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在藥王谷五年,我師父殺老娘武功高深,不僅會使劍,還會使鞭,我用五年的時間將鞭法和以往的劍法融會貫通,我覺得,練了這么長久的苦功,也到了我出師的這天了。
五年里,發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比如在蚩靈山的那一晚,我師父隨慕容希跳崖之后,鳴光教主也不知所蹤。
因為慕容希沒能復活,教主也生死未卜,蚩靈教上下群情激奮,將涌上山的江湖人士趕了出去,那些頑抗的俘虜皆被火焚,以祭慕容希的亡靈。
葉痕隨后接任教主之位,近幾年來沒有再回過中原。
而血滄瀾依舊瀟灑地坐著盟主之位,他和他的夫人雙宿雙棲,成為江湖十大模范夫妻之首,只是她夫人深居簡出,一般出來也都帶著面罩,搞得很神秘。
他的夫人,據說叫做秋小七。
我師父沙老娘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情緒起伏波動,血滄瀾這廝還找了個人假扮我,著實令我惡心。
也許就是因為葉痕聽說他和我夫妻恩愛,才這么多年都沒有下過山找我,血滄瀾真是夠狠,我要是不把他碎尸萬段,我實在太對不起自己。
沙老娘看我生這么大的氣,有些不能理解:“他找人裝作你又如何呢,我還不是一直裝作那個失蹤已久的白冰魄么?”
她風情萬種地從座上起身,面上罩子在她肌膚上一呼一吸,我要是個男人,一定把持不住。
“你跟我一起去個地方。”她說完便向門外走,身上的淡白素衫裙裾垂墜在地上,拖著走時飄飄欲仙,我趕忙問:“師父,去哪里?”
她略一回頭擺手:“靈鷲山的大雪峰,我要去那里見一個人,你快快跟上。”
她說完便如仙人駕鶴一般地走了,我愣了愣,反應過來,靈鷲山的大雪峰,我去過。
我的新師父和我的舊師父一樣神功蓋世,走路從來都是飄著,騰云駕霧就消失了,而我并不能做到。小時候我去向靈鷲山,走了三天三夜,還住了一次客棧。
現在的我也能用輕功,飛得也極快,但還是追不上她。
我到了那里的時候,走著走著迷了路。險峻奇峰上是雪落花凋的景象,我用手接著雪花,想起了五年前的葉痕,他抱著我說喜歡我,隨后又推開我的情形,我到現在都想不通。
“你……”
我聽到身后的人聲,心里一陣酸楚掉下淚來。葉痕的聲音我怎么會忘呢,莫說是五年,十年,五十年也忘不了。
我因為哭著,沒有敢回頭。五年沒見他了,不知道我是不是丑了,我很忐忑。
“你不在劍叱閣好好待著,到這里來做什么?”
他怎么會這么問?我想了想,知道他是將傳說里那個裝作我的人認錯了。
我回過頭望著他,臉上還掛著淚。看我這么無辜,他應該能懂些什么吧。
他的身子壯了,面容也略略成熟了些,但這是我仔細看才看得出來。一身白衣仍如昨日,想來蚩靈教神尊,就只給穿一件衣服。
他不似以前和藹可親了,當了教主高傲了些,手負在身后,頭略略抬起,我不喜歡他看我的這個樣子。
我無辜地說:“我是陪我師父來的,她老人家想必也是來聽圓覺大師講禪,大約這是老一輩師父們的同好。”
他瞧了我一會兒,眼里明明有繾綣柔情和不舍,卻仍是對我說:“血滄瀾知道你來了嗎?他也在這里?我聽聞你們一向是形影不離。”
我嘆了口氣,看來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急著解釋,就是要醋一醋他。
“太陽快要落山了,我要去找我師父。”
葉痕嘴角動了動,看我走出去幾步才說:“我六歲的時候初次見你,你就是這么說的,后來莫名其妙地活過來,又聽你說了一次,這是第三次。”
我轉身答他:“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啊,我還記得你說你喜歡我,但你五年都沒有找過我。”
他在原地愣住,我向前又走了很久,他都沒有追上來。
小時候他還粘著我,不管我說什么都用小手拉著我,時隔幾年,他就變得這般不可愛了。
看到新師父的時候,我心里仍舊酸楚。但師父的姿勢很奇怪,她鉆在圓覺洞口,探進去一個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叫了一聲:“師父!”
