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零零七年的夏末,陰著天,下著雨,從早晨開始便是如此。
安平中學(xué)的校門外,今天的熊青心里頗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么,仿佛要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發(fā)生了。一整天都沒有看到李哲,問李哲那些損友,也一個一個說沒見到他,李哲的家里似乎也沒有人,中午熊青回家的時候給李哲打了一個電話,手機沒有信號,讓她很擔(dān)憂。
所以當(dāng)楊睿在她身后叫住她的時候,熊青還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楊老師,有事么?”
楊睿也推著一輛自行車,和熊青繼續(xù)并排走著,一邊說道:“沒什么特別的事情,過兩天,我會請一個古箏老師給江江上課,江江非說要和你一起上課才肯,既然剛好碰見,我就問你一句下。每個周末,上四節(jié)課,其余時間只要自己練習(xí)就好。我知道你家里有些困難,請老師的錢不用你交,你現(xiàn)在是高二,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玩上。”
說話的是對她幫助挺多的長輩,熊青也不好意思像對李哲直接拒絕了事,她是個懶人,此時只好苦著臉:“但是有那么多作業(yè),我又選的理科……”
“逛街就有時間了?”楊睿有些嚴(yán)厲,“我也認(rèn)識你媽媽很多年了,要是讓她知道你上課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楊睿的教訓(xùn),熊青自然是不敢反抗或者解釋,事實上也沒有必要解釋,因為最近李哲奇奇怪怪的表現(xiàn),不時地逃課,已經(jīng)讓向來沒心沒肺的她十分擔(dān)心了。終于,到大街拐彎的地方的時候,楊睿終于結(jié)束了他有些喋喋不休的話題,轉(zhuǎn)而說道:“今天李哲沒有來上課?”
“不知道,我沒有看到他。”
楊睿皺了皺眉頭。李哲是一個很特別的學(xué)生,平時十分老實,不和人吵架,但是卻常常曠課,偏偏成績又是非常好。楊睿有幾次聽李哲的班主任過幾次,和李哲的父親談過幾次,都被告訴是李哲覺得上的課程比較簡單,卻上一個什么學(xué)習(xí)班了,具體學(xué)什么,也說得語焉不詳。
推著自行車走了幾步,楊睿停下腳步,說道:“熊青,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李哲的?”
“李哲?”熊青皺了皺眉頭,說道,“很早就認(rèn)識了啊,很早……我和媽媽剛搬到這里來,就認(rèn)識李哲了吧……怎么了?”
楊睿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覺得他有點奇怪。”
“怎么奇怪了?”楊老師這么說,讓熊青有點不高興。
楊睿看出來了熊青的不悅,笑著解釋道:“你不知道,我很早就認(rèn)識李哲的爸爸,他們一家人確實有些奇怪,不過都是很好的人,不然也不會幫你那么多。只是后來因為一些事情,沒怎么來往了。”
“楊老師很早就認(rèn)識李哲的爸爸了?”熊青心里有些驚訝。
在她看來,李一奇可是十分特立獨行的一個人,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聽說就連他那個蔬菜公司的下屬都不怎么常見到他。熊青雖然和李哲的關(guān)系很好,但是對李哲的爸爸,也是有些陌生和畏懼,只是因為她媽媽
地關(guān)系,偶爾會聽一些關(guān)于李一奇以前的故事。
楊睿有些語焉不詳?shù)匦Φ溃骸爱?dāng)初我曾經(jīng)在省城和你的媽媽還有李哲的爸爸做過一段時間的同事。”
說完,楊睿停頓了一下,決定給熊青一個勸告:“今天李哲沒有來學(xué)校的事情,你不要擔(dān)心,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參與進(jìn)去的,李哲和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
“熊青,這是一個長輩的勸告。”楊睿并沒有打算解釋,“就說到這里吧,路上小心點。”
從這里熊青拐向紅慶街那邊回家,是另外一條路了,在這里和楊睿飛開,熊青卻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先到了李哲家門外,又按了一下門鈴。李哲家的門鈴似乎壞掉了,按了沒有反應(yīng),熊青后退了幾步,皺起了眉頭。她拿出手機,又撥了一個號碼,還是沒有反應(yīng)。
熊青回到家,以往一直喜歡看的漫畫都丟到一邊去了,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嚴(yán)重,讓她覺得很不高興,嘴上罵了幾句該死的小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之后,又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圈。打開電視,拉開窗簾,等天黑之后李哲家里的燈有沒有亮起。
結(jié)果顯然要讓她失望了,李哲家沒有人。
他們?nèi)チ四睦铮?
熊青越想越不安,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轟隆隆!轟隆隆!
