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孤獨的人來說,沒有煙,就像失去了靈魂。
現(xiàn)在,我獨自坐在路邊,豈非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沒有靈魂的人,還是“人”嗎?
是鬼。
只不過,我還不想做鬼。
——段匈在酒桌上說的話,永遠都是真實的,毫無保留的。
他好像,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在他的調查之下,我才慢慢發(fā)現(xiàn),在這偌大的世界上,冥冥之中,卻存在著不可琢磨的巧合。
也許,這些本就不是巧合。
首先,據段匈講,他在著手調查燕北科技服務有限公司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問題。
這家燕北公司,隸屬於一家浙江的集團公司。
集團公司的名字,叫做金中集團。
一開始,段匈並沒有注意到這家叫做金中集團的公司,但是當他整理李宏的資料時,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李宏所在的那間小學,竟然也同金中集團,有著非常緊密的關係。
那間小學,是希望工程小學,正是金中集團全資贊助修建的希望小學。
這件事情,一下就引起了段匈的注意。
他覺得,這樣的巧合,概率幾乎應該爲零。
短短的時間內,兩起重大案件的破獲,對段匈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他卻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跟我說,他非常想不通,這兩起案件,竟然都和金中集團或多或少的有些聯(lián)繫。
雖然這樣的聯(lián)繫,並沒有對案件本身起到任何作用,但是,用他的話來說,“這也太巧了吧?”
不過,更巧的事情還在後頭。
在段匈對金中集團的調查中,他忽然發(fā)現(xiàn),金中集團的董事長,竟然叫“鍾義”。
鍾義這個名字,一下就引起了段匈的注意。
因爲此前,他已經在暗地裡,對我進行過調查。
所以,當他看到“鍾義”兩個字的時候,他這個一直都很厲害的警長,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爲什麼,爲什麼兩件案子都和我有關係?”
“那又爲什麼,鍾義,我的父親,和這樣兩件案子,也有關係?”
在段匈看來,這些事情如果都是巧合的話,那就算買彩票中獎這樣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麼了。
段匈說的沒錯,這樣的巧合,誰也不會信。
我自己,當然也不會信。
鍾義,我的父親,卻已經不在了。
他已經入土爲安,卻是我親眼所見的。
不管這兩起案件,到底和他的公司又怎樣的聯(lián)繫,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隨他而去了。
此刻,我不要再去想這樣的事情了。
我需要的,也只不過是一支香菸。
——夜,冰冷,黑暗,卻在這樣的夜裡,哪裡來的香菸。
我仍然獨自坐在冰冷的路邊,酒精的作用,卻在此時,慢慢的涌了上來。
酒,可以讓一個人忘記很多東西。
但有時候,酒,也可以讓人想起很多東西。
段匈說過的話,就在此刻,被我想了起來。
——孫國峰,關於他,段匈已經查的非常明白了。
他已經在燕北公司裡,工作了十幾年的時間。
在公司的領導和同事眼中,他一直都是一位不錯的員工。
十幾年的時間裡,他一直負責夜班的保安工作。
而在同事看來,他是一位認真負責的保安,而且,也同時是一位熱愛鍛鍊身體的保安。
十年時間,沒有人看得出來,他老了十歲。
相反,大家都覺得,他,竟然越來越年輕了。
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他年輕的秘訣,竟然是,吃人肉。
想到這裡,我的胃,就有一點不舒服。
但是,那也許只是酒精的作用。
孫國峰,他會人不知鬼不覺的,將年輕女孩子的屍體掉包,然後放進他自己的太平間裡。
那個十年前就已經被廢棄的太平間,竟然一直在爲他自己所用。
燕北公司的解釋是,孫國峰自己修好了那裡的冰箱製冷系統(tǒng)。
但是,段匈卻認爲,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別說他只是一個保安而已,就算是一個專業(yè)的維修團隊,要想修理好那套複雜的系統(tǒng),也要花費很大的功夫。
所以,燕北公司的解釋,也只不過是一種搪塞。
看來,雖然孫國峰已經畏罪而死,但是他所留下的很多東西,卻依然是個解不開的謎。
不過,關於李宏那起案子的一些疑問,卻因爲這起案子,而得到了一些看似合理的解釋。
那座李宏家裡的黑色沙發(fā),現(xiàn)在,就已經可以確定,那裡面的女人頭髮,都是來自於孫國峰。
但是,段匈卻並沒有找到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李宏和孫國峰兩個人,是互相認識的。
也就是說,李宏家裡的那些頭髮,並不一定是孫國峰直接供給的。
所以段匈一直懷疑,在他們兩人之間,
還有第三個人。
而這個人,有可能充當?shù)慕巧瑓s是一個聯(lián)絡人。
這樣大膽的假設,恐怕,也只有段匈才能想的出來。
今天,他的酒,的確喝得不少。
他竟然在酒吧裡,也笑著告訴我,他甚至一直在懷疑我,懷疑我就是那第三個人。
因爲,他們好像都認識我。
而我卻知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這就是最爲奇怪的地方。
兩個人都瞭解我是鍾義的兒子,他們之間卻並沒有互相聯(lián)繫,而我卻並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卻在不經意間遇到了我。
難道在這個世界上,冥冥之中,竟然真的好像有著某種特殊的安排。
這樣的安排,只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宿命呢?
