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城,下一場雪,地上又臟又亂,踩的人多。
青峰酒店,坐滿人,不用生爐子都挺暖和,稍微怕冷坐里邊點。
靠窗兩張桌拼一塊,擠上十幾二十個。窗戶打開,外面風好涼快,岳飛、潘伯禹、摩崖青峨等少年就穿一件單衣。
安東納、岳奇松、許延年、魯嚴、麴鈞等穿的也少,一個比一個精神。
桌上還有幾個士子,涼快的發抖。年輕人好強,又不肯加衣服。就看著許二公子、魯公子等,果然沒實力都沒法往這兒坐,裹嚴實了讓人懷疑有病。
梅濟深跟著酒保過來,脫了斗篷擠在摩崖青峨旁邊,又看他一眼。
摩崖青峨,一派大師風范,棕色的眼睛散發著淡淡金光,神秘的青巖神后裔。好容易被潘司農趕走,和潘伯塤、布爾復盛等一塊出來轉轉。
布爾復盛是青州布爾家族、小王子,皮膚黑,看著和潘伯禹一般大。
潘伯禹一張漂亮的娃娃臉,老占便宜!許二公子是他準姐夫,所以他很受照顧,受大家目光照顧。
潘伯禹眼睛和他哥一樣,褐色偶爾會閃過紅色,血脈特神秘。
許延年問梅公子:“你怎么出來了?”
梅濟深很酷的示意窗外:“沒我事,出來喝酒?!?
外面街上,來一大群人。老大的聲勢,黃狗出來巡街似得。逼格比黃狗高多了,黃狗在莊家軍這么久沒學會騎馬,沒學會說人話。
劉云芳,是皇帝封的雜號將軍,腿疾走路有損威風,出來總騎馬,進酒店都騎馬進去。人送外號馬上將軍。馬上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出來,一副羅家老太爺的威風,身后飄著斗篷;身后率二百親兵,又無數凡人。
這些人是來清理街道,大司馬大將軍要回赤峰城,這樣臟亂差不行。
大司馬回赤峰城不走這條街道,但要清理就得全部清,不留下任何一個骯臟角落。
大家基本都懂,馬上將軍就是出來刷存在感,現在赤峰城沒人不知道他,還知道他救了大司馬。他在大梁城保衛戰一直戰到最后,很遺憾。
潘伯禹娃娃臉講青巖土話:“他現在很風光嘛。”
梅濟深勉強能聽懂,但只能講官話:“豈止是風光!大司馬再不回來,他要做二司馬了?!?
安東納一身白衣風騷的很,妹子要回來了:“他是可勁兒往死里作?!?
岳飛不懂,講青巖土話雖然學得不好:“渧公子為何這么做?”
安東納替大掌柜教育他兒子:“這點你要好好和渧公子學。主公一直在等機會收拾叛徒。渧公子這是將機會送到他手里。另一方面,渧公子討好了皇帝。他攛掇劉云芳起了頭,后面人能不能搞下去不是他的事。即便不能,這也讓主公丟了臉?!?
摩崖青峨插話:“第一奸商!不過比殘月差多了?!?
兩桌人全看著大師,這是夸殘月?還是想挨揍?
摩崖青峨眼里閃著金光,他說的是實話。
岳飛思路被帶跑了:“沒錯。小者經商,大者經濟,經世濟民才是本事。”
布爾復盛一臉純良:“我怎么感覺殺一人為賊,殺萬人為雄,殺百萬人為帝王?”
大家一齊看布爾公子,這種話咳咳聽著就行。因為主公殺人已經好幾個萬,這又重建莊家軍戰神的殺伐之路才開始。太敏感。
說渧公子是可以。他殺人萬,為梟雄,或奸雄,一個雄字沒錯。
外面街上,劉云芳騎著馬過去,后邊一片噓聲,掃大街的唾他幾口。
馬蹄聲響,聲勢來的又是挺大。
雖然只有上百人,但領頭的不是馬上將軍瘸子,而是威風凜凜小將。中間一個,一身盔明甲亮,名叫趙云,逼格夠否?左邊一個樂文謙,右邊一個樂羊,有沒有腿抖?
一個士子了解多,疑惑:“趙云挨了一百軍棍,怎么又出來遛?”
