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福說道：“走，去吃飯。”

關上門，飯桌上，王洪福和牛富貴、王子平在談論當代的形勢。

王洪福一本正經的道：“子平，貴兒，如今清廷已坐立不安，早晚都得垮臺，可苦的是全天下的老百姓。”

王氏也知道一些關于朝廷方面的消息，說道：“可不是嘛，現在哪里都有洋布，‘洋堿’等洋貨，我們做的一些女紅都沒人要了，這大清朝是怎么呢？！”

王洪福唏噓道：“唉，清廷被老妖婆（慈禧）所掌控，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一個女人能成就什么大事，還獨攬專權。更令人悲哀的是，那些洋人的宗教教會現在越來越猖獗，肆無忌憚，屢屢惹事，欺我偌大的土地無人吶！”

王子平和牛富貴一邊聽著把飯吃完，兩個小家伙伏身側耳說起悄悄話。

“平弟，師傅和我說我爹現在在冠縣。再過幾日，我和師傅就要出發去冠縣，等待時機，準備起義。”

“起義？！”王子平有點被嚇到，六神無主地問道。

王洪福耳朵尖的很，面容沉定，說：“不錯，子平。再過兩天我們就要去冠縣，你在家里好好練功，等你練好武功之后，我希望你能來找我們。”

王子平點點頭道：“嗯，平兒謹記爹的教誨。”

王氏十分擔憂，神色黯然的道：“王洪福，你真的決定離開這個家嗎？決定丟下我和平兒嗎？你還要讓平兒也要走你的老路，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王子平拉著王氏的手，眼神真摯，激昂的道：“娘，這是孩兒自己選的路，請你不要責怪爹。俗話說得好，‘國破家亡’。古有霍去病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現在大清朝正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好男兒就該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王氏生氣地打斷王子平的話：“呸呸呸，娘不許你說生啊死的。你又不是清朝的官，操這個心干嘛。”

王洪福聽了倍感欣慰，對王氏說道：“你看咱們家子平是不是長大了，不愧是我王家的后代！”

王子平問牛富貴：“貴哥，明天我們再去拜見李師傅，怎么樣？”

牛富貴看了一眼王洪福，王洪福微微點了一下頭，牛富貴轉向王子平，回道：“嗯，明天再一起去吧。”

第二天，王子平和牛富貴再次來到仁和街的李五麥面粉作坊。

王子平他們就像回到自個兒家里一樣，大大咧咧地就往內院走去。

“剛剛在前廳怎么連個伙計也沒看到？門敞著，就不怕外地來的進來拿東西。”牛富貴觀察細致，對身邊的王子平說道。

王子平臉龐一時凝重起來，說道：“這個李五爺還真是與眾不同，性格古怪，真是‘江湖之大，無奇不有’。”

內院整齊的木架排了幾列，上面都是白白的面粉，地上也都堆了好幾堆白色的麻布袋。

“師傅，我們來了，您在嗎？有人在嗎？”王子平伸長脖子，四下張望。

牛富貴疑道：“平弟，會不會師傅出門送面粉去呢？”

王子平有點喪氣的道：“不會吧，那我們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正當王子平和牛富貴決定回去的時候，李五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子平他們走到前廳門口，只見李五爺正站在一輛馬車前，指揮上面的工人搬運馬車上的麻布口袋。

李五爺在下面手指指并吆喝著：“哎，你們要小心一點。這邊的口袋比較松，千萬得抓牢扛好。那邊...”

作坊里一個伙計上次見過王子平他們倆，走到他們面前問：“你們不是昨天來找我家掌柜的兩個孩子嗎？今天又是來找我家掌柜的？”

王子平連連點頭，牛富貴有禮地回道：“這位大哥，我們自己在這等你家掌柜的，您去忙您的吧。我看你家掌柜的現在很忙，我們先不過去打擾他。”

那個伙計手臂一擺，笑道：“我去忙啦，你們是掌柜的客人，請自便。”說完，便走開忙活了。

他們哪里知道李五爺早就覺察到王子平他們，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等王子平他們走到李五爺的身后，李五爺猛地一回頭看見他倆，嚇了一跳：“你們兩個小鬼突然站在我背后作甚，嚇了我一跳。”

