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傲芙出面洽談的合約, 成功了。對方還為此舉辦了隆重盛大的簽約儀式,多家知名媒體用長篇累牘的報道做了大勢宣傳。
王瓊看到這些報道的時候,為自己到了杯紅酒。時隔二十多年, 她期盼的東西, 早不一樣了。現在, 她是真心想留在宋家, 安度余生。
許世友在消息見報前得到了隨行人員的匯報, 一陣猛咳后,大口的血跡噴灑在紙巾上。
電話那端的人還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報告:“......小姐一意孤行,說您授權她全權代表許氏代表您......”
“啪!”許世友的電話在地上被摔了個四分五裂!女兒讓她給個法律認可的授權書, 用于明朗她的身份以顯示許氏的誠意,他給了, 結果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許氏商貿早在民國時期就有了基礎, 幾代人的努力后, 更是不斷發(fā)展壯大。傳到父親手里時,完全可以說是如日中天。那時的宋家, 根本是絕對意義上的草根,連有所起步都還談不上。
可宋老爺子夫婦白手起家,奇跡地快速創(chuàng)造出了一片天地,接著加上宋風樺夫婦,萬宇在全國地產百強企業(yè)中位列前茅。后雖受重創(chuàng), 但程歡雪的出現, 萬宇很快上了市。
反觀許氏, 近十年來盲目擴張、舍本逐末, 弄得發(fā)展資金鏈已經薄弱不堪, 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可他的寶貝女兒,為了簽成那個合約, 居然擅自讓出五個百分點的利潤、還承諾一期工程開工建成后,對方再注資。
若許氏有資金支撐一期的開工建設,還要找人合作干什么?東苑商住小區(qū)一期開工建成,有現房賣了,還需要如此大費周折低聲下氣尋求與他人的合作嗎?
他的女兒,就為了一句話,讓許氏雪上加霜!現在,被這份“成功”簽訂的合作協(xié)議拿捏著,許氏只能硬著頭皮上項目!因為協(xié)議上明確了,若他們這一方不按時破土動工,對方有權認為他們單方毀約而上訴要求賠償,賠償資金是讓許世友頭昏目眩的天文數字!
而許傲芙面對他的質問,只是輕飄飄地回了一句:“你說的合約能成功簽訂。現在是成功簽訂了啊!”
“你這是要將許氏送進墳墓!”許世友氣得血液倒流。
“爸,瞧您說的這話!”許傲芙不以為意語氣帶著譏諷:“若大的許氏,連這點啟動資金都拿不出,別人怎么看得出你合作的誠意?再說,破土動工又有何難?實在沒有錢,讓王姨弟弟的工程隊做不就得了。王姨敢不聽你的嗎?”
許傲芙口中的王姨,就是宋家三兄妹的繼母王瓊。
“你......”許世友驚疑:“你怎么知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現在只知道合約簽成功了,東苑小區(qū)得及早動工。等海達的資金到位,一切困境就解除了。”許傲芙洋洋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王家的那個工程隊小打小鬧而已,哪有承建的能力?”許世友當然到王瓊弟弟所謂工程公司的能力,從沒想過讓他承建許氏的項目。若也發(fā)生一次萬宇那樣的施工意外,許氏就萬劫不復了。但現在,好像也只有走許傲芙說的這一步了。
“能力的大小還不是靠別人的評說。”許傲芙說的極其輕松:“實在不行,讓王姨將工程隊掛在宋家工程公司的名下。對她來說,就是輕輕動動嘴而已。”
“傲芙......”許世友不認識自己女兒似的來回打量著許傲芙,不相信的眼神中帶著驚懼:“誰教給你的這些?”