梅濟深應道:“他怎么不出來遛?那還不如去死。”
酒店內其他人聽見都深以為然。這些賤貨,打著莊家軍舊部的旗號,就是出來丟人的。
劉云芳自己是莊家軍舊部、墨國公救命恩人、皇帝親封的將軍。趙云他爺爺趙龍曾是威遠將軍,現在以舊部的身份到赤峰城,直接又叫威遠將軍。樂文謙和樂羊都是莊家軍二代。二代一搬出來,眾所周知,紈绔敗類。
魯嚴是大儒魯肅嫡孫,長得白嫩溫潤,有著刻到骨子里的儒士風范,看著這些二代的德性直皺眉:“咸清不管他們?”
許延年芝蘭玉樹、謙謙君子,是純正的嫡系,和那些貨不同:“管他們做什么?牛不喝水強按頭?打也打了,看有一點長進不?再說咸清只要管著大的,讓他們小打小鬧。他們還想去主公跟前鬧,這不正好?”
潘伯禹不屑,潘家已傳承千年:“他們還想在主公跟前露臉?”
摩崖青峨大師,范兒十足:“因為他們夠蠢。”
潘伯禹娃娃臉,好像大師的徒弟,不是好像,雕刻方面他就是徒弟,沒少挨罵。
摩崖青峨年紀小,氣勢不是裝的,是天天罵人、瘋狂雕刻養出來的。
他眼神太犀利、金光太獨特,把街上一伙吸引了,下馬進酒店。
掌柜和酒保迎上去,酒店內不少客人亂笑,笑的頗有深意。
酒店外街上也湊過來一些人。青峰酒店現在有名,號稱作死圣地。你想作死嗎?請去青峰酒店。你想看別人作死嗎?請去青峰酒店。那些作死的,不是在青峰酒店,就是在去青峰酒店的路上。
記得兩個多月前,趙云就是在青峰酒店作死,被征西將軍下令打的。
今兒來報仇?還是屁股癢了又來作一回?大家拭目以待。
趙云,長帥,人慧,背硬,在酒店站一回,打量一番,找找感覺。出門的時候挺好感覺,現在好像不舒服,瞧見窗邊座位。
窗邊這座位也有名,飛鳳將軍坐的,一般人不敢往那兒坐。今兒兩桌一拼,這么大陣仗。有人早聽出青巖土話,于是愈發期待,趙云上!
趙云又不傻,真是,和掌柜說:“墨國公回赤峰城,一戶收五到二十兩銀子?!?
掌柜不溫不火的問:“為什么呢?”
樂文謙上前,氣勢爆發,高手,掌柜快腿抖!
掌柜怕抖不好,回頭又說他耍這些小將軍,罪過大了。
樂進怒,掌柜的態度太不好,他一把推掌柜,敢還手正好揍他。
趙云將樂進攔住,耐著性子解釋:“莊家軍保護赤峰城。”
掌柜哦一聲。其他人都聽懂,趙家孩兒真是來作死的,找借口收保護費之類,早就禁止了。
趙云耐著性子話沒講完:“赤峰城百姓難道不歡迎大司馬大將軍回城?”
掌柜應道:“歡迎。”就怕你爺孫不歡迎。
趙云擺著姿勢,掌柜大叔擺著姿勢,其他人都擺著姿勢。
打起來啊,下一步啊卡在這里什么意思?不行回去找爺爺商量好再來,借三千兵馬稀里嘩啦將青峰酒店砸了再說,反正是個死。
樂進大怒:“一百兩銀子!青峰酒店這么大,你敢不交?立刻!”
好多人泄氣,真沒意思。青峰酒店這么大,就要一百兩,好意思開口?
掌柜大叔心想還是單純啊,人家瘸子來開口二千兩。小將軍開口一百兩,懷疑另有企圖。
窗邊眾人指使布爾復盛公子上,敲詐勒索咱青巖的銀子,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掌柜大叔看著布爾小公子來干嘛?可憐孩子被忽悠了吧?