——冰冷的藍色,已經漸漸瀰漫在我身旁的黑暗之中,天,就快亮了。
當我回到酒吧裡的時候,角落裡,也只剩下一隻空空的杯子。
段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酒保從吧檯裡慢慢醒來,看到了我,他才告訴我,段匈已經結過賬,並且多付了他1000元的小費。
雖然這一晚,酒吧因我們而沒有打烊,但是酒保,卻很高興。
——我忽然發(fā)現(xiàn),段匈,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雷聲響起的時候,已經又到了下班的時間。
一天的慵懶,只是在消化昨晚的那些酒精。
痛苦的記憶,彷彿已經暫時鎖入我心底的黑暗之中,此時此刻,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吃點東西。
很奇怪,最近只要想幹點什麼,就會想起段匈來。
我拿出電話,撥通了他的號碼。
“喂?三郎?”
“嗯,晚上有事嗎?”
“怎麼了?”
“我想請你吃點東西。”
昨晚的酒賬,可是段匈買的。
“呦呵,鍾三郎請我吃飯,那我說什麼也得……對了,我差點給忘了……”
電話那邊忽然變得有些掃興,他接著說道:“兄弟,我差點給忘了,今晚我說什麼也去不了的。”
“哦,那我們改天吧。”
掛下電話,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在這座孤獨的城市裡,我能找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其實,關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不過,我現(xiàn)在對她,卻有了一些牴觸的情緒。
畢竟,那個經常會失憶的關穎,總會給我留下些並不美好的回憶。
其實我知道,她,也一直很孤獨。
正當我?guī)项^盔,準備啓動摩托離開的時候,我的電話,卻又響了。
怎麼?難道是段匈又改變了注意?
拿出電話,接通。
“喂?三郎嗎?”
“對,是我。”
電話另一邊,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只不過,我的記憶力卻沒有那麼好。
“好樣的,你在哪裡呢?晚上到機場來接我!”
“你是……”
“怎麼?你已經聽不出我的聲音了?我是趙旭!”
“趙旭?你在哪?”
我這才把他的聲音和他的人,重新結合起來,沒錯,電話的另一邊,正是趙旭。
掛掉電話,我的心裡竟然有些暖暖的。
趙旭,多麼親切的名字。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朋友並不多。
但是趙旭,卻是其中最好的一個。
我現(xiàn)在的工作,我現(xiàn)在的住所,全都是因爲他纔有的。
我欠他很多,但是他卻不圖我的回報,只因爲,他也把我當做一個真正的朋友。
他應該在英國的,因爲他全家都已經移民到了英國。
但是剛剛他卻告訴我,他是在飛機上給我打的電話,他回來了。
今晚11點30分,他的飛機會降落在3號航站樓,他要我去接他,我當然要去。
——摩托車像是一把利劍,當夜降臨的時候,他的身體閃爍著黑色的光芒,劃過這座孤獨的城市。
城市是孤獨的,我也是孤獨的。
此刻,我便孤獨的坐在3號航站樓的咖啡廳裡。
一個人,享受著咖啡,還有香菸。
我雖然並不喜歡等待,但是我卻早早的來到這裡,只因爲無事可做,豈非比等待更加難以忍受。
一支菸點燃,深深的吸入一口,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機場裡,斷斷續(xù)續(xù)的人流,冷漠,匆忙,無奈。
他們的目的地不同,正如他們的靈魂也不同。
他們的靈魂,是否還存在於他們的軀殼之中,他們是否,還擁有自己的靈魂。
我忽然發(fā)覺,人,也可以是鬼。
——看了看手錶,趙旭距離這座機場,還有不短的一段航程。
但是此刻,機場裡的人,卻已經慢慢的減少了。
夜,總是冰冷的,黑暗的,所以當冰冷和黑暗來臨的時候,人,往往也就不在了。
——此刻,機場的衛(wèi)生間裡,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