熊青跑到窗外,要把窗戶關(guān)起來,外面已經(jīng)打起了雷,雨也忽然開始越下越大,就在那厚厚的雨幕中,熊青“咦”了一聲,她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了遠(yuǎn)處的街燈下,往這里飛奔過來!
熊青仿佛才反應(yīng)過來,又“哎呀”了一聲,往樓下跑去,緊接著響起了踩樓梯噔噔噔的聲音之后,然后聲音頓了一下,熊青又噔噔噔地跑回來,“嘭”地把門關(guān)上,再跑下樓去。
……
……
李哲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方才的奮力一搏,已經(jīng)好幾了他幾乎全部的心神,此刻就算是抬起眼皮,都讓他覺得困難無比。盡管那個叫做無赦的女人已經(jīng)離開了,末商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個注射器,給李哲注射了一針葡萄糖,然后對他說道:“我要帶你的父親去治療,他現(xiàn)在的情況很危險。”
李哲猶豫了片刻,說道:“會有人來接?”
李一奇現(xiàn)在的情況是,恐怕稍微移動一下都有大出血的危險。
“等幾分鐘。”
果然幾分鐘之后,李哲便聽到了螺旋槳的聲音,一架直升機出現(xiàn)在了李哲視線里,他點了點頭,沒有反對:“謝謝你。”
江渚客在他身后的說道:“你不用感謝他,事實上你們還幫了他一個大忙。”
“嗯?”
李哲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一時間腦子里還是一團漿糊,沒明白江渚客的意思。
末商笑了笑:“沒什么好隱瞞的,對付你們的人,恰巧也是我們要對付的人而已,只是我們要顧忌的東西比你們多,許多事情,你們能做,我們卻不行。”
說著話的時候,直升機已經(jīng)在前面
的平地降落了下來,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跳下了直升機之后,往這邊跑了過來。末商上前和他們說什么的時候,李哲后退了幾步,等他們說了幾句話之后,他們回到直升機弄下來一副擔(dān)架。李哲則對末商說道:“是去什么地方治療?”
“這是機密。”末商轉(zhuǎn)過頭,“不過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要你通過考試,成為我們的一員。”
李哲皺起了眉頭:“看起來你好像很希望如此。”
“不用著急,你高考結(jié)束之后,打這個電話。”末商給了李哲一張紙片,紙片上留了一個電話號碼。
大雨開始慢慢下大,天色也開始昏暗起來。
李哲將那一張紙片收了起來。
“我會記得你,千萬不要欺騙一個方士。”
末商走了,跟著直升機一起離開的,江渚客也走了,一時間,這安平縣城外的小山崗上,忽然又安靜起來。李哲留在這里,身上衣服已經(jīng)濕透,看情況短時間老爹是不能回來了,正盤算著怎么跟自己老媽解釋,忽然感覺口袋里的震動。
拿出手機一看,三十多條短信,都是熊青發(fā)來的。
“李哲,你在哪里?怎么一天都沒來學(xué)校?”
“李哲,快打我電話……”
“李哲……敢不回我短信,你丫找死是不是……”
“……”
轟隆隆!
天邊閃過一道電光,大雨猛然下達(dá)起來。
李哲回?fù)茈娫掃^去,沒有信號。
李哲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拍了拍自己的一條腿,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像是要把一整天的倒霉運氣都吐掉,然后賤笑一聲,甩了一下頭發(fā),發(fā)瘋似得往安平縣城飛奔而去。路過一片灌木叢,上面有一朵紅色的什么花,李哲直接用力拔了下來,接著往家里的方向飛奔而去。
安平縣城上行人不多,幾輛車慢騰騰走著,不多的那幾個路人忽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遠(yuǎn)處的雨中飛快跑來一個少年人,手里攥著一朵紅花,沒命地飛奔。從那一座小山崗到紅慶街大概也有四五公里,李哲卻仿佛經(jīng)歷還是無比充沛。
……
……
這是大雨的夜晚,熊青全然不顧濕身,飛快跑到門口,推開門。
李哲的衣服也完全濕了,他喘著粗氣飛奔到熊青的面前,像一個瘋子。
“李哲!”熊青很大的聲音很大,“你去哪兒了!”
“你猜呀!”
“猜你妹!”
熊青真想一腳踢過去,踢死這戳貨。
李哲哈哈大笑起來,忽然一把將熊青抱住,還是大笑。
熊青愣了一下,想要把李哲推開,卻忽然感覺手上被塞進(jìn)了什么東西。
低頭一開,是一朵已經(jīng)被蹂躪地不像樣子的小紅花。
“我去給你找了一朵花,送給你!”
說完,李哲就像是做完了最后的事情,長長舒了一口氣,仰面朝天,利索地倒了下去。
然后暈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