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峰眉心一蹙。
他不希望蕭氏在這個時候再和明樂之間起衝突。
所有人都止了步子,驚詫的不已的回頭去看蕭氏的反應。
“侯爺的身子一向硬朗,這麼突如其來的倒下了,就算是說出大天去偶怕也沒人會信的。”蕭氏面容冷肅,目光銳利如刀狠狠的在衆人臉上剜了一眼,然後纔是繼續,“什麼突發重癥,這世上沒有這麼稀奇的事,連樑大夫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來。”
蕭氏不吃虧的個性明樂一清二楚。
就算她認定了給她下藥的主謀是易永羣,但白姨娘作爲不可或缺的幫兇,她自然也不會放過。
“母親,這個時候,還是先安置父親的遺體要緊,旁的事,都等稍後再行追究吧。”易明峰道,強壓著耐性勸道。
“峰兒,不是我非要在這個叫你父親去的不安生,而是——”蕭氏卻徑自忽略了他言辭之間的暗示之意,霍的擡手一指在場的那一衆女人,厲聲道,“我不能叫你父親死的不明不白,讓那居心叵測之人繼續留在府中禍害生事。”
方纔起身往外走的時候,明樂和易明菲都慢了一步,所以此刻蕭氏擡手一指,針對的卻是易永羣的那些妾室。
蕭氏恨明樂,早就咬牙切齒,若要針對她,此時發難,肯定是掩藏不住情緒的。
易明峰心裡暗暗提了口氣,也這才發現事情的不同尋常——
今日這事情的側重點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蕭氏會突然轉了風向,這一點絕對不同尋常。
於是這天以來的第一次,他終於還是把視線移到明樂臉上,投去了審視的一瞥。
明樂坦然的與他對望,臉上始終掛著事不關己的淡漠表情。
那邊蕭氏已經等不及的發難,對最後侍候在易永羣身邊的紅姨娘喝問道,“侯爺出事之前是在你的房裡的,說!當時他有吃了什麼或是碰了什麼可疑的東西?再或者是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
紅姨娘是個性子懦弱沒主意的,這麼大一頂帽子壓下來,整個人都軟了,倉皇跪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沒——婢妾——婢妾不知道。”
她戰戰兢兢,整個身子抖的厲害。
“不知道?”蕭氏冷笑,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侯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這樣的,其中原委你若是不能說個明白,今日——怕是少不得一場官司了。”
拿捏一個紅姨娘,自然不在話下。
而起她端著主母的架子更是沒有顧忌,並不再等紅姨娘辯解,已經擡手一指道,“給我動刑,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嘴硬。”
裡頭還躺著易永羣的遺體,這個時候鬧起來,下頭的丫鬟婆子都有忌諱。
雖然蕭氏盛氣凌人,一衆人等還是不約而同朝易明峰看去。
易明峰沉著臉,整個人較之以往身上那種清冷而寫滿生人勿進的氣息更濃。
蕭氏會在這個時候鬧,絕非偶然。
他心裡略一權衡,就徑自後移兩步,在蕭氏旁邊另一側的主位上抖平了袍角坐下。
這就是個默許的意思。
幾個婆子的膽子這才大起來,強壓著心頭不安的情緒,兩個人上去鉗住紅姨娘就先給了她兩巴掌。
紅姨娘身子纖弱,再加上她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態,隔三差五的就要病一場,是以整個身子骨兒就顯得格外薄弱。
兩個巴掌下去,她兩腮立刻呈現出幾個鮮紅的指印,在蒼白瘦弱的臉頰上顯得尤爲刺眼。
易明峰垂眸把玩著腰間一枚玉墜子,視而不見。
而蕭氏對易永羣對這些妾室平時就持一股子壓制震懾的態度,自是不會容情。
“夫人饒我!”紅姨娘的眼淚汩汩的往外涌,告饒的聲音卻都顯得那麼懦弱無力。
這件事和她無關,想來蕭氏也不會真的要她怎樣,不過就是殺雞儆猴,做做樣子罷了。
明樂心裡雖然不悅,面上卻是不顯,只就面容平靜的看著——
有易明峰在場,又是二房的家務事,她怎麼都沒有理由越俎代庖。
“饒你?”蕭氏陰冷的笑聲顯得分外瘮人,毫無悲憫之情的盯著瑟瑟發抖的紅姨娘道,“今天你若是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來,我饒了你,怕是沒法對侯爺的在天之靈交代。好歹侯爺也寵了你這麼些年,你現在說出來,我念在侯爺和十一的份上,還可以網開一面,如若不然,這個謀殺親夫的罪名,怕是少不得由你來擔待了。”
紅姨娘的性子,實打實是連只螞蟻都不忍踩死的,說她殺人無異於天方夜譚。
兩個婆子見風使舵,不用蕭氏吩咐又在紅姨娘身上狠掐了幾下,直痛的紅姨娘一陣瑟縮,眼淚不停的流動。
蕭氏見她嘴硬,心裡耐性就被磨礪的所剩無幾,冷冷的一擡下巴道,“既然她嘴硬,就不用跟她客氣了,給我狠狠打,打到她說實話爲止。”
易明峰既然不插手,那他坐在這裡的唯一作用就是給蕭氏撐腰了。
在這種高門大院裡摸滾打爬的婆子哪有幾個善類?
