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煊的遺像掛在大廳中央,黑白的恬靜的笑容好像在安慰大家,他并沒有經(jīng)受太多的苦痛,人們能記得的,只是他的單純美好。彭煊的父母憔悴如同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兩人被攙扶著跌跌撞撞來到彭煊的遺體前,彭父立刻失聲痛哭起來,彭母昏厥了數(shù)次,險(xiǎn)些被送進(jìn)醫(yī)院。他們沒有過多地指責(zé)我,只說是兒子命里的劫數(shù),因?yàn)樗麄兦宄@半年來彭煊身上的變化,只是沒料到事情會到這一步,如果他們能放下生意,多關(guān)心一下兒子,也不至如此。
只有少數(shù)幾個至親到了會場,還有幾個要好的同窗,大家在扼腕嘆息之余或多或少對我有些側(cè)目,是的,我擔(dān)負(fù)照顧彭煊的重任,卻沒有履行好職責(zé),黎璃看到我落寞的樣子,靜靜地坐過來,簡單地安慰了幾句,我回以微笑,告訴她并無大礙。
“謝之明,你在這里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仰起頭,看見了王教授,連忙起身道,“王教授,您也來了。”
“是的,彭煊是我最愛的學(xué)生,我是一定要來的,沒想到他還這么年輕……唉……”他取下眼鏡,擦了把淚。老人經(jīng)歷了半個多世紀(jì)的風(fēng)霜,見慣大風(fēng)大浪,早已將塵世看淡,非十分悲慟之事不足讓其動容,現(xiàn)在看老者流淚,更覺剜心剮腸,黎璃本來就一直紅著眼,現(xiàn)在更是嚶嚶的哭了起來。
王教授這才注意到我身邊還有個女孩子,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疑惑地神情:“這位是……”
黎璃用紙巾擤了鼻子,答道:“王教授,是我,黎璃,您給我做過心理指導(dǎo)。”
王教授才看清她的相貌,吃驚道:“你怎么也在這里,哦,你跟彭煊是認(rèn)識的。”
我們會心地互看了一眼,黎璃道:“是的,彭博士一直在跟我聯(lián)系,幫我解決心理問題,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
“哦,難為你還專程趕到水云鎮(zhèn)來,你的案子馬上就要開審了,早點(diǎn)回去做準(zhǔn)備吧。”王教授取下沾有淚水的眼鏡,從兜里取出一小塊眼鏡布,很仔細(xì)地擦拭著,他的額角有快小小的傷疤,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不麻煩,我本來就住在水云鎮(zhèn),現(xiàn)在手頭上有些事,還得晚點(diǎn)回去。”黎璃隨意說道。
“嗯?你住在水云鎮(zhèn)?這個小鎮(zhèn)現(xiàn)在不太平,最近有幾條人命案,你要當(dāng)心。”
“我住在水公館里,是個大房子,很安全的,多謝教授關(guān)心。”黎璃禮貌地答道。
“什么!”“啪嗒”一聲,眼鏡掉在了地上,王教授慈祥的表情扭曲成了驚悚的臉譜,連皺紋都僵硬地如同冬天上凍的田埂,他邁近小半步,駭?shù)溃骸笆悄阕≡谒^?”
“是……怎么……”黎璃對王教授這突如其來的神情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頭,她轉(zhuǎn)頭看向我尋求幫助。
可我也是一頭霧水,兩人便齊刷刷地望向他。
王教授也自知失態(tài),戴回眼鏡,語重心長地告訴黎璃道:“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趕快回家吧,聽老人這句勸告,不然要吃虧的。”說完也沒和我打招呼,就匆匆離開了。黎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追悼會結(jié)束后,我和黎璃各懷心事地回到我的出租房,房東看見我?guī)е粋€女孩進(jìn)來,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堵著門口道:“小哥,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不然,嘖嘖,我就把阿薔喊來。”
我敷衍地笑笑,道:“不會說的。”
房東是個四十多歲風(fēng)姿猶存的大媽,勤快熱情,性格開朗,做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本來我們一直是客套地相處,但經(jīng)過上次她送我去醫(yī)院又為我作證的事,我一直對她心懷感激。
我將外套掛在衣架上,燒水倒茶。黎璃笑道:“你和大媽又有什么不得不說的故事?”
