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雪這一趟出差回來, 比以前更忙了,不僅要忙萬宇的事,還有傅凌天留下的攤子:攝影展的所有事宜, 全部交到她手上。展館那邊的秘書, 大小事務一應向她請示匯報。而作為主角的傅凌天, 完全神秘地消失了。消失前留下的話, 程歡雪是他所有作品版權的代理人。
好在, 孟婷確實得力,不然,程歡雪真的要□□無術了。
雖然如此, 程歡雪還是忙。汪霞配合這次展覽給傅凌天編排的作品集,要程歡雪擬寫序言及作品的介紹、創作靈感等等。
雖然程歡雪覺得現在汪霞的文字功底遠遠超過了自己, 卻不敢將這些文字工作推脫給汪霞。因為, 這是她答應傅凌天的。而汪霞, 一直強調,對傅凌天那些觸碰心靈的藝術, 只有相互理解極深的人,才能用圖像和文字協調詮釋,引起鑒賞閱讀者更深層的共鳴。
程歡雪并不覺得自己對傅凌天的作品能“理解極深”,也不敢保證能寫出如他的攝影般優雅而優美還透徹人心的文字。傅凌天卻讓她將此當作是圓一次自己文學之夢的機會。
記得她推托時,傅凌天說, 不試試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呢?就像你不站到萬宇的頂端, 又怎能知道自己會是一個成功的企業領導者和決策者呢?
傅凌天說, 這些作品, 都留了空白, 都需要她的文字填補才,才能完整。他還說, 他以后的作品,不會再需要文字,請求她成全他的一個結束和另一個開始。
這些話,都是在那個晚上說的。
那個小鎮的晚上,他們在一家叫“榕樹下”的民族特色餐館邊吃邊喝邊聊,聊他們的大學時代,聊得更多的是傅凌天捕捉那些美妙瞬間的靈感。程歡雪大多時候,只是個安靜的聽眾。
后來,傅凌天應該是醉了,醉眼迷離地說到了他C市的展覽,然后,就提出了這些請求。
程歡雪覺得,能說那些話的傅凌天,應該是沒醉的。他只是怕承受被她拒絕的尷尬,怕接受他僅存的希望破滅的傷心。其實,不管他醉酒與否,她都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傅凌天最后應該是真正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沒辦法為他重開一間房的程歡雪只得將他扶進了自己的房間。他一倒床,就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沙發里的她醒來,除了一張便條提醒她傅凌天曾經出現過,酒店的房間里再也找不到另外一絲他來過的痕跡。
那紙條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歡雪,我走了。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再見!
程歡雪隨圓滿完成出差任務的公司職員一起回到C市,接到汪霞和展館秘書的電話,才真正明白傅凌天一句“我走了”的含義。他真走了,完結一個結束,開啟一個開始。
他這一走,再要見著他,可能就難了。
程歡雪沒想到另一個難見的人,居然會是宋承懷。
這可惡的男人,莫名其妙發來一條“我同意離婚”的短信后,就銷聲匿跡了!宋家見不到他,棗園也沒有他的身影!
短信是程歡雪幫傅凌天脫去外套蓋好薄被讓他睡得更舒服一點,又收拾完自己躺到沙發里時受到的。
收到短信,她當時就在心里連接說了幾個“好”:好好好!她躲到Y省的小鎮時,他不是說若找到她會收拾她嗎?那就等她忙完這一段再去找他。
若找到他,讓他看看她怎樣修理他!
“七天退換”期早就過了,他這時要離婚,晚了!
可是當時,她腦子里想的是這些,手指點擊出去的信息卻是:好!謝謝!
難道是因為這個“好”和“謝謝”讓那個一直耍賴的男人真正放手了?此刻,本應專心致志審核企劃書的程歡雪,在自己辦公室里的不由自主地走神了,滿腦子都是理不清的問號。
“想什么呢?”在孟婷的引領下推門進來汪霞看到握著手機的程歡雪一臉憤恨的表情,也不顧及孟婷在場,就揚聲調侃:“誰得罪了你?還是那什么不協調了?”
程歡雪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孟婷微微鞠躬,關門離去。
“小妮子,大熱天的,怎么一副思/春的表情?”汪霞靠近程歡雪,湊到她耳邊:“現在才想起你傅師兄的好啊?可惜,人都走了!”
“什么你師兄我師兄的?他不也是你師兄嗎?”程歡雪翹著嘴瞪眼。
“我倒是想師兄師妹的也曖昧一場,可是別人不領情也不允許啊!”汪霞故作遺憾地攤開雙手:“你以為我喜歡叫他名字啊?那是他不允許我叫他師兄!人家說了,‘師兄’這個稱呼,有一個人這樣叫就足夠了!嘖嘖,你怎就不明白不相信別人的情義呢?傅凌天究竟哪里不好了?”
“那你那林大設計師,又哪里好了?”程歡雪斜斜眼角問。
“他當然好了!”汪霞故作神秘狀:“有些事情,你沒經歷,各種美妙和你說了你也不能領會。再說,人與人之間,是緣分。緣分,你該懂吧?”
“那就只能說明我和傅師兄沒有緣分!”程歡雪淡淡嘆息,沒有理會汪霞帶著顏色的表情。多年的好友她知道,剝開汪霞主編大人光鮮的外衣,她就是名副其實的色/女一枚!