兩個婆子頓時興奮起來,去門後的陶罐裡取了雞毛撣子出來,就卯足了力氣往紅姨娘身上招呼。
“夫人,夫人饒命,婢妾沒有,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侯爺的事,我真的沒有。”紅姨娘被打翻在地,爬到她腳邊去扯她的裙子。
蕭氏所要,不過就是她的一句指認,是以在她妥協之前,絕對不可能把手。
兩個婆子都下了狠手,三五下抽下去,紅姨娘已經伏在地上抖成一團。
易明珊年紀小,眼見著母親捱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易明菲咬牙抱住她,把她攏在懷裡,不叫她看到眼前不堪的畫面。
然則紅姨娘的哭嚷聲和告饒聲傳來,還是叫易明珊哭的更加厲害。
明樂冷眼看著,在那婆子不依不饒追過來的時候終於不耐煩的冷喝一聲,“夠了!”
在這個家裡,她極少在人前露面,更是從不摻和別人院裡的事,但闔府上下都知道,這位突然攀了皇親的九小姐不是個善茬兒,所以下頭的人對她都是敬而遠之,多少也有幾分敬畏之意。
兩個婆子聞言一抖,卻是下意識的止了動作。
蕭氏眉眼之中閃過一絲譏諷的情緒,斜睨她道,“怎麼,你要插手我們二房的事,替這個賤人求情?”
“你們二房裡頭到底誰是賤人誰是貴人,我沒興趣知道。”雖是當著衆人的面,明樂卻也半分顏面也不給她,直接擡眸看了眼縮在易明菲懷裡泣不成聲的易明珊道,“小妹妹今年不過剛剛五歲,他纔是失了父親,嬸孃你秉承著慈母情懷,總要留一線餘地。”
蕭氏被她的前半句話噎的夠嗆,眼中瞬時閃過一絲戾氣。
剛要發作,卻是易明峰淡淡的開口,對易明菲道,“聽說祖母悲傷過度,情緒很不穩定,七妹妹你帶著十一過去看看吧。”
言下之意,這便是支開易明珊,掩耳盜鈴了。
他雖是冷心絕情,但一份傲骨猶在,本是不屑於對紅姨娘這樣的人使手段威逼的。
但奈何明樂突然插手過問,於是也就順理成章的站出來拆她的臺。
誠然大家都是不擇手段的人,但明樂自認要她問心無愧的拿一個無辜之人做墊腳石,她還是做不來。
易明峰這明顯就是在故意激她。
易明菲摟著易明珊不知道何去何從。
而這邊明樂和易明峰兩個人四目相對,俱都是面含如霜,寸步不讓。
半晌,卻是明樂冷笑一聲,徑自彎身拉了紅姨娘的一隻胳膊要扶她起身。
易明峰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蕭氏卻是目光一寒,怒聲道,“你要插手我們二房的事?”