我也笑說道:“亂扯,她是央求我不要把屋里有人自殺的事宣揚(yáng)出去,怕以后房子不好租。”
黎璃嘆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阿薔又是誰?”
我遞給她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道:“她女兒,她總是說阿薔又黑又肥,要給我作媳婦兒,這都是大媽們平常沒事干開的玩笑話,咱就不議論了。”
黎璃笑道:“哪有這么埋汰自己女兒的?”
兩人說笑了一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今天情緒不高,也忘了問你,昨天在水公館沒事吧。”
黎璃搖頭道:“沒有,我進(jìn)了房間關(guān)好門窗,四處檢查了一下才睡的,除了聽到腳步聲,再沒什么動靜了。”
“你的膽子算是練出來了。”我無可奈何地夸獎了一句。
“話說,你不覺得今天王教授有些奇怪嗎,特別是他聽到我住在水公館的時候。”黎璃說出了一路上困惑的問題。
“是啊,好像他也知道水公館有蹊蹺似的。”
“而且,他問的是‘是你住在水公館’,而不是‘你居然住在水公館’。”
“那有什么區(qū)別?”
“哎,你聽不出來嗎,就是他知道水公館住著一個人,但不知道是我而已。”
“對,聽句字的重音,他的確比較關(guān)注房客是誰的問題。”
“這就奇怪了,”黎璃放下杯子,托起腮想了想道,“我覺得他好像知道什么。”
“萬一他是隨口一問呢,他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我不愿意做過多的打攪。”我想用一條繩子把各種細(xì)節(jié)串起來,卻終是找不到下針的地方。
“是啊,他的年歲也大了,走路也蹣跚了……”突然,黎璃急切道,“他是今天剛趕到水云鎮(zhèn)的嗎?”
我見她神情忽變,奇怪道:“是啊,和彭煊的父母一起來的,問這個干嘛?”
黎璃站起來,皺著眉頭面色凝重,在房間來回踱著步子,像在艱難地回想什么,突然一錘定音道:“不是,我確定他早就來水云鎮(zhèn)了,因?yàn)槲乙娺^他,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被白依依氣跑前那天有位老人來水公館找水老太嗎,當(dāng)時看背影有些熟悉,剛才又見了王教授一面,能肯定就是他!”
“啊?”我也吃了一驚,“他要是來了,為什么不找我和彭煊呢,他是知道我們在這里的。”
“這就更能說明他心里有鬼了,而且他明顯是認(rèn)識水老太的啊,水老太這么孤僻,不見你,不見彭煊,卻見了他……”黎璃繼續(xù)分析道。
“如果他們認(rèn)識,為什么王教授不請求水老太也見一見彭煊,他明明知道彭煊的狀況,這么殷切,這么脆弱,只要伸一把援手,悲劇就不會上演了……”我越來越激動,握起了拳頭砸在桌子上。
黎璃嚇了一跳,連忙翻開我的手指,看到關(guān)節(jié)處磨破了皮,有些心疼道:“不要這么沖動,萬一王教授來找過彭煊呢,是你不知道罷了。”
她剛說完,我們一起愣住了,誰都不敢說出心中的猜想,我認(rèn)真回憶了彭煊死的那天前前后后發(fā)生的事,猛地一驚,道:“彭煊跟人打過架,就在我和你失去聯(lián)系的那一晚,也是王教授去找水老太的那一天。”
“你是說,和彭煊起爭執(zhí)的人是王教授?”黎璃半信半疑道,“彭煊對王教授尊敬有加,他人又謙和客氣,而王教授又是個正己守道的謙謙君子,這兩人怎么會打起來?”
