暖沖她笑著搖搖頭,“放心吧,奶奶,這里都交給我,我不會再讓您受委屈,我也不會被人任意欺負。”
蕭玉蘭又哭起來,不停的抹著眼角,“好,好……”
溫正仁看著這一幕真是刺眼極了,忍不住譏諷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演戲嗎?溫暖,她不是你親奶奶,你看清楚了,溫言才是她親孫子,你只是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鳩占鵲巢,學了你媽的手段,專門來禍害我們溫家的嗎?”
溫暖緩緩直起腰身,冷眼看著他,“爸爸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父親?我都替爸爸覺得痛心。”
“你,你,你竟然敢數落我?”溫正仁氣的拿起拐杖就打了過去。
蕭玉蘭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的就去護著溫暖。
林溫言也急切的跑過來,想要幫她擋住。
只是,兩人都沒溫暖速度快,她輕巧的接住,看了眼這跟象征著威嚴和權勢的拐杖,然后隨手當垃圾一樣的扔了出去,啪的摔在地上,百十年的木頭倒是沒斷,可鑲嵌在上面的裝飾品卻骨碌碌滾下來。
溫正仁都被她的舉動震到了,一時瞪大眼,忘了反應。
溫暖拍了下手,像是拂去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然后冷笑道,“你也說了,我不是爸爸的女兒,那你就不是我爺爺了,如此,你也沒資格再教訓我這個陌生人吧?”
“你,你……”溫正仁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起來,手里沒了拐杖,威嚴受到挑釁,他拍著桌面,咬牙切齒,“你太放肆了,誰給你的膽子?”
“放肆?呵呵,我只是不想再忍了而已,我一直覺得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可也能好聚好散,可你們卻步步緊逼,我一退再退,看在爸爸的份上,我哪怕不愿,也能忍著跟你們維持明面上的和平,不愿撕破臉,可是到頭來,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這都怨你!是你挑起來的,若不是你和神圣非要搞什么選徒,我也不會做得這么決絕,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我告訴你那是爸爸的遺愿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呢?一定要猜忌是我誠心想禍害醫院嗎?我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溫正仁根本不信,“誰知道呢?萬一你別有用心,醫院豈不是毀了?再說,你若真高風亮節,為什么不痛快的把一切都讓給溫言?為什么還要霸占著?”
溫暖失望的搖搖頭,自嘲的喃喃一聲,“我居然還想再給你一次機會,呵呵,果然是白費力氣。”
“你在嘀咕什么?”溫正仁警惕而防備的看著她,心里不由的后悔,早知道她這么難纏,就該在她小的時候就動手鏟除,現在羽翼豐滿,轉過頭來都會咬人了,他如何不恨?
溫暖沒接他的話,而是轉身把手里的文件袋遞給蕭玉蘭,“奶奶,您先看看這個。”
“這是什么?”蕭玉蘭沒接,抬眼看著她。
溫暖溫柔的摩挲著厚實的牛皮紙,“這是爸爸留給我的,一直鎖在他書房的保險柜里,很小的時候,爸爸帶我看過一回,還跟我說了密碼,那時候不懂事,不知道里面藏得是什么寶貝,前些日子,我才想起來,今天讓阿呆給拿來了,我想您最該先看看,因為里面有爸爸留給您的一封信。”
“什么?筠兒留給我的信?”蕭玉蘭又驚又喜,激動的雙手發顫,根本打不開,見狀,溫暖便幫她把封口的線一圈圈的繞開,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厚厚的一摞,最上面的便是一封信,上面用毛筆字恭恭敬敬的寫著幾個字,母親親啟,蕭玉蘭一看那字跡,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撫摸著泛黃的信封,哽咽道,“是筠兒的字,是筠兒的,嗚嗚……”
溫暖眼眶也熱起來,不由的撇開臉,正巧迎上林溫言看過來的視線,心口被撞了下,他的目光里有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濃烈卻又拼命的壓抑著,見她發現,忙狼狽的扭過頭去,看向窗外。
蕭玉蘭已經抽出信紙,看了起來,邊看邊哭,到最后,忍不住放聲痛哭,“筠兒啊,媽對不起你啊,媽錯了,媽讓你失望了,嗚嗚……”
溫正仁坐不住了,從另一側急切的走過來,沒有拐杖,他走的很不穩,幾乎是踉蹌著到了蕭玉蘭身邊,就要去搶她手里的信紙,“筠兒說了什么?給我!”