王子平和牛富貴立馬恭恭敬敬地揖道：“師傅，我們是來向您討教‘八極拳’的，不知您現在得空嗎？”

李五爺一臉肅然，道：“昨天我教的兩招你們都已經學會啦？那我要考考你們，才教你們新的。我‘八極拳’內深外厚，想要學會貫通可不是幾個月的事哦。先這樣吧，我們來過兩招，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把那兩招練得如何？”

王子平和牛富貴照著昨天晚上的對練，在李五爺的面前又演示了一遍。

李五爺摸了摸髭須，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開口道：“你們倒是掌握了這兩招的精髓，很不錯。我再重復一遍，‘八極拳’最講究的是挨、傍、擠、靠。至于這四個，我以后會慢慢講給你們聽的。我且問你們，可知道這八極的含義嗎？”

王子平二人連連搖頭，李五爺解釋道：“‘八極’是說發勁可達四面八方極遠之處，當年開派祖師吳鐘開創此拳法時也曾馳名天下。‘八極’不是太極，更勝太極。太極拳是內外兼修，柔和、緩慢、輕靈、剛柔相濟的漢族傳統拳術，而‘八極拳’則是追求快、準、剛強打法、攻擊范圍廣的拳術。”

李五爺指著柜臺那邊的伙計，命令道：“你去門口幫忙卸貨，我去內院沒有大事不要來打攪我們，快去吧。”

那位伙計回了一聲“嗯”，轉身去了。

李五爺回過頭，對王子平他們說：“你們倆跟我來。”

王子平他們和李五爺來到了內院，穿過內院西處的一扇石圓門，來到了一個類似比武場的地方。

李五爺轉過身說道：“雖然我改行做生意，但我仍然不會忘記我是武行出身，‘八極拳’是我師傅好不容易拜師學藝學來的，我更是得到我師傅的真傳。所以，平時閑暇之余，我還是喜歡以武為伴、以武會友。”

王子平仿佛看到一尊很高很黑的巨影在李五爺的身后升起，他知道這是一種習武之人的精武精神。

武，是一種氣魄，是一種氣勢，更是一種力量的象征。

牛富貴迫不及待地說道：“那師傅您能再教幾招嗎？”

李五爺很爽快地答應了：“你們都已拜我為師，那是自然的。現在我就接著教你們幾招‘八極拳’。”

李五爺邊演示邊說：“上次的第二式是‘領臂絆靠’右腳上前一步于對方兩腿后側將其絆住，右臂從對方胸前伸過，并且右胸前靠擊對方胸部，使對手后倒。對方不得不右腳上前，同時右拳朝我的臉打過來。我就要左腳在前，同時用右臂外撥對方來拳。你來試試，子平。”

李五爺朝他一擺手，王子平右腳急忙先跨出去，想趁此伸向李五爺兩腿后面。

這哪能逃得過李五爺的慧眼，不過心中暗喜：這個臭小子剛教給的東西，立馬就開始現學現用，倒是挺有天分的。

李五爺兩腿一夾并攏，然后右拳一出準備擊打王子平的面頰。

王子平反應還算快的，立即躲開。

這時候李五爺右腳上前一步，右拳呈掌順式向下抓住王子平的右腕向右后回領。王子平哪里曉得李五爺出什么招，趕忙抽胳膊想往后退。

李五爺揪住這個勢頭繼續攻擊王子平，右腳上前一步于王子平兩腿后方，右臂從王子平胸前伸過，同時用右胸向右前下靠擊王子平的胸部。

這么一來，王子平沒法躲讓，也不能還擊陷于被動，身體不自主地往后傾倒。

李五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扯了回來。王子平身體失去平衡，差點沒站穩。

王子平站好后，抱拳道：“多謝師傅手下留情！”

李五爺以教育人的口吻說道：“子平，富貴，你們各有所長。子平你有練武的天賦，富貴你有健碩的筋骨，如果你們各勻出一點給對方，那就更好了。但是你們要記住，功夫一日不練，如隔三秋喔！”