我的腦門微微有些疼,揉著頭道:“是啊,就算打架了,彭煊再虛弱,也是青春年少,怎么會占不到上風(fēng)……”
黎璃突然攥緊我的衣服,緊張兮兮地盯著我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王教授的額頭上有道傷,已經(jīng)結(jié)疤了,是三五天的樣子。”
我終于也想起來了,當(dāng)時只是一閃而過,在腦子里沒形成什么概念,現(xiàn)在那道傷疤就像是把利刃,插在我的心尖上,我咬著牙道:“彭煊的死肯定和王教授有關(guān)!”
“但是如果是王教授害死彭煊,動機(jī)是什么,況且彭煊確實(shí)留下了遺書。”
“遺書也可以作假。”
“你見過遺書嗎?”
“沒有,估計(jì)被警方收起來了,聽說是一份word文檔。”
“那就更容易作假了。”
暫時陷入了僵局,我們沒有通天的背景,也沒有什么靠得住的關(guān)系可打入警察內(nèi)部探聽消息,光憑兩個人關(guān)起門來瞎想,只會事倍功半。
只聽房東大媽在門外喊道:“飯好了,都出來吃飯吧。”
黎璃“哎呦”一聲,說道:“不知不覺都到晌午了,我也該回去了。”
我挽留道:“一塊兒吃吧。”
“那怎么行,這菜都是有數(shù)的,你們這個小院子有四戶人住著呢,哪有我插筷子的地兒。”黎璃披上大衣,拎著包包出了門,剛一到天井,就被房東堵上了:“姑娘,一起吃唄,又沒別人。”
“不用了……”黎璃再一次婉拒。
“賬算在他頭上。”房東朝我努了努嘴,道:“我整天一個人無聊死了,你們也陪我說說話。”
黎璃有些為難地看著我,我當(dāng)然是愿意她留下的,笑道:“我給你拿碗,阿姨的廚藝可好了,保準(zhǔn)你明兒就想從水公館搬出來住到這兒。”
房東滿臉的像彈簧一樣晃動的肉凍子忽的被風(fēng)干成了臘肉,她用過來人特有的關(guān)心的口吻道:“姑娘,你住在水公館啊?”
我擺出三副碗筷,黎璃一邊添飯一邊裝作很隨意地問道:“是啊,有什么問題啊,里面寬敞,家具是舊了點(diǎn),但是很有點(diǎn)復(fù)古的味道。”
房東悄聲道:“那地方,有點(diǎn)邪門。”說著拿眼睛一瞟,想把我們唬住。
我和黎璃相視一笑,似乎又發(fā)現(xiàn)了一條搜集材料的路子,為什么不找當(dāng)?shù)厝藛枂柲兀藗円恢v起八卦來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存在感和自豪感頓時爆棚,有誰會比她們更清楚水公館的古怪呢。
黎璃趕忙說道:“怎么了,說來聽聽嘛。”
房東搖搖頭,面露難色道:“哎呦,這可不行,我答應(yīng)過奶奶的……”
黎璃又央求道:“阿姨,我們就是來旅游的,呆幾天就走,你講完我們馬上就忘了。”
房東猶豫道:“我可不是大嘴巴隨意傳話的人。”
我們異口同聲道:“知道,我們當(dāng)然知道,您一看就是最牢靠的。”
房東高興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了,一揮手,讓我們聚攏來,低聲道:“這些啊,都是我奶奶告訴我的,她是水云鎮(zhèn)最長壽的人,活了一百零一歲,前幾年才過世的。三十年前,她還是七十多歲的時候,有個老姐妹,就是水公館的大小姐,有八十多了吧。”
“知道她的名字嗎?”黎璃插嘴問道。
房東歪著腦袋撓了下耳朵,說道:“聽奶奶喊她英英什么的。”
“瑛瑛!”我們心里一陣狂喜,黎璃在桌下很揪了把我的大腿,我差點(diǎn)沒疼得跳起來。
黎璃抓著房東的袖口,緊張地問道:“她還活著嗎?”