布爾復盛一臉純良,走到樂進身邊,一巴掌拍他肩膀,樂進坐地上;過去一巴掌拍趙云肩膀,趙云坐地上;過去一巴掌拍樂文謙,坐地上。
布爾復盛黑著臉看一幫莊家軍敗類。
趙云的狗腿上百人齊后退。嗶了狗了!又遇上高手!比他們年紀還小,隨便一巴掌拍的樂進起不來,樂文謙剛才沒躲過去。
趙云不知道怎么想的,坐地上尿了,一股臭味兒,外邊街上都能聞見。
樂進掙扎到一半停下,看著趙云特驚悚,整個畫風猥瑣了。
樂文謙剛要爬起來,布爾復盛又拍他肩頭,鬧著玩似得。樂文謙坐地上不起來了。
一條狗腿盡職盡責的尖叫:“小子你完了!敢害我莊家軍,你是殷商國奸細!來人啊,將他拿下,交給威遠將軍處置!快去通知威遠將軍!”
后邊有狗腿趕緊跑出酒店。好像玩大了,必須威遠將軍來救場。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上將軍率先趕到。
斗篷在身后獵獵,劉云芳騎著馬要進酒店,馬卻嘶鳴,死也不肯進去。
劉云芳一時特丟面子,氣勢壓到馬上。馬猛跪在地,劉云芳差點摔個跟頭。一陣妖風,劉云芳真摔了,直摔到趙云身邊。
狗腿看見救星,忙喊:“劉將軍!你來的正好!”
酒店內、外面街上笑成一片,這叫來的正好?反正也不差。
劉云芳怒的一巴掌將狗腿扇飛,爬起來瘸腿又跪下,面對著趙云。
無聊的愈發亂笑。馬上將軍給趙小將軍行這么大禮,可見趙云的威名赫赫。
劉云芳怒極咆哮,不知道怒馬、怒趙云、還是怒掌柜。
外面有人奔走相告:“墨國公要進城了!”
劉云芳爬起來就跑,一瘸一拐跑的比高手還快,一陣風留下一個背影。
※※※
趙云一伙估計沒人顧上來救他們,他們也要在莊上弦跟前露臉,于是爬著滾著都走了。
梅濟深要歸隊。安東納也算莊家軍一員,按理該弄個軍籍。
酒店內、外邊街上的人都想去看,馬上將軍怎么個死法。
莊家軍剛到赤峰城,大家是害怕;現在么,咱離遠點,應該沒事的。
軍營在赤峰城北邊,又叫北軍。北軍的南邊大門打開,前邊是挺大一片廣場,基本什么都沒修;不過風中飄著老多旗幟,熱烈歡迎主公回來。
莊上弦已經回來,像剛到這兒時,依舊停在中間。
三萬人馬,加親兵,比上次是少多了。最前邊依舊搭起臺子。上面俞悅穿男裝又成殘月,管士騰站在主公左邊,后邊有莊字大旗、青龍旗,沒有節鉞等,比上次陣仗都小。
咸清率五萬將士列隊在右邊,氣勢和咸清一樣威嚴肅穆。
莊太弦、賀高俅率丁營公子兵也在咸清軍中,他們人本來就少。
實際上莊上弦去朔州之后,北軍算莊家軍大本營,基本就這么些人。
這些人又歸咸清管,咸清有大勝之威,誰都動不了。劉云芳、威遠將軍那一伙所謂莊家軍舊部動不了,這么點人還不聽他們的;想耍威風,甭提了,氣壞!
反正劉云芳一伙各種不爽,愈發各種作妖,妖就在左邊。
赤峰城其他非莊家軍的人都來,看著左邊,心情實在、一言難盡。
北軍除咸清五萬,當然還有,不是民婦營,莊家軍舊部啊,沒人怎么玩舊部游戲?
左邊不到兩萬人,列的這個隊,和中間、右邊一比,誰看著都惡心,比垃圾還惡心。不是他們列隊不整齊,他們當然會列隊,就是那氣勢、士氣。
就好像同樣的衣服,棉布做的和綾羅綢緞不同。就好像同樣的食物,糟糠做的和山珍海味不同。就好像同樣的文章,楊探花一伙寫的和魯嚴不同。楊探花長得好,出身好,沒什么不好,寫的文章就讓人特想揍他。
百姓因此深刻明白一個道理:不是所有莊家軍都是莊家軍。
左邊這些,有原錢大的人挑剩下的,有劉云芳一伙從貶為奴中弄來的,有新兵,有莊家軍舊部。驃騎大將軍死了十幾年了,舊部至少得三十歲,打仗主要是二十左右年輕人,這姑且算好的。還有劉云芳從別的軍中弄來、是人家趁機塞進來或混進來的。
總之,烏合之眾,烏煙瘴氣,雜牌軍。
劉云芳、威遠將軍平時也努力操練,想操出個樣子來。
但蘿卜籽種下去怎么可能成白菜?想成人參更是做白日夢。
這會兒大司馬大將軍、墨國公已經到半個多小時,咸清麾下已經列隊一個多小時。
陸續還有人從北軍沖出來,奔左邊列隊。
列好的隊不時又騷動。有的衣服沒穿好,有的、總之花樣百出辣眼睛。
一陣馬蹄聲,馬上將軍劉云芳終于穿好衣服來了!