“不是沒有緣分,是你自己不愿抓住罷了。”汪霞收斂了花花綠綠的表情,用手肘拐了一下程歡雪:“喂,你不是對你那名譽上的老公動心了吧?說真的,我還真瞧不出他哪里比得過你的凌天師兄!”
程歡雪撇了汪霞一眼,勾勾嘴角:“我看這個世界上,哪怕就是C市,比林逸辰優秀的人也還有很多!”
“去!”汪霞不滿地眨了眨眼:“都跟你說了,人與人之間,講究的是緣分!”
“也是!”程歡雪不屑地哼了一聲:“也只有他才受得了你!”
“那是!”汪霞傲嬌地挺挺胸脯,拇指一翹:“本宮要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本宮要他哭,他就不能笑!”
“吹吧,你!”程歡雪撇開眼線,伸手握著鼠標晃動了下,讓電腦屏幕重新亮起來。
“喂,真不是吹的。本宮只用一招,就能將他治得死死的!”汪霞坐到大班椅的扶手上,靠著程歡雪肩上偷笑。
“什么招啊?”程歡雪不在意地問,隨手關掉剛才在審核的企劃書。
“欲拒還迎!”汪霞突然換了副傳授經驗的正經表情:“需要更詳細的解說不?”
“呃!”程歡雪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此人,還能更加大言不慚不?
“意思是需要我進一步解釋?”汪霞半虛著眼睛問:“你什么時候需要學習這樣的招了?你不是還清白著嗎?說,你要勾引誰?”
“說什么呢?有沒有正經!這可是我的辦公室!”程歡雪推開汪霞,取了杯子起身倒水喝。
“程同學,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被你那三年不見的老公吃干抹凈了,所以才不敢抓住傅凌天的緣分?我真替你那師兄不值!疼著護著這么些年,居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捧著掌心里的寶貝給別人吃了!”汪霞也起身,站在辦公桌旁,正義言辭地指著程歡雪。
“汪霞,你除了這事,腦袋里還有別的嗎?”程歡雪微怒。她不是不明白汪霞隱藏著的那點對傅凌天的心思,但是,這不能成為她汪霞指責她的理由!她和傅凌天之間沒有情感糾葛,也沒有為傅凌天守身如玉的責任!
“沒有就好!”汪霞軟下聲來:“都說女人對第一次的男人終身難忘。我害怕你糊里糊涂失身又失心!那宋承懷前段時間還有模有樣的,這段時間有空就拉著我家林逸辰花天酒地,整整一個頹廢的紈绔子弟,真不知他那國際設計大師的名譽是怎樣混得的。他不怕酒精中毒,我還怕我家林逸辰酒精中毒再也握不住筆畫圖紙呢!”
“他,他喝酒?”程歡雪用勁握著水杯,眸底流動著汪霞看不懂的情緒。
“喝,幾乎天天都喝。喝得將林逸辰都擠到我這邊,把公寓讓給他霸占了。”汪霞沒有留意程歡雪逐漸沉下去的臉色,自顧自地發泄自己的不滿。林逸辰擠到她這邊,更方便了他的索要,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今天他們又約了?”程歡雪不動聲色地問。
“這我可不知道。”汪霞斜坐在辦公桌邊沿,接過程歡雪遞來的水杯,緩緩地晃動著:“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空去展館那邊。”
“哦!也是該過去看看。都兩天沒去了。”程歡雪放下水杯,拿起小外套,示意汪霞:“那就走吧,時間有限,別磨蹭了。”
“切!”汪霞白了程歡雪一眼:“真不知你到底有沒有將你那傅師兄的心血放在心上!”
“不放心的話,你來好了!”程歡雪不理汪霞的嘟噥,徑直走向辦公室門。
這段時間,確實太忙了。忙得她沒有時間去琢磨宋承懷為何會發給她那么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在那條短信之前,他不斷發來的短信,都是霸道不講理一味要收拾她的內容。
難道,這就是他收拾她的手段?那為何避而不見,還要去喝酒?借酒澆愁?都決定離婚了還能有什么愁?
他如此突兀的轉變,一定是發生了某些她不知道的事!
“喂!”汪霞伸著脖子對著程歡雪的背影喊:“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傅凌天不聲不響就消失了?”
程歡雪手搭在門把上,不急不緩地斜轉九十度:“現在不就流行說走就走的旅行嗎?而且,你們文藝界不是說什么,只有行走在路上,才能不斷發現美的風景嗎?”
“切!”汪霞譏笑了一聲:“不想說也沒必要弄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吧?還文藝界!你沒有些文藝細胞,能給他的作品配出那些能滴水的柔情文字?”
“我不過趕鴨子上架。一個市儈的商人而已,比不得你汪大主編妙筆生花——與傅師兄同一界別靠得近!”程歡雪拉開門,偏偏頭,示意汪霞快走。
“靠得近有什么用?”汪霞挎上自己的單肩包,深深吸了口氣:“人家眼里就只有你這道風景,文藝小清新也罷,市儈女強人也好!唉,好在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程歡雪待汪霞走了出來,才松手讓門自動合上。
“也就是看看而已。”汪霞佯裝哀怨:“何況看也是白看!”
“做朋友不更好?”走在前面的程歡雪淡淡地回了一句。
“或許吧!”汪霞輕嘆。見有人恭敬地和程歡雪打招呼,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