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死死盯住呂稚,她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休想逃過這雙敏銳的雙眼……
此時的呂稚,臉上寫滿了困惑,沈食其看在眼里,心里完全明白了。
“看起來,在歷史上,皇后會奪取王權的。”沈食其說道,眼睛里閃出一絲質疑和不解。
面前這個小女子,從來都是與世無爭,淡泊名利的,一門心思的為了她的丈夫,為了她的孩子,甚至是為了她的兄長,更是為了大漢王朝的處境著想。
這樣一個女子,怎么可能會奪取王權?
呂稚被他說中了心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兩個人沉默著,沉默著,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者是說,兩個相濡以沫的知己,誰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
呂稚當權,還會權傾天下,這個話題太大,也太沉重,他們兩個人,都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更不愿意相信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權,多少人都想爭奪,可是,怎么偏偏是她?
不,不,不,如今的大漢王朝,原本就是在大秦的暴政下奪來的,再加上與項羽的連年征戰,早已經是千瘡百孔,民不聊生,并不是什么富庶的國度,更不是太平盛世,即使得到了,這樣的王權,要與不要,又有什么區別?更有何意義?
什么獨攬朝政,什么權傾天下,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她故做清高,更不是她有多么高尚,說句實話,要是一個富庶的國家,要是一個太平盛世的王權,她還是沒有什么意見的。
可是,大漢王朝,早已經是千瘡百孔,多年戰亂,內憂早就存在,而對外呢,匈奴虎視眈眈,早就垂涎三尺,除掉了韓信,大漢根本就沒有力量抵抗這個善戰的游牧民族。
即使還有一個隱居的項羽,可是,他肯為了大漢王朝,放棄他想要的平靜生活嗎?這一點,誰也沒有把握。
內憂加上外患,這樣的一個國家,不要也罷。
而這樣的局面,沈食其當然也是最清楚的,原本就喜歡自由自在,像風一樣生活的女子,去面對這些,實在是有些殘酷。
去過風一樣的日子,這一直是他們兩個人的希望和理想,可惜,一個身為皇后,有孩子在身邊,有丈夫的江山社稷,風一樣的生活,早就成了永遠實現不了的夢想。
而另一個呢,沈食其雖然是閑云野鶴一般的人物,可是,他離開了,就會牽掛著這個女子,就會放心不下,既然牽腸掛肚的,無奈何,作為相濡以沫的知己,他也只好跟著留下來。
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還是呂稚打破了僵局,反問道:“我會奪權,你相信嗎?”
沈食其無奈的笑了,“我不信,皇后你怎么會奪取王權,可是,你說過,歷史就是歷史,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的確,歷史就是歷史,是改變不了的。”呂稚苦笑一聲。
沈食其沒有說話,看看呂稚,一雙大眼睛充滿了惆悵,他知道,此時的她,百般滋味在心頭,因為這個王權,這個千瘡百孔的王朝,她不想要。
忽然,一個念頭在沈食其的腦海里閃過,一下子把他嚇住了。
對了,皇上,怎么把他忘了,皇上百年之后,皇后就再無對手,他沈食其可以想到,皇上是何等的心機,當然也可以想到!
他沈食其相信,皇后不會奪權,可是皇上呢,他也一樣相信,皇后不會大權在握,獨攬朝政嗎?
不,他是皇上,絕對不會相信的。
既然皇上想到了,他就不可能沒有動作。
自古以來,做皇上的,都希望自己的江山代代相傳,萬歲萬歲萬萬歲。但是,那僅僅限于在他的子孫手里,要是到了外姓人的手中,是絕對不允許的,
毫無疑問,皇后盡管是皇上的妻子,但是,她畢竟是劉家的媳婦,姓呂,而不姓劉!
這一點,毋庸置疑!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呂稚就是外人,地地道道的外人,王權落到她的手里,就是大權旁落,就是后宮干政!
這是皇家不能容忍的。
皇上不能允許,這就意味著,夫妻反目成仇,彼此不能相容,殺個你死我活……
想到這里,沈食其都不敢往下想了,好好一對夫妻,即將面臨這樣的局面,讓人情何以堪?
再說,她還是一個女人,盡管這個女人的謀略才情,不輸給堂堂須眉,但是,自古以來,女人當權,也是最犯忌諱的,全天下人的唾棄是肯定的,就算不在乎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但是,治理一個國家,一個內憂外患的大漢王朝,不是太難為她了嗎?
可憐這個弱女子,自從穿越來到沛縣,從被張縣令算計開始,扳倒張縣令,幫著劉季起兵造反,后來又做了霸王的俘虜,到皇上登基做了開國皇帝,一路走來,可謂是磕磕絆絆,如履薄冰。
如今,總算是貴為皇后了,卻要面臨這樣的局面。
老謀深算的皇上,城府深不可測,即使現在還不露聲色,說不定,已經開始暗中對付她了,想到這里,沈食其額頭上的汗珠都下來了。
還是呂稚細心,看出了沈食其的異常,這個絕世高手,竟然冒汗了。
于是,她笑問一句:“你這是怎么了,緊張成這樣?”
“我——”沈食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欲言又止。
他和皇上之間,雖然是同鄉,又是最信賴的兄長,但是他畢竟是皇上,是不能輕易討論的,再說,人家是夫妻,自己呢,畢竟是外人,說這些,不是明擺著……
“說吧,”呂稚笑了,看著他,一雙大眼睛里,滿是期待,讓這個絕世高手冒汗的事情,絕非一般。
“可是,可是……”沈食其還是說不出口,但是,不說的話,萬一皇上已經,或者是準備有所動作,那么,她的處境,就太危險了,要是這樣的話,不說,豈不是害了她?
真是說了不是,不說也不是,沈食其沒主意了。
“可是什么?”對于沈食其的想法,呂稚還是渾然不覺,笑著問道。
“算了,沒什么。”沈食其后悔了,不想說下去。
呂稚看著他,這個與世無爭的人,對自己從來都是無話不談的,在共同經歷了生死,一起度過了兩年的囚徒生涯之后,兩個人已經是心有靈犀,他的反應,怎么能夠逃得過她的眼睛。
“你還是說吧,”呂稚默默的注視著她,用最誠懇的語氣說道,“你我之間,要是還存在什么私心,還留有余地,就太不應該了。”
沈食其看著她,兩只眼睛里,有一絲為難,更有一絲不忍,這個小女子,所有的心思都在大漢王朝上,既要幫著皇上除掉韓信這個心腹大患,還要絞盡腦汁去保全自己的兄長,她就沒有想到,或者說是,來不及去想,皇上會怎么對她。
“好吧,”沈食其嘆了口氣,把自己心里想的,都一一說了出來。
說完,呂稚也呆住了。
是啊,拔掉韓信這顆釘子之后,皇上會有什么舉動?
此時扶持了呂家的勢力,既是為了對付韓信,韓信的勢力瓦解的那一天,就是呂家完結的時候。
大漢朝是劉家的,絕對不會允許存在這樣強大的外姓勢力!
皇上老了,又已經病入膏肓,可是,她呂稚的身體可是好的很呢,英布早就是她的人,無論是兵權,還是朝中的勢力,她就再無對手,皇上會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不會,絕對不會。
這一點,呂稚跟沈食其一樣,確定無疑。
那么,皇上會怎么對付自己?又會怎么對付呂家?
又是殺戮?
又是不死不休?
想到這里,呂稚也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