誰看著左邊都惡心,劉云芳果斷騎馬直奔中間,一直到臺下,一躍而起要飛上臺。特帥,拜見主公。
管士騰朝他吹口氣,劉云芳飛半截摔下去,今兒特倒霉。
又一伙急匆匆趕來,趙云、樂文謙、樂進等,照著劉云芳的樣子往中間沖。他們確實不知道該排哪兒,要不往右邊去。
最后邊、即南邊城里圍觀的都樂。舊部就這么被果斷嫌棄與拋棄了。 ωwш?ttκд n?¢ ○
趙云想去霍霍右邊,咸清吹口氣,趙云飛上天。
一撥高手從北軍飛出來,接住趙云、樂文謙、樂進,再飛到中間,奔主公的臺子。
好帥!臺子離北軍大門口有六十米,這些人就這么飛,表演給主公看嗎?
俞悅和管士騰、幾個伙計一塊上前,氣勢爆發。這些高手厲害!沒摔!緊急轉身飛回去!離著臺子十米停下,就站在劉云芳后邊。
人應該到齊,陣仗擺好了。重要人物果然都是最后登場。
劉云芳爬起來,沒行禮,沒招呼,直接喊:“主公!你為何將兵馬調到定陵?那破地方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這高大上的開場將人震住。不少人猜測他會問,主公為何扔一些破爛給他。應該將咸清精兵給他帶。再猜他什么時候問這個。
莊上弦一身紫袍站中間,冷颼颼像個冰雕,不說話。
劉云芳老多話沒說,姓莊的最好一輩子別說都讓他說:“定陵離大梁城不遠不近,又無險可守,大梁城若是奇襲,我們救援都來不及!你是將那些人推出去送死嗎?還有瓜州,離大梁城那么近,你讓寧辰去送死,但那些兵丁不是人嗎?梁縣那些,啊我都要氣死!你這個混賬!你要害死莊家軍,還是害死羅宋國?”
劉云芳氣的狂吐口水,沒刷牙臭味熏了赤峰城。
劉云芳是真激動,罵了足足半小時。
最后邊人都聽糊涂了。
摩崖青峨大師說蹩腳的官話:“瓜州和梁縣這么久不是沒死么?”
一陣寒風刮過,眾人豁然開朗,所以馬上將軍純屬不懂裝懂,瞎嗶嗶。
大家都怕死人,所以容易被誤導。很多人不懂大司馬為何如此安排,但已經有人說他用兵如神。非爾等凡人能懂,那就老老實實,閉上嘴。
再說,大司馬若在這兒給傻逼解釋清楚,殷商國的敵人不就知道了?所以傻逼說這些意義何在?純屬故意煽動人心、擾亂軍心!
劉云芳四層高手,憋足勁兒喊的,半個赤峰城都能聽見。
大家都知道馬上將軍在作死,就默默看他最后如何死法。很多人想去踩他一腳。
劉云芳對送死問題各種罵夠了,最后下結論:“立刻將他們召回!赤峰城才這些人,殷商國若是來襲,如何守?赤峰城一旦失守,你就是千古罪人!莊家歷代的英名都毀在你手里,你有臉去地下見列祖列宗嗎?”
這是赤果裸的詛咒。俞悅特想現在就殺了他。
曹漭和親兵都爆發出殺氣,劉云芳好像痛不欲生,現在終于吐血。
后邊一撥高手上前支持劉云芳。又釋放氣勢想抗衡。
管士騰和親兵匯聚一股氣勢如龍撲過去,高手一齊吐血后退。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便是曾經的威遠將軍趙龍,吐血吐的最歡快。
莊上弦冷哼一聲,后邊氣勢收了。
前邊劉云芳立刻反彈,瘸子跳起來喊:“主公既然這么強、有把握,就立刻收回大梁城!大梁城一向是莊家軍的,被殷商國占去,你一點都不急嗎?”
