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尚文雖然有些不大正經, 但辦事也確實挺利索的。這不,我前一天剛要心兒給他去帶了話,今兒個他就在朝堂上跟皇上奏了這件事兒。
臨淵下朝之後跑到我殿裡來喝茶, 一臉晦氣的直哼哼。
“今天早朝出了什麼問題嗎?怎麼一臉不痛快的樣子?”我擔心的問道。
他把茶盞往桌上死命一磕, 哼了一聲:“還不就是那個十二皇弟!成天見的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今天居然在朝堂上跟我上奏說我一年多沒回宮, 連帶著去年的秀女也沒選, 居然叫我趁著仲秋節前趕緊把事兒給辦了。”
“哦?他這樣奏的?你怎麼說?”
“我說不急不急, 這不剛纔封了後納了妃的嘛?就順著開春選秀的傳統兩年並一起辦就是。結果那個兔崽子居然說要是我再拖半年,就耽誤了那些秀女們的青春。冉家的那些個老傢伙也在一邊‘臣等深以爲深以爲’的幫腔!我看他這排行還真是貼切,‘十二十二’, ‘事兒事兒’的!我看他就是一事兒精!我這後宮裡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妃子,我頭都大了, 要不是需要安撫各家大臣, 我早就散了這後宮!”
說完他氣似乎消了一些, 靠過來笑瞇瞇的親了我一口:“再等幾年,等四大家族都倒臺了, 我就散了這後宮,只陪著你一個人好好過日子,跟尋常百姓家一樣。你說好不好?”
他笑的眉眼彎彎,我卻聽得心裡一陣嘆息。
尋常夫妻麼?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註定了不能過上尋常百姓的生活。罷了罷了, 還是, 先解決現在的局面吧, 以後的事情, 以後再說吧。
我笑了笑, 低頭把玩他的手指:“吶,其實尚文的提議也蠻不錯的。”
“你說什麼呢?別告訴我你還想讓我再多納幾個妃嬪?”
我訥訥的點頭, 坦白道:“其實尚文肯定也想順便塞幾個自己那邊的人進宮的。在暮春城的時候他引著我跟那兩個姑娘見過一面,一個叫溫琴,一個叫詩空。還有一個叫琪丫頭的小女孩送給心兒作婢女了。我看都挺不錯的,安排的身家背景也好。進來後至少能幫著我牽制些慕容敏。而且尚文也只是求冉家的平安而已,用他的人,並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
他一甩手,皺著眉頭瞪我:“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什麼肩負重任的國師!我不能封你爲後已經很是愧疚,你怎麼還這樣勸我?你以爲自己就是個大聖人?竟希望看著自己的夫君翻別的女人的牌子?”他說著就要往外走,似是十分生氣的樣子。
我連忙拉住了他,急切的說道:“對對不起,我。。。我只是想幫幫你。我知道你生氣,可是。。。。。。臨淵你現實一點,畢竟慕容家一天不倒,你就一天不會有實權。就算我現在已經不是國師了,但這趟渾水我的確已經趟了許多年,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個人孤軍奮戰。”
他沒回頭,背影卻有些僵直了。
我低低的苦笑了一聲:“哪個女人沒有嫉妒心呢?後宮爭寵幾乎就是妃嬪生活的全部。饒是我嘴上面上再不承認,心裡也是不好受的。以前女扮男裝的時候從沒想過能和你兩個人在一起白頭到老,那是不敢想。現在身份不同,心思自然也就不同了。人是有貪念的,得到了一些,就會不斷的想要更多。”
我頓了頓:“現在想想還是以前做國師的時候好,心如無波的湖面,一心只想著幫你守好這座江山就夠了。。。。。。。”
話到最後我甚至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呵,我樂正清真是越活越窩囊了,竟就這麼巴巴的把自己的夫君往別的女人身邊推。啊呸!
他轉過身來輕輕抱住我,一下一下的拍著我的背:“我不是要跟你發脾氣的,只是。。。只是每次想到你這麼委屈自己,我都覺得很難過。今天,是你第一次跟我說你的心裡話。以後有什麼事兒都記得跟我說,千萬別老是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裡頭。要不我倆總這麼誤會來誤會去的,這日子還怎麼過。”
過了許久他才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知道了,是我糊塗了。你說的對,就順著你的意思辦吧。”
臨走的時候他定定的看進我的眼:“我保證,不管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總之我會抓緊時間儘快辦完所有的事情,讓你下半生能跟著我安安穩穩的生活。只有我們兩個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的心微微的抖了一下,突然很想相信這句話,很想相信這個未來,他許給我的這個未來。
我點點頭,笑著說:“你忘了,雖然我現在不是國師了,但曾經是。所以按照樂國祖制,不管怎樣,我都能跟你葬在同一個墓穴裡。”
這天一大早我按照慣例去給皇后請安,今天天氣不大好,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是霧濛濛天沒透亮的樣子。我一心想快點走,哪知棗兒那個笨蛋丫頭竟跌了一跤,將燈籠給弄滅了。沒的法子,我只好讓冬兒先攙扶著棗兒回去,我自己一路慢慢的摸到鳳翔宮去。
等到了皇后的鳳翔宮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來請安的妃嬪們了,好不熱鬧。
皇后正坐在主位上慵懶的歪著,聽容妃給她報告最近幾天後宮中的一些瑣事,見了我來,略微一擡下巴就讓慕容錦兒停下了話語。一衆妃嬪們也回過頭來看著我,沒有一個人說話,滿室寂靜。
我垂下頭,彎下腰行了個標準的宮禮:“皇后娘娘吉祥,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她閒閒的嘆了一口氣:“妹妹還真是一貫的懶散呢,連請安都來的這樣遲。本宮拉著這麼多妹妹一起等你,你還真捨得讓我們等了這樣久。”
我深吸一口氣,迅速跪下,將頭埋的更低:“臣妾不敢,臣妾惶恐。”
她略顯的有些驚訝:“你不敢,還有誰敢?你連樂國祖訓都能輕鬆違背,何況是我?”