“爸,您不是一直說過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結果嗎?放心,我簽下的協(xié)議,我會負責到底。”許傲芙說這話的時候,眼前閃過了程歡雪的身影。她沒記錯的話,程歡雪初到萬宇,跌跌撞撞可是摔了不少的跟頭,也沒少挨宋家爺爺嚴厲的訓斥。程歡雪那時,可是什么都沒有,宋家人冷言冷語、公司里流言蜚語,沒有人信任她、沒有人幫她、沒有任何根基,說她處于水深火熱中完全不為過。
程歡雪在那樣的境況下都能成功,自己堂堂許氏唯一繼承人,各種發(fā)展的外界條件,不知優(yōu)厚于程歡雪多少倍。她站不到程歡雪那樣的高度,只是祖父和父親沒給她展示的機會罷了。這次東苑這個項目,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她的能力,讓宋承懷知道,她許傲芙,可以是千嬌百媚、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也可以是多謀善斷、精明強干的女強人。
“你既然這樣有把握,這個項目,你負責吧!”許世友長長嘆氣、闔上了雙目。現在,還能怎樣呢?幸好父親仍然昏迷,若是清醒過來了,只怕還要被刺激得再次昏過去。
許傲芙這次回來后,到宋家的頻率不似以前那么頻繁。偶爾過來,不是說是看不懂許氏設計部門作出來的那些圖紙,要向宋承懷請教;就是說些自己經營管理方面的設想,向宋老爺子求教。一副純潔的虛心好學的做派。
宋承懷每每只是一句干巴巴的話——“在家不談工作”,將她堵了回去。
宋老爺子倒是和藹可親:“丫頭,承懷不是不幫你。萬宇的設計都是出自他的手,夫妻間又無話不說,所以,你的圖紙,他確實不能看也不該看的!而且,爺爺老了,早不管事了。后生可畏,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爺爺只知道喝茶賞花嘍!”
許傲芙仍如以往一樣,聽不懂老爺子話中的深意似的,淺淡地笑著。只是那根本沒有傳致眸中的笑意,不像以前那樣柔弱中帶著難以言述的委屈,而是自信中透著勢在必得的凌厲。
王瓊期初幾次還幫著宋家祖孫說些擋許傲芙的話,后許傲芙一來,她又變成了以前的樣子,贊揚許傲芙的各種好。不同的,是她竟然有些懼意地躲閃著許傲芙的視線。
宋思嘉因為一門心思考慮的是怎樣接近她的男神,對許傲芙的出現與否、說了什么話,根本沒在意,更沒有像往常一樣幫腔助勢、推波助瀾。就是對許傲芙送來的那些精巧奇異的小禮物,也失去了興趣。她雖然被王瓊溺寵出了很多富家嬌小姐的壞脾氣,內心卻保持著一份純真的善良。她聽爺爺說許傲芙為等待大哥的幫助而延誤了許爺爺的救助時間,便對許傲芙有了與以往不同的看法。
以前幫助許傲芙排擠程歡雪,主要的原因是怨恨程歡雪將大哥撞傷;其次是覺得許傲芙莫名其妙失去了未婚夫很可憐;再三是許傲芙不斷送給她各種禮物,所謂拿人手短。
所以,宋家一貫保持沉默不語的宋楓華、宋勁松、程歡雪三人,加上宋思嘉,變成了四人。
宋楓華在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遭受了事業(yè)上的打擊后,就完全是一副只知觀花賞月的樣子,完全唯父親的話語是從,沒有自己的情緒,更不多言。就是在的只長子被撞成重傷性命堪憂的時候,也沒多說幾個字,只是對“罪魁禍首”程歡雪橫眉冷對。
宋勁松雖然在會議上、談判桌前、酒局中都能言善辯、巧舌如簧,但在家里,特別是有許傲芙在的時候,總是一個局外人似的,不發(fā)表任何看法。
程歡雪更是不言不語了。一開始,她就是以一個贖罪者的身份進入這個家,對每個人的深深歉疚之情讓她抬不起頭。雖然,有宋老爺子的維護,但別人甚至家里資歷老些的傭人說些什么,她除了默默咬牙忍耐、低頭承受,根本沒有資格用言語和姿態(tài)反駁。
現在,老爺子的態(tài)度加上宋承懷的呵護,家里所有人都接受和承認了她宋家少夫人的身份地位,可她還是不習慣也不想在這個家里多說什么。更何況,沒幾天,一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
眼看三年的限期就要到了,宋承懷卻前所未有地忙了起來,忙得早餐都沒時間在家里吃,更不說午餐和晚餐了。
程歡雪已經算是生物鐘校準得極好,起得及早的人。但是這幾日醒來,身邊沒有了死活要擁著她,賴一會兒床的那個人,只有床頭留的一張便條:老婆,工作室有事先去忙了,記著吃早餐!還有,只準穿套裝,不準穿牛仔褲襯衫什么的,弄得青春洋溢地給我到處樹敵......
中午,有電話來請假:老婆,對不起,不能陪你吃飯了......