沙老娘嚇了一跳,怒氣沖沖但仍舊綽約處子一般走過來,走到我面前,伸出食指搖擺道:“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我問為什么,師父說:“從前認識我的人,都以為我死了,我要是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不是詐尸么?”
我好奇不止:“師父究竟是什么人?”
師父剛轉身過去走了幾步,聽到我的問,忽然長鞭擲出朝我甩來。
我急急退了幾步,沙老娘長鞭一收:“不許再靠近半步,這和尚洞現在是我的。”
這是圓覺洞,我現在的師父不比劍圣師父,劍圣師父慈祥得很,而這個師父卻半點不帶人情味,實在是女魔頭一個。
我吃了閉門羹,在山上兜了一個圈子,隱約覺得背后有人跟著我。在那個人撲上來之前,我鞭法連著劍招,將背上劍甩出去,架在他脖子上。
“葉痕,你跟著我做什么?”
葉痕:“你把劍拿開。”
我依言收劍,抬眸子看他。
他一個箭步奔過來,將我抱在懷中。
我:“葉痕……”
葉痕擁得我好緊,我幾乎呼吸不過來,但心里的幸福卻不能言語。他將唇貼在我的耳邊,聲音蕭索地說:“我好想你……”
我再也不能自持地哭出來,轉過身去抱住他:“葉小鬼,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怎么能相信血滄瀾身邊的人是我,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他在一起,我還要,我還要為師父報仇!”
葉痕咦了一聲,仍是抱著我,卻將頭側著瞧著我問:“我四年前曾經忍不住下山找你,你來見我,說你是真心愛他,要守在他身邊,是怎么回事?”
我也大為吃驚:“你見到的人,長相和聲音都與我一樣?”
葉痕說:“那時我看你站在離我三丈的地方,說我是魔教,以后不愿和我有瓜葛,說得好狠心,可那的的確確是你……難道是易容?”
我抬手敲他的腦袋:“真是笨啊,當然不是我!”
葉痕思了思,眉頭微微顫了顫,我知道那是忍不住笑。他繼續問:“那五年前蚩靈山上,血滄瀾抱著你,說喜歡你……”
我若有所思:“那的確是我。”
葉痕哼了一聲,“那時教主跟著血滄瀾追了出去,過了不久,教主回來攔著我,叫我不必追。這世上只有我與教主兩個人知道血滄瀾就是劍圣的孩子,我知道教主終究是不忍心傷他,才放了他。教主離開后,我便擔憂你的安慰去找你,可卻看到那一幕。”
這孩子當時是氣糊涂了么?怎么都不好好想想,我如何能答應那個人渣,我于是端起葉痕的腦袋:“那你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他將我扔下了懸崖!好在我活過來了,否則你一定會被他們一直蒙騙下去。”
葉痕再次緊緊抱著我:“那時我太糊涂了,我怎么被這個小人所蒙蔽,以為你都是騙我……小七,你原諒我。”
我揉揉他的腦袋,不知道開心成了什么樣子:“傻孩子,我從來不怪你。”
我們倆抱著取了好一會兒暖,葉痕忽然說:“那么現在裝作你的那人,究竟是誰?血滄瀾到底還有什么陰謀?”
我盯著他的眸子:“我也想知道。”
他只要看我一眼,就了解我心里在想什么。葉痕說:“那么你師父……”
我搖搖頭:“師父才沒工夫見我。你呢?”
他說:“教主在這里待了五年,慕容希尊主一死,教主也看淡了人世,一定要在這里與圓覺大師為伴。我此行是來見他,但他正閉關之中,不肯見我,我于是在我們初見的地方走走,想想你那時蠢笨的模樣……”
他說著說著便樂呵起來,我卻在想,新師父千里迢迢地到靈鷲山圓覺洞,難道竟然與鳴光教主有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