噼里啪啦又一頓罵。劉云芳罵著吐血,更慘烈。
最后邊人聽著好有道理,但打定主意決不再相信這傻逼。
百姓有很多明白的。朝廷到現在都沒運糧來,莊家軍還要為吃的犯愁,如何安心去收回大梁城?朝廷恨不能立刻收回然后弄死墨國公,墨國公就傻傻的一定要去送死?收不收回說實話和墨國公什么關系?大梁城是莊家軍的?說這話要造反嗎?
劉云芳說很多貌似口不擇言的話,絕逼是故意坑墨國公,這叛徒!
俞悅和莊上弦、管士騰、咸清等對視,劉云芳是徹底叛了。他自己或許沒覺得,只是瘋狂的要往上冒頭,因此乖乖做了別人的狗,在這兒狂吠。那么這一步他又是知道的,只是他自己不想那樣去定義,裝。
咸清看劉云芳沒玩沒了,嚴正提醒他:“說糧草?!?
劉云芳好像被踩了尾巴,瘸子又跳起來:“糧草怎么了?糧草怎么了!”
咸清隔著不近,氣勢壓到他頭上。
劉云芳知道這事兒得說,他不是先拿住姓莊的么?再說糧草他有理!
劉云芳又開啟吐血瘋狂模式:“莊家軍打仗,得吃苦耐勞!大家不是來這兒享受的!朔州的糧草一向進貢、賣到邯鄲,給一般人吃是浪費!如今糧草緊張,我拿一石能換兩石,大家都能吃飽!”
莊上弦特冷酷的一聲喝、剎那好像拳頭大的冰雹往大慶殿亂砸:“你意思我莊家軍兒郎是賤骨頭!上戰場拼命,保家衛國,朔州的糧都配不上吃!糧草緊張,寡人親自想辦法!你們只要吃飽,操練,上陣殺敵!你們這些賤骨頭,既然沒命吃,上戰場做逃兵,不配做我莊家軍!來人:劉云芳擾亂軍心,斬!”
一隊親兵沖過去。
趙龍和一撥高手忙攔住,護著劉云芳。
管士騰如一縷青煙飄過去,兩個高手唰的拔劍。
莊上弦下令:“違令者斬!”
管士騰拔刀,一縷青煙帶起兩道血,噴趙龍頭上將他花白的頭發染紅。
又兩個高手拔劍,正是莊家軍舊部、樂文謙和樂進的老子。
咸清拿一桿槍直沖過來,管士騰如一縷青煙飄走。咸清隨便扎一槍、轉身退回右邊,管士騰一刀砍了樂高手的頭。
兩個六層高手沒翻起浪花,就快速被歷史洪流帶走。
俞悅和親兵等都看著咸清,威武!霸氣!真正的七層以下第一!
一隊親兵終于抓住劉云芳,那么多人死了他還活著,這命數,是他自己作死的。
趙龍一頭狗血依舊站劉云芳前頭,沖莊上弦吼:“他是莊家軍舊部!”
※※※
莊上弦冷喝、又一片拳頭大冰雹亂砸:“家父曾說:莊家軍老兵,對待新兵,像父兄!把知道的教給他們,把好的讓給他們!因為他們更年輕!上戰場是同袍,大家并肩殺敵,年輕人更應該活下來,成為老兵再帶新兵!莊家軍才會不絕,莊家軍不可欺!所以,在莊家軍沒有舊部與新部!站在這就是同袍!一齊戰斗,一齊活下去!”
中間和右邊齊喊:“莊家軍必勝!莊家軍無敵!主公千歲!”
最后邊無數人跟著吼:“莊家軍無敵!墨國公千歲!”
左邊一片茫然,凌亂。
有些人想喊,喊出來弱弱的。更多人沒這想法,他們好像真被遺棄。
最后邊潘伯禹官話也蹩腳:“主公已經說了,站在這就是同袍?!?