下午,由于宋承懷沒時間,不僅不強求她回宋家老宅吃飯,還讓她自己約朋友,哪怕約傅凌天也可以,只要她高興就行。
晚上,她等到眼睛皮都打架了,宋承懷都還沒回來。她雖然困,但睡得極度不踏實,直到感覺有人環(huán)住了她的腰,她換個姿勢窩進他的懷里,才能安然入睡。
但早上醒來,他又沒蹤影了。
后來,床頭的便條沒有了、餐點時間請假的電話沒有了,每天不時發(fā)來的“老婆,想你”之類的短信也沒有了。
程歡雪發(fā)現了自己莫名低落的情緒,發(fā)現了自己覺得心隱隱缺了一塊的感覺。她不得不自我加壓,用更繁重的工作來將自己頭腦中不時會冒出來的“宋承懷”三字擠掉。
但她還是懊惱地發(fā)現,再緊張繁忙的工作,都不能讓她不莫名其妙地走神,都不能不讓她回想起那個全身是泥毫無形象的男人如困獸般掙扎,啼血嘶聲要去找他老婆的那一幕;以及七年前,C大校園的竹林里,某人握著被拒絕的“情書”,絲毫沒有沮喪之意,而是眸光深遠地悠悠“哦”了一聲;還有,他剛回國時,他先在宋家、然后在棗園、后在機場他種種無賴加霸道的行徑......
還有,他說,如果自己真要離開,他會放手,更會祝福的誠摯之語......
直到有一天,她想打電話提醒他三年的限期還有兩日到期時,他居然是關機!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他居然是關機!
這就是他說的放手?程歡雪禁不住惱怒、氣恨難平:他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留下她嗎?他不是說她這一輩子甚至接下來的三生三世都只能是宋太太嗎?他不是那么真誠地喊自己的母親“媽媽”嗎?
他就這樣放手了?
他放手了?!那他的祝福呢?!他都不敢見她當面和她說句話嗎?!可惡的說話不算話的膽小的男人!
程歡雪決定,就算今晚熬到天亮,也要等他,當面和他把話將清楚!
可不想的是,不久他的助理打來電話,告訴她:宋先生臨時有事飛M國了。他一時忙,忘了按宋先生的意思及時將行程報告給宋夫人,請她原諒!
“宋夫人”三字讓程歡雪勾了勾嘴角。隨即帶著些報復性暢快意味地想:讓你出差、讓你不接電話,今晚就讓你看看,你不在,本姑娘是如何快意通宵!
在撥通汪霞的電話,約她燈紅酒綠時,到嘴邊的話卻改成了:“......你......你和你那林先生進展如何?”
汪霞酸溜溜地回敬:“喲,和你那宋先生整日天上人間的,還記的我們啊?”
程歡雪被噎著,汪霞說的我們,包含的是傅凌天而不是林亦晨。汪霞之所以這樣說,是除了一次所謂補救的接風宴,她沒有主動約過傅凌天。
但傅凌天,也沒有主動與她通過電話。好像他們之間,只是最簡單的校友關系。
“說吧,找我何事?”汪霞見程歡雪半天沒有回話,收起了奚落的語氣,正色問。程歡雪極少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她,而她和程歡雪,都是不愿意浪費工作時間的人。
“沒事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程歡雪無力地反問了一句。
“算了吧,我還不了解你。說,有什么事?姑奶奶忙著呢!”
“真就只是純粹地想給你打個電話!”
“小妮子,說謊前好歹打個草稿也好!”汪霞哂笑:“你不是那什么不滿,內分泌失調了吧?”
“說什么呢,你?”程歡雪羞怒。她有三年的婚齡,但是什么都沒經歷,仍然純潔無暇好不好?與那什么不滿沾得上邊嗎?
“行,那就不說了。下班后咱們找個地方,嗨一下!”汪霞豪爽得如水泊梁山的好漢。
“不......改天吧......爺爺讓回家吃飯!”程歡雪結巴了,汪霞說出了她剛才的想法后,她支支吾吾地拒絕了。
“爺爺?你爺爺?”汪霞毫不留情地譏諷:“弄清楚你在宋家做牛做馬的時候,你那本該在醫(yī)院治療的親親老公到底在哪里了?”
“也許......”程歡雪吞吞吐吐。
“程歡雪,你給姐爭點氣行不?”汪霞怒其不爭,提高了聲音:“活該你就是包身工的命!算了,不說你了!姐忙著呢,你要陪你那爺爺就去吧。姐幫你記著,限期也就在明后天了。你還有什么未還的未了的情,趕緊去還了、了了,別弄得拖泥帶水的,徒增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