明樂側目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拉了紅姨娘的一隻手臂,紅姨娘全身癱軟,本是可以藉助她的扶持起身,但畏於易明峰在場,她瑟縮了一下,卻是蜷縮在地上沒有動。
於是明樂半彎了身子,那個意圖攙扶的動作就顯得尤爲刺眼和可笑。
這紅姨娘,就是個付不起的阿斗。
蕭氏索性也不再管,只就冷眼旁觀等著看笑話。
明樂一把沒能拉得動紅姨娘,卻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抖了抖裙襬重新站直了身子。
蕭氏見她放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道:“你讓到一邊去。”然後緊跟著又是神情一冷,對兩個愣在旁邊的婆子道,“來人,給我繼續打!”
“是,夫人!”兩個婆子中氣十足,大聲應道,拍打著手裡雞毛撣子就獰笑著往前擠過來,還有恃無恐的撞了下明樂的肩膀。
紅姨娘又驚又懼,蜷縮在地上也不敢大幅度的躲避,只就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眼神驚恐。
明樂的身子一晃,卻不惱怒,看著地上的紅姨娘又再不徐不緩的笑了聲道,“夫人想要知道什麼,你其實心裡一清二楚,這樣死撐著也未必有人會領你的情,更何況這樣的罪名你也擔不起。謀殺親夫?呵——其實你不覺的真正應該顧及十一妹的人反而應該是你這個親孃嗎?你都不爲她著想,日後又叫她要如何在這府中立足?”
易明珊本來就是庶出,再跟著個沒出息的生母紅姨娘,前途更是斷送了大半。
紅姨娘這樣死咬著不鬆口,蕭氏也一定還找得到別的途徑把白姨娘翻出來,而到時候她懷恨在心,將紅姨娘也一併打做同謀的可能性也是極大。
到時候她一死是小,留著個謀害親夫的名聲,易明珊一定也會被整個家族厭棄,甚至於被逐出易氏的家譜,不得善終。
明樂的話,無疑是直戳紅姨娘的軟肋。
紅姨娘的表情動搖,眼神突然有了瞬間的呆滯。
明樂莞爾,遂就不再多言重新坐回椅子上垂眸抿茶。
蕭氏剜了明樂一眼,再接再厲的對紅姨娘威嚇道,“只要你實話時候,看在你服侍侯爺多年的份上,我自會善待你們母女。”
蕭氏的保證遠不可靠,但總好過人死一切成空。
紅姨娘的眼裡蓄著淚,似乎還是猶豫的很,死死的咬著下脣神情惶惶不安。
混在人羣裡的白姨娘見狀,心裡突然開始沒底,一顆心不住的往空處懸。
“你說是不說?”蕭氏耐性耗盡,一聲怒喝。
“我——”紅姨娘嘴脣一顫,突然擡眸往人羣裡看了眼哭花了臉的易明珊,心中一痛,終於妥協,怯怯道,“我不知道!侯爺夜裡喝醉了酒,回來我就服侍他躺下了,後來——後來——”
她說著,就是神情閃爍的往人羣裡看了眼白姨娘。
自始至終白姨娘的神情都鎮定自若,這會兒被她突如其來橫了一眼,頓時覺得全身發毛。
她似乎是知道了紅姨娘下面的後話,下意識的想要出言辯駁又怕欲蓋彌彰,只能死死的抿著脣靜觀其變。
紅姨娘頓了一下,像是又刻意的提了提勇氣,聲音卻更弱下去三分道,“後來彩鵲送了一碗醒酒湯過去!”
話音未落,跟在白姨娘身邊的彩鵲已經小臉一白,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白姨娘也是一個踉蹌,不可思議的扭頭朝腳邊的彩鵲看去——
紅姨娘膽子小的堪比兔子,不會說這樣的謊話,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真的是彩鵲送了醒酒湯去給易永羣。
可彩鵲是她的心腹,八歲時候起就跟在她身邊了,如今又是八年,這個丫頭如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判她的。
彩鵲明明知道這個節骨眼上的事情有多兇險,又怎麼會落下這樣的把柄來給人攥住?
看來,她們是被人算計了。
白姨娘心裡千頭萬緒,但她心思縝密,這種情況下也十分鎮定,急忙屈膝跪下,面色惶惶然道,“婢妾冤枉,夫人,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蕭氏不等她說完已經出聲打斷,很不能現在就將這個賤人抽筋扒皮,“彩鵲是你的丫頭,你的意思是紅姨娘冤枉了你?”