房東對我們的反應(yīng)很是滿意,得意道:“早死了,死了三十多年了。”
我們頓時泄了氣,雖然早有預(yù)感,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像被當(dāng)場判了死刑一樣,如果彭煊能早些知道,他的命運(yùn)可能就會改寫了。
黎璃嘆了口氣道:“唉,死了,還是死了。”
房東看我們情緒沒剛才那么高漲,著急道:“我還沒講完呢,你們知道是哪點(diǎn)比較邪門嗎?”
我們齊刷刷投來渴求的目光,房東故作神秘道:“本來以為水家的人都移民海外了,誰知前幾年又回來了一個老太太,說是水家的后人,就是現(xiàn)在住在水公館里的那位。那是我奶奶去世前幾個月的事情了,她聽說這個消息后,顫巍巍地要去公館拜訪,只見了一面回來后就大病了一場,沒挨到年底就過世了。我們只說她是福壽都齊全了,辦了喜喪,可是我知道,如果不是這檔子事,她沒準(zhǔn)還能再活幾年。”
“是不是……她在水公館撞鬼了……?”黎璃忍不住接嘴道。
我搡了她一把,皺眉道:“亂說什么呢,聽阿姨說完。”
黎璃嘟著嘴,白了我一眼。
房東擠著眼,做出一副農(nóng)村老太太嚇唬孫子“不睡覺就會被妖精捉走” 的神情,“噯”了一聲,聲情并茂道:“也可以說是撞鬼了,因?yàn)椋姷降哪莻€新主人,和三十年前去世的英英一個樣兒。”
“咦?”我和黎璃一愣,沒想到還生出這條枝蔓來。
黎璃道:“老人嘛,滿臉都是褶子,我看長得都差不多,水老太和瑛瑛是親戚,長得像也說得過去嘛。”
房東像受了怠慢似的,急忙補(bǔ)充道:“我奶奶和英英關(guān)系好著呢,日本鬼子來之前,她們就是好姐妹,我奶奶年紀(jì)小,手腳伶俐,英英和她情郎的書信都托我奶奶跑腿……”
黎璃像磕了藥似的,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大叫了一聲,房東急忙剎了車,手忙腳亂地問道:“咋了?”
“情郎,情郎是誰?你知道嗎?”黎璃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得看著房東。
房東才松了口氣,艱難地想了想,道:“聽奶奶說,是個姓王的教書匠,喜歡穿月白的長衫,人長得很秀氣,他們兩個的事好像被水老爺發(fā)現(xiàn)了,水老爺盛怒之下,勒令英英輟學(xué),逼著把她嫁給本鎮(zhèn)上一個鄉(xiāng)紳。后來戰(zhàn)爭爆發(fā),我奶奶和家人離開了水云鎮(zhèn),解放后才回來,沒想到英英還住在水公館,兩人久別重逢,感情更勝當(dāng)年了,你們說說,我奶奶怎么可能認(rèn)錯人呢。”
我恍然大悟,這個姓王的教書匠不就是王教授的爺爺嗎,原來他和瑛瑛的感情不只是浮光掠影,還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我一瞅黎璃,發(fā)現(xiàn)她神情有些恍惚,臉上露出悲憐的神情來,像親見了一樁人間慘事。我輕輕推了她一把,小聲道:“瞎琢磨什么呢?”
黎璃回過神,慘白地笑笑,接過房東的話頭:“這件事這么奇怪,你奶奶沒跟別人提過?”
房東笑道:“我奶奶啊,別看她老得牙都掉光了,但是耳聰目明的,特別精神,人又聒絮,家里人都嫌煩她,只有我還用心應(yīng)承,所以她有話只對我講,特別是這位老姐妹的事,她懷著很尊重的情意,也不會輕易跟別人說。”說到這兒又嘆了口氣:“按我奶奶的原話,就是借尸還魂了,嚇得她回到家就發(fā)起燒來,還囑咐我不要跟別人說,我啊,就在心里憋了三十年,這回是看跟你們投緣,時間也過去太久了,說出來也無所謂,關(guān)鍵是想勸勸你,還是搬出水公館吧,我這里還有房子,你和小謝住一起也行啊,還只用出一半房租。”
我不禁笑了出來,黎璃窘得直擺手說不行,一面很跺了我一腳,呵斥道:“不準(zhǔn)笑!”