王子平、牛富貴倆連連點頭，銘記于心。

王子平剛要張口問，李五爺又說道：“這招要記住外撥防拳需及時，橫向用力撥防來拳，抓腕回領對手右臂需及時，使對方失去平衡而向一邊傾倒。待對方后掙調整身體重心時，快速進步絆腿，靠擊對手胸部要猛狠、有力，別絆腿要牢固。子平，富貴，你們聽明白了嗎？”

牛富貴和王子平頭點了點，意指清楚明白，李五爺的講解很詳盡。

李五爺開始教他們新的招數，演示了一番，收勢并開始講道：“這一招名為‘連砸頂胸’，剛才我右腳上前一步，同時用右臂拳翻砸擊對方面部。但對手右腳上前一步同時也可能用右臂向上挑架我右砸拳。接著，我再次出手，掄起左拳向對手頭部砸去。對手見我左拳砸擊而來，必是快速使用左臂向上挑架我的左拳。如若這樣，我左腳向前一步繞到對手右腿后側，絆住其右腿。但如果對手也退右腿，只能別住左腿，同時屈左肘向左側下方頂擊對手胸部，迫使對手胸部受傷，后倒。”

李五爺繪聲繪色地講著“八極拳”，王子平神色凝重，腦海里浮現一個黑色的人形將李五爺所講的“八極拳”以最快的速度演練了一遍。

李五爺細心地提點了一下：“翻砸與掄臂拳要連貫、快速、上步也要迅速，絆腿要牢固，頂胸猛狠，力達肘尖。”

王子平眼神堅定，認同地點了點頭，感激道：“謝謝師傅的教誨，我都記下了。”

李五爺轉向牛富貴，問道：“你呢？”

牛富貴也肯定地回答：“師傅，您講的我也謹記于心。”

李五爺負手在后，說道：“你們先回家吧，好好琢磨領悟一下。”

王子平有點貪心起來，不舍得走，忙問道：“師傅，您今天又只教兩招？我們今天沒什么事，這么早回去也沒什么事可做，您就再多傳授點嘛！”

李五爺冷冷地撂下話來：“你們先回去把我教的這兩式好好練熟，不要貪多。回去吧！”

牛富貴扯了扯王子平的衣袖，有點想把他拉出去的意圖。王子平知道練武之人脾氣都很硬，心想：也罷，師傅說的對，貪多只會適得其反。

王子平于是和牛富貴拜別李五爺，離開李五麥面粉作坊回家去了。

王子平一路和牛富貴比劃交流著，沒太在意已到了家門口附近。

“貴哥，這四招八極基本功我已經全都記下了，你呢？還有，你和我爹打算什么時候離開滄州？”王子平冒冒失失地問道。

牛富貴笑而不語，王子平猜也快了。他們說過就這幾天的，貴哥陪我練武也是假的，恐怕不日就要去冠縣吧。

王子平這樣一想，心里就有些不快。

牛富貴走在前面，朝旁邊一看發現王子平不在。停住腳步，轉身只見王子平低著頭注意力不集中，走路很慢。

牛富貴走到王子平身旁，一把拽住他的左臂，邊拉邊說：“平弟，你在想什么呢？咱們趕快進去練功。”

王子平一下子從腦海里被拉回現實，腿不由自主地跨過門檻，任牛富貴將他拽向哪里就哪里。

兩人來到后院，牛富貴沒管王子平一個人走到后院庭中，沒想到王子平還是沒有跟緊自己的腳步，一轉身又發現人不見了。

可當一回頭，王子平傻傻地愣在石臺上，目光不知落到那個角落。

牛富貴故意大嗓門說話：“平弟，咱們來切磋切磋。”

王子平面帶笑容，點點頭：“貴哥，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咱們也點到為止。”

“嗯，來吧。”牛富貴站出弓步，雙手十指曲彎拉開了架勢。

王子平右手往前一擺，掌心朝前，左手攥拳開弓，做了個回應他的姿勢。

英雄自古出少年。

王子平二人橫眉上豎，冷目對視，一場對決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