“夫人,我沒有!”紅姨娘急忙道,眼淚再度涌出來。
的確,相對而言,紅姨娘的說辭更容易叫人取信。
而最重要的事,她的這份供詞就是蕭氏真正想要的。
其實打從當時對蕭氏下手的時候白姨娘就知道事情或許會有暴露的一天,是以她趕緊的調整了情緒,焦急的扭頭對彩鵲喝問道,“還不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婢——奴婢——”彩鵲更是惶惶不安,“奴婢只是送了醒酒湯過去,其他的——也不知道。”
之前彩鵲在白姨娘房裡一直等到白姨娘出門回來纔去了外間的榻上鋪牀睡了,半夜易永羣回來,因爲喝多了,鬧出的動靜不小,她就被驚醒了,然後裡屋的白姨娘也醒了,兩個人都睡的迷糊,彩鵲只聽白姨娘迷迷糊糊的吩咐她去煮一碗醒酒湯給易永羣送去,這便依言去了。
誠然那時候屋子裡就只有主僕兩個,彩鵲並不曾多想,這會兒事到臨頭仔細回憶起來,當時她自己睡的迷迷糊糊,那個聲音——
極有可能不是白姨娘的!
思及此處,彩鵲頓時驚起一身的冷汗,伏在地上,不敢做聲。
蕭氏冷笑,轉而對紅姨娘道,“彩鵲用來盛醒酒湯的碗呢?”
“當時因爲天色已晚,服侍侯爺服下醒酒湯,婢妾就隨手把那碗放在了牀邊的桌子上。”紅姨娘小聲道。
“去看看那碗還在不在!”蕭氏眉毛一挑,對春竹使了個眼色。
“是,夫人!”春竹屈膝一福,就帶了兩個小丫頭一併去了。
白姨娘和彩鵲都是心裡有數,自己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心裡雖然不安,也只能暫且壓抑情緒等著找破綻翻盤。
春竹去了不多時就匆匆折返。
彩鵲忍不住回頭,果然就見她手裡捧著個青瓷的小碗快步走了進來——
赫然與她之前送醒酒湯給易永羣的那個碗一模一樣。
彩鵲心頭一涼,即便是跪著兩腿也有些發軟。
“紅姨娘的牀頭的確放著個湯碗,卻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個。”春竹道,畢恭畢敬的把那小碗呈送到蕭氏和易明峰面前。
易明峰的目光淡淡掃過,這纔開口對紅姨娘道,“是嗎?”
到了這個份上,他勢必是要站出來主持大局了。
紅姨娘偷偷的瞟了眼,低聲的回,“是!”
易明峰接了那碗,以指尖沾了一點裡面殘存的湯水湊近鼻尖下頭嗅了嗅,然後就把那碗往桌上一擱,冷著臉對候在門外的隨從吩咐道,“拿我的帖子,進宮去等著,看太后那裡如果沒事了,就把林太醫請到咱們府上來。”
他沒有找最爲熟悉藥理的李太醫,而是找了林院使,可見——
這人的確是心細如塵,只怕是已經從白日裡蕭氏突然尋見李太醫的舉動中看出端倪。
他要維護李氏,從頭到尾卻一點跡象也不露。
明樂心裡暗暗佩服,不禁垂眸彎了彎嘴角。
那隨從領命去了。
這會兒所有人都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故而斂息屏氣,全然沉默的等著。
一直到黎明時分,林太醫才匆匆趕來。
彼時武安侯府的靈堂已經佈置妥當,他進門見了也是吃了一驚,這會兒進了後室,再見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也有幾分瞭然。
“易世子,義陽公主!”林太醫拱手,先是跟在場的兩個重要人物打了招呼,然後才神色肅然的轉向易明峰道,“世子這個記著找老夫過來——我剛見府上擺了靈堂,可是——”
“家父昨夜突發急癥過世了。”易明峰道,臉上表親卻是森冷多餘哀傷。
“怎麼會?”雖然早就料到,但聽他親口承認,林太醫還是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前天在宮門口遇見侯爺還好端端的,這怎麼會?”