一陣寒風刮過,無數人恍然大悟,沒有人遺棄他們,是他們自己心里有鬼、或者放棄自己。
有人剎那頓悟,即便朝廷放棄了,墨國公沒放棄,自己也不能放棄。
再說舊部的事。舊部喊得響亮,本來就是笑話。墨國公身邊好多舊部,誰像劉云芳那樣?最明顯的寧辰,實打實的舊部。
劉云芳看刀架脖子上,再一次狂喊:“莊上弦,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害死我女兒,害死我侄子!我救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就這么對待我,這么對待莊家軍,你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親兵一刀斬之,省的再被他熏著。
俞悅開口:“對主公恨意這么重,分明別有用心!”
賈鵬站出來,吼聲比劉云芳響亮:“你的用心啊,主公每年給你送石蟲,你拿去賣,又說主公不管你!主公親自弄來的軍糧,你拿去賣!有人知道一石賣多少嗎?一兩半!買的是什么嗎?霉爛的陳糧,喂豬都嫌!你一石賺一兩銀子,然后拿豬食喂莊家軍,要將他們都喂成豬!”
將士、百姓皆嘩然。
克扣糧餉,要說常有。別的都不說了,墨國公親自弄回來的糧草,賣出去再賺錢?劉云芳真想得出來。
這打墨國公的臉,夠狠,不斬他才怪。
咸清下令,一個校尉帶人馬進去,過了一陣從北軍拖出一批糧。
俞悅喊:“有人運回去喂豬嗎?沒有一把火燒了!”
最后邊有人應:“燒了!燒了干凈!豬吃了怕拉肚子!”
莊上弦揮手,親兵過去點火,一股濃煙,又一股濃濃的霉味兒,真熏死人。
莊上弦冷酷下令:“所有參與者自己出來!”
趙龍瘋狂的喊:“騙人!騙人的!渧商騙人的!”莊上弦年紀小但殺心太重,趙龍不得不怕死,他還有孫子要護著,“渧商明明說是玄菟郡的糧,又便宜又好!主公,渧商這是欺騙,欺騙咱莊家軍!”
莊上弦一眼凌厲的從右邊掃到左邊。
右邊沒人出來,左邊騷動、半天依舊沒人出來。
莊上弦揮手,咸清把名單給他的親兵,一批人馬沖到左邊。
左邊大亂。有人掉頭就跑,有人揮著刀槍拼命,有人亂喊哭叫怒罵。
最后邊也瞬間大亂。左邊逃跑的有的是怕死,有的則是流氓暴徒,要殺過來啦!大家快逃!
青峰酒店很多人站一塊,沒動,越混亂越容易出事。
岳飛、潘伯禹、摩崖青峨、布爾復盛等少年也沒熱血的往前沖。
岳飛從小有大掌柜教導,潘伯禹娃娃臉是青巖千年素養,摩崖青峨大師風范,布爾復盛是最聽話的好孩子、沒人叫他上。
岳奇松、許延年、麴鈞等都是大人,有實力有底氣,站那兒更沒動。
一伙流氓暴徒夠兇殘,一頭沖著他們這邊來。一些怕死的跟著往這邊跑。赤峰城的平民本來看青峰酒店一伙很牛逼,想過來抱大腿;但看流氓那殺氣,嚇得大叫著瘋狂逃跑。一時這一片亂哄哄熱鬧,青巖一批人在中間像青巖的山。
潘伯禹、摩崖青峨、許延年等示意:布爾復盛公子現在上!
布爾復盛一臉純良,赤手空拳老實的迎上去,一拳將最前頭流氓打死,奪了他的刀。嘩嘩嘩一片刀光,唰唰唰一片血光,殺的比戰場還兇。
流氓暴徒都嚇到了,忙往兩邊逃。后邊怕死的更像沒頭的蒼蠅。
布爾復盛以青州原始森林打老虎的氣勢,沖上去將蒼蠅暴徒全砍死。
左邊,又一伙混進來的賊子結陣,往中間莊上弦麾下的最后邊尾巴沖殺而去。
中間這些將士,在軍山操練三個月,咸晏、莊上弦偶爾都會親自操。這時候真亢奮,幾個隊長指揮,將一伙賊人包圍剿滅,干凈利落。
右邊,咸清麾下將士摩拳擦掌,下次演兵有對手啦!