蕭玉蘭卻緊緊的護著,悲憤的看著他,“你沒資格看!”
“蕭玉蘭!筠兒也是我兒子!”
“可這是筠兒寫給我一個人看的!”蕭玉蘭恨聲質問,“你有把他當兒子看過嗎?你只是把他當成你的接班人!你想把他培養成跟你一樣冷血無情的怪物!”
“住口!”
“不,我偏要說,溫正仁,你就是個怪物,手上沾滿了血腥和齷齪,腦子里全是算計和手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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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正仁怒不可遏,抬起手來狠狠揮了過去。
蕭玉蘭絕望的閉上眼。
巴掌卻沒打在她臉上,她驚愕的睜開眼,就見溫暖不費吹灰之力的攔住了溫正仁的手,兩人冷眼相對,一個像是要吃人的獅子,一個勾著嘲弄的笑。
“溫暖,你好大的膽子!”
“你就只會罵這一句嗎?我膽子是很大,不需要你一再提醒了!”
“放手!”
“你確定?”
“確定!”
“好,如你所愿。”
溫暖輕飄飄的一松手,溫正仁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掙扎著就要摔倒地上去,他狼狽的后退了好幾步,撞翻了一把椅子,才勉強扶著桌面站穩,他惡狠狠的瞪著溫暖,“你,你……”
溫暖淺笑,“別說我又放肆之類的,我只是在保護我奶奶,沒道理看著我奶奶被一個陌生人打還能袖手旁觀,畢竟我可不是冷血無情的怪物。”
“暖兒!”蕭玉蘭靠在溫暖身上,又低泣起來,“奶奶原本想保護你,可奶奶老了,沒有用了,現在還要你來保護我,對不起,暖兒,我更對不起筠兒,沒有好好照顧你……”
溫暖彎下腰,輕拍著她的背,“奶奶,您說什么呢?您把我護的很好,尤其是現在,您都知道我不是您的親孫女了,還愿意守護我,我,我會一輩子都記在心里的……”
“嗚嗚,暖兒,你就是我親孫女,我誰都不認,我就認你!”
“奶奶……”
看著這一幕,林溫言默默的轉身,就要離開,他不想再站在這里當一個多余的人。
溫正仁卻喝斥道,“站住!”
林溫言僵在原地,澀然問,“您還有什么吩咐?”
溫正仁恨鐵不成鋼的吼道,“吩咐?吩咐?你自己就不知道爭取嗎?你就不知道該做什么?你的位置被霸占了,你的一切也都要被人搶了去,你就不知道反抗?”
聞言,林溫言緩緩轉過頭來,“爭取?反抗?我怎么爭取?從小到大,我所有的路都被你和我媽安排好了,我有爭取的機會嗎?我愿意做的事,你們不準我碰,我不喜歡的事,你們強迫我去做,我又怎么反抗?你們把我當一個傀儡養著,試問傀儡有反抗的資格嗎?是你們一點點的扼殺了我原本該有的一切性情,慢慢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機器,現在,又要我爭取和反抗,我還有那個能力嗎?”
溫正仁面色巨變,“你,你怎么能這么想?我和你媽那么做都是為了你好,我們為你做了那么多,到現在,你居然還不懂我們的良苦用心?”
林溫言閉上眼,聲音痛楚而絕望,“聽聽,又是這句為了我好?可你們懂我心里想要什么嗎?你們從來不關心我的需求,你們其實從來都不是為了我好,而是為了你們自己的私利和貪欲,卻要拿著我當自欺欺人的幌子,你們知道不知道,我恨透了這一切!”
溫正仁氣的渾身哆嗦起來,“你居然恨這一切?也恨我嗎?”
林溫言沒說話,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溫正仁呼吸越發急促,一邊拍著桌面,一邊慘笑,“好,真是太好了,我養大了別人的孩子,換來是她對我動手,我辛辛苦苦培養的繼承人,到頭來卻在心里恨我,呵呵呵,真是太好了,你們真是太有良心了……”
溫暖冷笑,“事到如今,你還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嗎?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