“世事無常。”易明峰苦澀的笑了下,並不多做解釋,而是直接起身將他引著往後室走,“今日急著請太醫過來,是有事麻煩您。”
這個時候易明峰會找上他,林太醫也不糊塗,是以也不多言,只就神色凝重的跟著他進了內室。
其他的人都在外間等候,兩人進去了不多一會兒,就又前後走了出來,林太醫臉上的神色又更爲凝重幾分。
“家父的遺體太醫已經看過了,”易明峰道,徑自走到桌旁端起那個還殘留了一點醒酒湯的瓷碗遞過去,“這個也要麻煩太醫給鑑別一下。”
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明白,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世子客氣了。”林太醫謹慎的接過那小碗查看,嗅了嗅裡面的味道,臉上一驚一疑,緊跟著又更加用力的嗅了嗅,不由的勃然變色,道,“這——這是——”
他是太醫院的原始,雖然對各種藥物的掌握程度不及李太醫深厚,但熟讀宮中各種病例秘典,對於那些蹭在宮中出現過的特殊藥物的功效卻是十分清楚。
本來聽人形容了易永羣的死狀,他心裡就已經有了定論,這會兒不過再深入的確認一遍罷了。
“這碗裡的東西,可有什麼不妥?”易明峰皺眉問道。
“這種虎狼之藥,世子府上怎的會有?”林太醫嘴裡絲絲的抽著涼氣,顯然十分意外
林太醫把那藥的功效細細的說了,臨了還是忍不住感慨道,“此種秘要出自宮廷,並且已經被先帝下令嚴禁,多少年不曾現世,我看侯爺的癥狀——這怎麼會讓侯爺沾上這樣的東西?”
殺人於無形的慢性藥,一次用了這麼多,明顯就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易永羣的命。
想來這事兒就叫人頭皮發麻。
易明峰沒多解釋,只就禮讓的親自引了他出門道,“今日之事麻煩林院使了,現下我府上要辦喪事,不便招待,來日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世子說哪裡的話。”林太醫推諉,“令尊猝然離世,世子和夫人也要節哀!”
一看就知道這武安侯府裡是有貓膩,林太醫哪裡還會逗留,忙不迭的客套著就要告辭。
易明峰只就道了謝,就叫人送了他離開。
至於旁的倒也沒有特別叮囑,林太醫自然明白其中利害,未得他的首肯定是不會將今日之事對外宣揚。
送走了林太醫,整個屋子裡就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死寂氣氛來。
易明峰坐回上坐上,冷臉看著跪伏在地的白姨娘和彩鵲,一字一頓道,“解釋吧!”
他不如蕭氏那般逼供,但本身的威勢更盛,直壓得彩鵲喘不過氣來。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彩鵲倉皇的磕頭,驚慌失措道,“奴婢只是煮了醒酒湯給侯爺送去,並不曾在那碗裡下毒,請世子和夫人明鑑,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侯爺啊。”
易明峰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不置可否。
他不言語,並不代表著蕭氏也有耐性這麼耗,緊跟著就是接了話茬兒道,“既然你沒有膽子,就把幕後主使供出來,我給你留個全屍。”
毒害堂堂一個武安侯,即使接是幫兇,彩鵲也必死無疑。
“奴婢沒有!”彩鵲辯解,使勁的搖頭,“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敢詛咒發誓,我——”
“醒酒湯是你送去的,證物也在這裡,還敢狡辯?”蕭氏厲聲打斷她的話,“難道真要我將你送官究辦嗎?”
“夫人,奴婢冤枉啊!”彩鵲淚流滿面的磕了個頭。
既然是有人針對白姨娘,那她就是百口莫辯,彩鵲咬咬牙,突然猛地擡頭看向跪在不遠處的紅姨娘道,“醒酒湯我只是送到了紅姨娘的手裡,而且府上相同的杯盞碗碟何其之多,紅姨娘也經了手的,夫人要質問於我,如何不也問問紅姨娘?”
