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永照, 聖靈光耀。”
兩歲的葉痕成爲蚩靈教尊貴潔淨的象徵,接受教衆朝拜時,在聖座上朝前走了幾步。
他走了幾步, 蹲下身, 撒了一潑尿。
教衆面面相覷, 慕容希從下首站起來說:“聖靈聰慧, 知道自己受聖光選中, 必保淨潔之神所以像女人一樣蹲著尿。這正是聖光的正確選擇。”
於是教衆紛紛痛哭流涕,山呼不止。
慕容鳴光嘆一口氣,低聲在慕容希耳邊說:“這場面有些不大好看啊, 吾妹。”
慕容希癟了癟嘴:“你是怪我將他養得不好麼?”
慕容鳴光摟了摟自己妹妹的肩膀:“還好今日穿的是開襠褲,聖座雖然溼了, 他褲腿沒溼。若是褲腿都溼了, 這樣不靈光的娃, 我恐怕會換人。”
慕容希說:“你換人,我就把他宰了。”
慕容鳴光轉了轉身, 埋頭在她耳邊笑:“以後得教一教,別再蹲著尿了。”
慕容希面色有些不悅,等聖靈大典一散,便提著他的後領將他帶到了殿後,照屁股上打了一頓。
她那時已將自己的生身孩子拋棄, 只爲了報復一個人。偏偏慕容鳴光將這個選出的孩兒教到她手上。
對葉痕, 她沒有這麼多的仇恨, 有時她會將葉痕看做自己的孩兒, 只是她的疼愛方式總歸有些與衆不同。
打了一頓見他還哭個不止, 她便飛起來將他立在大殿頂上的橫樑上。這是個絕招,葉痕只要站在高處, 便會止住哭聲。有在大殿伺候的教衆說,這是因爲聖靈生來有著未來聖教主之尊的驕傲。
這時鳴光主持的鳴光顛著步子進來,問慕容希說:“我教聖靈呢?”
彼時她正在下面嗑著瓜子,嗑完了最後一顆,才答說:“我將他放在房樑上,令他好好反省反省。”
鳴光甩袖:“他一個兩歲的孩子,能反省出什麼來?”
橫樑一邊的柱上爬著一隻老鼠,葉痕撲身將他抓住,隨後向下急墜。
慕容希搶在她哥哥身前將墜落的葉痕抱住,順便一鞭子將他想抓的那老鼠打個稀爛,隨後對慕容鳴光說:“能反省出他到底是不是隻貓。”
慕容鳴光是個有潔癖的教主,那鞭子後來被大殿的教使拿下去洗了七次,而因爲葉痕的手抓過老鼠,所以慕容鳴光勒令將他扔在蚩靈山的溫泉裡泡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時,葉痕已能像泥鰍一樣在池裡游來游去。慕容鳴光覺得自己眼光不錯,找到了一個天生的武學胚子,也發覺他這妹妹並不是個稱職的人生導師,於是他開始每天親自教導他。
葉痕六歲時,江湖上早已經滄海桑田。慕容希陳於冰棺,蚩靈教從中原徹底地銷聲匿跡,他跟隨著慕容鳴光,一起去靈鷲山的大雪峰去尋訪一位故人。
鳴光的故人是個隱世高人,他執著一把閃耀的劍,但鳴光偷偷對他說,那隱世高人的劍其實是把假劍,但因爲他隱世了,所以江湖上沒人知道他的劍是假的。而那把真劍,就藏在慕容希的冰棺裡。
葉痕對他的劍並不感興趣,卻對他帶來的一個女孩頗爲感興趣。那女孩比他高兩個頭,他要踮起腳尖仰起頭,再將胳膊舉高,才能夠著她的頭頂。
葉痕於是一個人爬到了大雪峰的頂上,雪厚得將他半個身子埋住,但他覺得自己很高。他正得意時,不知道那個高個子的女孩怎麼找到了這裡,將他從雪裡抱出來,還彈掉了他身上的雪。
葉痕很不高興,他伸出又胖又軟的手掌,在她臉上摸了一個瞎。
她是他記事以來,第一個不對他下跪的女人。因爲從他記事起,慕容希已變得行蹤詭秘,並且很快將自己陳在冰棺裡一睡不起。所以當他見到一個不對他下跪的女人,而且還比他高兩頭時,他只想將她的臉抓花。
所以當十年後,他在陳棺冰洞前被教使擡著轎輦進來時看到她時,他覺得很驚訝。這人的臉原來沒有壞啊。
她在教中與他對抗三個月,三個月間,她不說不話,他想了多種辦法與她溝通,但都沒有成功過。
葉痕說:“你們中原人有首詩,我會背。牀前明月光,低頭思故鄉,舉頭望明月......”
葉痕想了半天,著實想不出下一句是什麼。他苦思冥想了很久,仍然沒有結果。
他一天問了她一十八遍,她仍舊沒有說過一句話。
後來,當他問起她時,她回答說,她那天其實一直在想這第四句是什麼,可惜她也沒想到,索性就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