她坐直了身子,微微笑道:“妹妹,本宮不管你以前如何呼風喚雨隻手遮天,現在入了宮來,就要守好妃嬪應有的本分。該你請的安你一刻不得遲,不該你說的話你一概不得提。本宮雖然與你頗有些交情,但宮規大於天,本宮實在不能繼續放任你的無理。否則,這讓本宮以後如何管理得了這一衆妃嬪?妹妹你真讓本宮爲難的緊啊。”
我重重磕頭:“臣妾知罪,請皇后娘娘責罰。”
我靠你個仙人闆闆!我跟你有個狗屁交情啊?你不爽要罰我你儘管說啊,說了這麼大一通廢話,姑奶奶我腿都跪麻了。
我聽到她輕輕笑了笑:“妹妹好覺悟。唔。。。就罰你抄《女誡》五百遍吧。”
啊??!!我靠!你狠!居然叫我抄書?還抄的是《女誡》?!我女扮男裝這麼多年你居然叫我抄《女誡》?還五百遍?你還真是。。。。。。極品。
她又沉吟了一下:“好妹妹,就在本宮的寢宮裡抄吧,邊抄邊念給本宮聽。”
我。。。嘞。。。個。。。去。。。。。。
慕容敏坐在我身邊看我抄書,眼角眉梢都帶著洋洋的喜氣。我簡直是哭笑不得。你說這至於麼?我雖然從小厭倦讀書,字也寫的拿不出手,可這抄書也總比捱打罰跪的好多了,至少抄書我又不會掉塊肉。可您不擺出一副撿了很大便宜的樣子麼?你這麼開心,別人會以爲你其實已經把我打死了,以解心頭只恨了有沒有?
我暗暗的腹誹,面上仍是一片恭敬的樣子,邊抄便念。靠!我念的不累,你聽的耳朵疼不疼啊?啊?
好渴好渴,抄到第一百三十五遍的時候偷偷的用眼風往四周掃了一眼,想趁著慕容敏不備倒杯水來喝喝。
哪知她除了吃飯如廁,其他時間就像門神一樣杵在我對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對著我陰險的笑,連午覺都沒去睡。
真是瘮的我心肝兒直顫。
二百一十六遍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我一天沒吃飯,也沒喝水,光練書法讀文章了。手腕還好,就是嗓子裡面乾的直冒熱氣兒。
慕容敏卻在這時終於開了口,聲音裡有一絲絲裝出來的遺憾,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妹妹,你長得這樣漂亮,嗓子卻這麼啞。我猜,定是當年老國師爲了隱瞞你的身份,不惜把它生生毒啞的吧。嘖,你以前的生活還真是辛苦。”
我靠!我都快渴死了你丫還在這揭我傷疤,你煩不煩啊?
我沒好氣的答道:“謝娘娘垂憐。”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擡眼狗腿的望著她:“皇后娘娘,請問。。。請問我什麼時候能吃飯喝水啊?”
她溫柔端莊一笑:“不行啊,妹妹。你這樣想,說明你還沒有用心抄啊,還有精力分心想這些俗事。這樣不行的哦。那這樣吧,爲了懲罰你,你再抄兩百遍吧。”
看著她溫柔的笑臉,我就真的後悔的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叫你嘴巴賤!叫你多嘴!叫你與虎謀皮!
我默默的低頭繼續抄書。
她卻繞到我身後指著一行字對我道:“‘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妹妹,你說,這四行你除了婦容,還有什麼呢?”
她尖銳的甲套蹭了蹭我的臉頰,帶來冰涼的刺痛感。
“哦,不對,你的臉上竟有一小塊疤痕。現在,你是連婦容都沒有了呢。”
她似是極困惑的開了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子,皇上怎會喜歡呢?”
我去,敢情你要我抄書,其實是想用這話羞辱我來著啊?我樂正清真是何德何能啊,勞煩您皇后娘娘這麼拐彎抹角九曲十八彎引經據典的來罵我。真是。。。我連想個新詞兒回罵你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