“你——”紅姨娘愕然,氣的胸口起伏,但她嘴拙,一時竟是沒能辯解出聲。
這彩鵲,倒是個有膽量的,這個時候還不忘了把水攪混。
易明峰看在眼裡,卻是面不改色,仍是望定了他,脣角弧度帶了絲譏誚的意味。
彩鵲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心虛的往旁邊別開視線。
易明峰這纔開口,“這麼大的事你做不來,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只就那毒藥的由來就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只不過因爲不知道明樂在這件事裡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以他不也就不明說罷了。
“真是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彩鵲哭訴道,滿臉的委屈。
易明峰也懶得逼問,冷冷一笑,就提了桌上茶壺,就著碗底的一層藥湯把水斟滿。
氣度使然,這一番動作在他做來十分的優雅而具觀賞性。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下一刻他放了茶壺卻是一擡手招呼了兩個婆子上前,道:“給她灌下去,然後關到柴房裡!”
那碗裡殘存的汁液只剩下一層,但是能叫易永羣頃刻之間喪命的,可見所下的藥量不輕。
兩個婆子得令,端著碗就朝彩鵲逼去。
兩個婆子已經捏了她的下巴,彩鵲自然知道這藥的效力,驚懼後退之餘下意識的去看了眼蕭氏乾癟而沒有生氣的臉。
“不!”自知在劫難逃,還不如來一個痛快,彩鵲終於心一橫,大聲道,“我說!我說!”
白姨娘跪在旁邊,神色哀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
彩鵲不會出賣她她知道,而雖然她也不想看彩鵲送死,但是到了這個份上,爲了能把自己撇清,她自然一點破綻都不能留,是以也就惋惜的看著。
“世子,夫人,我說,我說!”彩鵲涕淚橫流的爬到蕭氏腳邊,仰頭看著她的臉啼哭道,“那藥是九小姐給我的,因爲昨兒個一早侯爺和夫人撞破了她和殷王殿下的事情,九小姐她懷恨在心,所以——”
她卻不去看明樂的反應,說著就拼命的在易明峰腳下叩頭,“奴婢也沒有辦法,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啊!”
她會把髒水往明樂身上潑,蕭氏倒是頗爲意外。
但如果能偶一箭雙鵰的話,這個丫頭狗急跳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蕭氏心裡冷冷一笑,剛好藉機發難,冷不防卻是聽得旁邊明樂輕哂出聲道,“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叫人去我的院子裡翻天覆地的再搜一搜罪證出來了?”
她殺易永羣的話,的確是再合理不過。
蕭氏見她笑的那般有恃無恐,頓時就冷臉,道,“彩鵲和你無冤無仇,若不是真有其事,她何故要無賴你?這些年我們易家帶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會存了這樣狠毒的用心,連你叔父都能下手毒害!說,還有誰是你的同謀?”
易明樂是她的眼中釘,白姨娘這一次也是必死無疑,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明樂也不和她廢話,而是直接面對易明峰道,“這是質問?還是審訊?”
以她現在的身份,這些人全都沒有資格對她發難。
易明峰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蕭氏勢在必得等著他對明樂施壓,不曾想易明峰卻去冷然的移開目光,對彩鵲冷冷說道,“污衊當朝長公主罪加一等,你自己想清楚了。”
他不去和明樂正面交鋒,也不想費那個力氣,因爲他很清楚,想要扳倒一個易明樂,只憑彩鵲和白姨娘這些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就連彭修都不能一舉擊破的人,其他人,在她面前不過跳樑小醜罷了。
易明峰的這個立場,倒是叫蕭氏皺了眉頭。
彩鵲更是詫異他竟然不對明樂落井下石,嘴巴一張一合,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場面正要僵持,就聽院外有人略顯詫異的大聲通稟道,“十少爺到!”
易明爵出京已經有一段時間,明樂終究還是有些思念,聞言就是越過衆人往院裡看去。
外面雪夜漫漫,那少年披著雪白的大氅步履匆匆而來,眉目之間略帶了幾分疲憊之色,那張臉孔卻叫她看一眼心裡就覺得暖意融融的踏實。
“三哥!”易明爵進門,先是和易明峰頷首致意,然後就徑自朝明樂走過去。
這個少年,已經再不是三年前那個固執而莽撞的孩子,此時眉宇之間散發出來的沉穩安定之氣,下意識的就讓易明峰感覺到了威脅。
“回來了?”易明峰不動聲色道。
“剛到。”易明爵道,自覺的挨著明樂身邊的椅子坐下,然後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彩鵲冷笑出聲道,“三哥做事何時開始也這樣拖泥帶水了,凡事總要分個親疏內外,既然這丫頭認了謀害二叔的事情與她有關,如何不先搜了她的主子以示清白?”
