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沒有正面回答,晚晚一顆心七上八下。
她自然還記得昨晚看見的那些,不甚明朗的光影下,一雙人影相疊。
可仔細想來,她看見的只是影子。
她心底裡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楚元策或許自始至終就不曾失憶,也或者,他的失憶十分短暫,在她被楚承派人帶走的那天便已然恢復(fù)。
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假扮失憶,在楚承面前演戲,以讓楚承放鬆警惕,只爲了今天的這放手一搏。
她雙手微微顫抖,下意識捂緊了脣。
他爲了他們的未來,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麼?這讓她怎麼承受?讓他們的孩子怎麼承受?
“你不要多想,今天的事,是我和鍾充做的,楚先生並不知情。”徐洋瞧見晚晚的神色,知道她一定是猜到了什麼,率先開口,糾正她的方向。
“你們爲什麼要襲擊楚老爺子?”晚晚聲音顫抖,在她看來,這樣的事情,極其危險,從楚承對沈雪薇的手段就不難看出,楚承是個睚眥必報之人,現(xiàn)在事情敗露,徐洋和鍾充他們……
“我們有我們的理由。”徐洋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晚晚哪裡休息得了,但她也清楚,她再問下去,徐洋也不會說。索性閉了嘴,微微闔上了雙眼。
徐洋和鍾充沒有對楚承出手的動機,除非他們想要幫助楚元策奠定在承澤的地位。
這一個多月來,承澤裡面的情況又發(fā)生了怎麼樣巨大的變化麼?因著楚元策欺瞞楚承和她結(jié)了婚,楚承一怒之下將楚元策的實權(quán)削弱,楚元策處處受到楚善的制約,所以他們要奮起反抗?
楚元策不是這樣的人,他曾經(jīng)說過,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在承澤的一切,他沒有必要這樣處心積慮的做這麼多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
她堅信著自己這樣的猜測,免不得要心生激動。
她過去看到聽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楚元策與那些人不過是在演戲,他身不由己。
她想起那天午後做的那個夢,難怪那個夢境那般真實。因爲楚元策當時的確曾經(jīng)回來過,的確就在她的身旁守著她。
徐洋將車開得快且穩(wěn),大約半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海邊。
海邊有一船在等著,徐洋扶了晚晚上船,將她引向船艙。
有人迎出來,聲音熟悉:“晚晚。”
晚晚看過去,舒姐扶著船壁迎過來。
晚晚轉(zhuǎn)頭去看徐洋,徐洋已經(jīng)上了甲板,發(fā)動了船隻,向著海洋進發(fā)。
船搖晃起來,晚晚連忙扶了舒姐到船艙裡坐下。
她們結(jié)婚的時候,舒姐就從凌城來了魔都。原本想要一直照顧她的,奈何楚承那邊有要求,將晚晚接回了楚宅。舒姐不肯回去,楚元策便讓她留在了魔都,仍住在他們婚前的那處公寓裡。
若不是出了大事,楚元策不會讓徐洋把舒姐也帶出來。
她心底惶惶不安,打開手機要去查找新聞,或者跟楚依通個氣也好,但海上沒有信號,她根本撥不出去。
舒姐看著晚晚,心疼的說:“怎麼瘦成了這樣?”
晚晚搖了搖頭,安撫的拍著她的手背:“沒事,瘦是瘦了些,但很健康,寶寶也是。你看,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舒姐手覆上去,果然,胎動得厲害。
舒姐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默默的看著她,半晌之後半是自責半是懊悔的道:“真不知道當初勸你和阿策在一起,是對還是錯?”
晚晚拉了舒姐的手,依在她肩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對和錯,舒姐,和阿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哪怕眼下有些磨難和坎坷,但我相信,這都是暫時的。”
舒姐拍拍她:“能娶到你,是阿策的福氣。”
船在海上行駛了三四個鐘頭,期間徐洋定好了方向,下到艙裡來給兩個人準備午飯。
晚晚這才發(fā)現(xiàn),這艘船雖然不大,但一應(yīng)俱全。
廚房洗手間房間,不大,倒也夠用。
徐洋動作十分麻利,很快備了三菜一湯:“簡單吃點兒,再過兩個小時,大概就能到了。”
晚晚沒問目的地,徐洋安排了一切,她只顧聽從。
但到底也還是擔著心:“楚元策留在那邊,會不會有事?”