最前面,趙龍還有一些舊部,面無血色。
趙龍臉上狗血他擦了。腿發抖渾身發抖跪到主公前面。心中悔恨。
他以前確實是莊家軍、將軍,這么多年有人找他都沒背叛。莊家軍重建才出山,顯然一不留神掉坑里,被人坑了。趙龍年紀大,還沒蠢到家。
本來能解釋、能轉圜,罪魁禍首是劉云芳、已經被斬,其他人再不濟還能戴罪立功。現在這樣,典型的嘩變,嘩變的自然是來挖坑的。趙龍仗著老資格,沒少跟著劉云芳霍霍,現在只能流下悔恨的淚水。
俞悅站臺上不屑,他有骨氣就該自盡!還想推到渧商頭上。
莊上弦看咸清一眼,咸清朝麾下揮手。
一隊人小跑到臺前,站趙龍后邊,單膝跪地,齊喊:“拜見主公!”
趙龍、一伙的舊部,左邊混亂暫時平定、還剩三分之二的人,全看著這一隊人。
這一隊和所謂莊家軍舊部很像,主要是年紀像,幾個頭發全白,比趙龍還大;大多數是中年人,絕對是真正的舊部。
他們的氣勢,從咸清麾下出來,和主公麾下都一樣:正氣凜然。
哪怕滿頭白發,氣勢不輸年輕人。中年大叔,隨便能干趴三五個小伙。他們作為舊部,更多成熟與經驗,時間沉淀的智慧,閃瞎一片天。
莊上弦開口:“諸公免禮!李茂何在?”
公是敬辭,莊上弦向父輩致敬。
莊家軍舊部,是一個不小的問題。今兒正好解決,讓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舊部。純粹的莊家軍老將士,能得到什么樣待遇。光殺是不行的,現在講道理。
一隊人起來站到一邊。從列隊到現在幾個小時過去,依舊整齊嚴肅,幾個老人亦毫不含糊。
一個中年上前,一身盔甲銳氣已經收斂,精氣神又像新兵,聲音洪亮:“末將李茂,曾得冠軍大將軍指點,專練莊家槍,現任莊家槍教頭!莊家軍練好手中槍,上陣殺敵立功,凱旋歸來闔家團圓!”
無數將士揮槍吶喊,立功、活著回家,是最好的愿望。
李茂身上露出莊家槍的鋒芒,捍衛莊家軍的榮耀。
樂文謙從早上的春風得意,到現在死了爹,自己死活還沒決定,爬起來責問李茂:“你意思莊家軍都得靠你了?”
李茂看著年輕人,從容應道:“莊家槍有二十個教頭!以前有以后也有教頭!”
一個老人站出來:“我老了,平時打仗靠年輕人,我教大家練刀,現在有三十個刀教頭。”
樂進和樂文謙情況一樣,爬起來喊的更兇:“老匹夫!你能和我爹比!我爹是六層高手!你能和威遠將軍比,他是老將軍!”
莊上弦冷酷下令:“拖下去棍責三百!周老曾是家父蒙師!隱逸多年!今又到軍中效力,雖未立寸功,亦功不可沒!受寡人一拜!”
俞悅支持:“周老高義!受晚輩一拜!”
管士騰、咸清、親兵等齊喊:“周老受我等一拜!”
莊上弦拜的恭敬,俞悅、管士騰等拜的誠意。
中間、右邊將士一齊行禮。
右邊很多人更感佩莫名。周老這么大年紀,每天在校場忙,和趙龍那種人一個天一個地。主公不說,真沒人知道。驃騎大將軍蒙師,比照帝師不行,起碼是冠軍大將軍信任的,是莊家親信。現在可以算三朝元老了。
有些人能猜到,周老或許與周家有關,和主公的祖母有關。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值得人尊敬的長者。最后邊又恢復一些人,向長者送上敬意。
周老急忙向眾人回禮,老淚縱橫:“莊家軍不絕,莊家軍不可欺!”
三軍鼓噪!經久不息。至此,無人再疑。
莊上弦揮手,眾人停下,看著趙龍,像看一條可憐蟲。
趙龍和他孫子趙云站一塊,寒風中蕭索。趙龍看著周老,心底頗不甘心。他、他、他不甘心吶!
趙云更不甘心,他是莊家軍第一公子!第一小將!
趙龍拉著孫子給主公跪下:“請主公責罰!末將愿將功贖罪!”
趙云聽著樂進慘叫一陣心驚肉跳,他才挨一百軍棍、差點要了命,這三百軍棍不是要他死嗎?急的跳起來喊:“我沒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