蕭氏針對白姨娘,卻偏要再拉了明樂下手,這一點讓他相當惱火,所以根本就不願意和這些人糾纏。
既然蕭氏給白姨娘下了套,那就叫她直接去收網好了。
“十少爺這是什麼話?”白姨娘咬著下脣,神色委屈而悽惶。
“清者自清,我不過是給你一個撇清自己的機會罷了。”易明爵對她自是沒有好臉,根本不同她廢話就對蕭氏道,“眼見著就要天亮了,二叔的屍身總停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難不成還要讓前來弔唁的客人看笑話嗎?”
這件事是蕭氏所謂,她自是心虛。
她要收拾白姨娘,直接捂在自家解決了就是,而至於易永羣的真正死因,自是不便對外宣揚的。
一則武安侯府的名聲經不起這樣的糟蹋,而來事情鬧到了,也難免會在她這裡露出破綻。
蕭氏雖是不甘心讓明樂就此撇了開去,也分的清利弊,略一權衡就咬牙點頭道,“好!來人,先去芙蓉館去給我搜!”
她手裡的藥已經轉移了出去,但易明爵既然胸有成竹的叫人去搜,白姨娘心知,事情可能是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明樂笑笑,對易明峰道,“所謂捉賊拿髒,是不是我們也跟過去看看?”
眼見著天就亮了,事情必須儘快解決。
是以易明峰並且拒絕,一衆人浩浩蕩蕩的前往芙蓉館。
蕭氏院裡的婆子丫鬟全線出動,進去翻了個底朝天。
彩鵲是篤定了罪證已經被白姨娘轉移,所以滿臉期待緊張的看著。
而白姨娘只看身邊明樂臉上璀璨的笑容就知道——
她的把戲,終究是沒能瞞得過這個丫頭的眼睛。
“九小姐!”閉上眼苦澀一笑,白姨娘脣齒未動而聲音先起,趁著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院裡,就偏頭對明樂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道,“九小姐難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暗中算計你嗎?”
人一旦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通常都是不想死的。
無疑,此時她便是想以自己掌握的這一點秘密換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明樂的表情平靜,脣角帶一絲淺笑看著芙蓉館內雞飛狗跳的情形默然不語
白姨娘只當她是在討價還價,本想耐心的等著,但這樣的情況之下她隨時都有落馬的危險,終於還是按耐不住的再度開口道,“我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小卒子,你救我一命,我都可以告訴你,畢竟身後藏著這麼一個居心叵測的敵人對你而言也不是件好事。”
“你在跟我講條件?”明樂彎了彎脣,終於側目朝她看來。
見她終於有所動容,白姨娘就是心頭一喜,不過她面色卻未把這重情緒明顯的表露出來,只就神色肅然道,“如何?”
“不需要!”明樂想也不想的搖頭,白姨娘詫異她如何會拒絕的這樣乾脆,失神片刻,過了一會兒才聽她繼續說道,“我知道!”
誰有這樣的手段,誰有這樣的用心,她心裡都一清二楚。
白姨娘瞠目結舌,一時卻是拿不準她到底是不是在故意詐自己,正在猶豫間春竹已經一臉得意的抓這個小瓷瓶從白姨娘屋裡出來,大聲道,“找到了!”
白姨娘一個機靈回過神來。
彩鵲一見那瓶子更是臉色一白,不等易明峰確認那瓶子裡的東西已經迫不及待的往他腳下一撲,大聲道,“我家姨娘是被逼的,背後的主謀就是九小姐!”
這些人,當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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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漢子的寶貝們,都來和某嵐一起過節撒,大家光棍節快樂!
昨晚淘寶淘的太哈皮,睡晚了,於是今天又欠了一千,加上昨天的一千,一共欠兩千,明天更一萬二補上╭(╯3╰)╮我去繼續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