徐洋大口吃飯,抽空回了一句:“不會。”
徐洋說得篤定,晚晚也就沒有再追問。
仔細想來,她們這幾個楚元策最在意的人都走了,他沒有掣肘在楚承手裡,想來要應(yīng)付楚承,也會相對容易一些。
徐洋預(yù)估得沒有偏差,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的船到了一處海島。
可以想見,他們的計劃十分周全。連天氣都預(yù)估到了,她們的船在海上沒有經(jīng)歷多少的風浪。
船靠在不起眼的一處碼頭上,徐洋扶了舒姐和晚晚登岸。海風很大,吹得人瑟瑟發(fā)抖。晚晚出來得及,並沒有多穿衣服,徐洋脫了外套披在晚晚身上,替她扣緊釦子,三人往岸上走。
剛走沒幾步,就有人迎過來。
“估摸著你們這時候能到了。”三十出頭的女人,聲音爽朗。
徐洋喊了聲:“紫莉姐。”
嚴紫莉笑著應(yīng)了一聲,調(diào)侃了一句:“我們洋洋越來越帥了。”
徐洋看向晚晚,臉熱了熱,正要向嚴紫莉介紹晚晚,嚴紫莉已經(jīng)自來熟的過來打起了招呼:“這位就是楚太太吧?果然漂亮。”
嚴紫莉的直率讓晚晚少了些戒備:“我是束晚晚。”
“唉呀,我們在這海邊站著做什麼?冷死人了。走走走,快回家裡去。”嚴紫莉扶了晚晚在前面帶路,徐洋扶著舒姐跟在後面。
海島不大,島上的小道縱橫交錯,一路走來,時不時能見到些人。嚴紫莉似乎在這裡住了很久,一路上和人打招呼,村民們都稱她爲嚴醫(yī)生。
嚴紫莉口中的家,是一幢兩層高的小洋房,房前有一座院子,院子裡種了些果樹,很接地氣的一處小院落。
嚴紫莉請了幾人進去,擡腕看了看錶道:“半小時後我還有場手術(shù),洋洋,你照顧好楚太太和舒姐。”
說著跟晚晚和舒姐道別。
晚晚有太多的疑問,但一天的舟車勞頓,她沒力氣再問。
徐洋領(lǐng)了兩人上樓,將晚晚領(lǐng)到左邊的房間去:“先看看裡面的東西合不合用,我待會兒得出去一趟,回頭給你帶些過來。”
晚晚進了房間,這裡雖地處海島之上,卻並不潮溼,相反,陽光沒有太多遮擋,房間裡倒有些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一應(yīng)佈置也很是齊全,幾乎與她在弈園的房間一模一樣。
她擡手撫過每一樣物件,腦海裡現(xiàn)出楚元策親手佈置這一切的畫面。
他計劃這件事,究竟計劃了多久?
她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她這時候撥電話過去,會不會擾亂他的計劃?她的手機會不會被監(jiān)控,她的位置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她步出房間,徐洋從對面房間出來,反手帶上門,壓低了聲音講電話:“是,已經(jīng)安全到達。束經(jīng)理和舒姐都還好,好的,我會注意。”
徐洋收了電話,便對上了晚晚。
“在和楚元策報平安。”明明是問句,她說得卻很篤定。
徐洋嘴張了張,到底沒說出否認的話來。
他不習(xí)慣對她撒謊,之前在車上說的那句,已是最大的極限。
整件事情,他和鍾充是執(zhí)行者。真正的策劃者,是楚元策。
她也猜得很準,楚元策恢復(fù)記憶了,不,他根本就沒有失憶。
晚晚不再難爲他:“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危險嗎?有沒有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說,不能和島上的村民交談來往,不能再使用我們的電話……”
徐洋笑了笑:“叮噹姐很聰明。”
晚晚也笑。
徐洋在向楚元策報平安,也就意味著,楚元策目前也是平安的,她相信他有那個能力去應(yīng)付楚老爺子。
她能做的,就是在這裡養(yǎng)身體,照顧好舒姐,等他處理完一切,來迎她回去。
魔都最好的醫(yī)院,楚承的病房裡,楚依擰了毛巾,替他擦臉。
楚承拂開她:“那個畜生做的事,你也知道?”
楚依放下毛巾:“我不知道。”
楚承咬緊牙關(guān):“連我都敢對付,他真是翅膀硬了。”
楚依低眉不語,自從楚承知道她也參與了楚元策和晚晚的“騙婚”計劃之後,楚承對她不只不信任,也更加不待見她了。
這個槍口,她能不撞就不撞。但他是她的父親,他受到驚嚇住了院,她不能不來照顧著。
楊堅敲門進來:“小楚先生來了。”
楚承氣得手一拂,楚依沒防備,一盆水被他拂到地上,潑得滿地都是,盆在地上翻轉(zhuǎn),楚依嘆了口氣,撿起盆,想著她可以走了,楚承還有這般大的力氣,身體應(yīng)該沒有大礙了。
楚依到了門口,耳邊還充斥著楚承的聲音:“他還有臉來見我?讓他滾!”
楊堅等楚承那股怒氣過去,低垂著雙手,恭敬的道:“這次的事情,有點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