房東嗔道:“這小兩口,快吃飯吧,哎呦,湯忘記盛了,你們先吃。”等房東一扭一擺地進(jìn)了廚房,我趕緊問道:“剛才怎么了,哭喪個臉。”
黎璃悄聲道:“我剛才想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縣志上記載的那個水公館幸存的年輕女子,可能不是水老太,而是瑛瑛,你看,她和王教授的爺爺在熱戀的時候,是日軍侵華前,那時候水老太估計(jì)還沒出生。”
“那水老太和三十年前死去的瑛瑛一個樣,你怎么看?”
“這個真不知道,借尸還魂的說法也太玄乎了,雖然水公館有很多謎團(tuán),但絕不會是鬼魂顯靈。”黎璃篤定地說道。
房東端著湯鍋來了,招呼我們多吃菜,突然嘆了一聲,感慨起彭煊來。我們自然也不好受,本來可以四人圍坐一起說說笑笑的,現(xiàn)在桌子空了一邊,好像房子少了面墻,讓凜冽的風(fēng)可勁地吹進(jìn)來。
“真是個乖孩子,懂禮貌,長得也文文靜靜的,就是不愛說話,跟有什么心事兒似的,可惜了,這么年輕,還沒娶媳婦呢,我姑娘雖然長得丑,但人活潑,配他正好。”房東在那里嗟嘆不已。
我本來心里也是哀怨,聽到后半句,不由想到,彭煊看上的是瑛瑛,除去巫山不是云,怕是其他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黎璃更不厚道,干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但是眼睛里還噙著淚,一副滑稽的樣子。
房東也不理會,凸自嘆道:“學(xué)習(xí)也是個好苗子,教授捧得跟文曲星下凡似的,以后是要有一番事業(yè)的,可惜可惜。”
黎璃扒了口飯,咽到肚里去,隨口問道:“你和阿姨常常說起彭煊啊。”
我正在想彭煊的事,被她一問,遲疑了一下:“啊?你在問我?”
黎璃不滿地看了我一眼道:“不問你問誰?”
房東擺擺手道:“小謝忙得天天見不到人,是他教授跟我說的。”
黎璃和我猛地抬起頭,一口同聲道:“什么!教授?”
房東不解道:“這有什么奇怪的,你們今天盡是一驚一乍的。”
黎璃忙道:“你見過他的教授?”
“是啊,教授來看學(xué)生有什么奇怪的,一看就是做學(xué)問的,很有涵養(yǎng)的,和我聊了幾句,把彭煊夸個不停。”房東舀了碗湯,哧溜哧溜喝了起來。
我耐住性子,慢條斯理地問道:“是王教授吧,他來找過彭煊?”
房東“嗯”了一聲,舔了舔牙縫,說道:“我剛好要出去買菜,碰到他進(jìn)來了,衣服穿得也排場,很有錢吧。”
“哪一天?”我和黎璃又是異口同聲。
房東抹了抹嘴,在心里盤算了一陣子,說道:“實(shí)在是想不起來了,沒過多久,哦,那天你回來取過車。”
我們黎璃頓時明白了,那天彭教授先去拜訪水老太,又去找了彭煊,也是當(dāng)天晚上,彭煊受傷回來,但是只字不提。
收拾碗筷的時候,房東叮囑我道:“下午早點(diǎn)送小黎回去,現(xiàn)在世風(fēng)日下,鎮(zhèn)子上一連死了好多日本游客了,我看早晚得捅出大婁子,這幾年老是死日本人,真是因果報(bào)應(yīng)。”
對日本人實(shí)在沒有興趣,但還是禮節(jié)性的接了話:“還以為就我們來的這些天死了幾個。”
“哪里,”房東把碗和盤子疊到一塊兒,努了努嘴,“每年都有的,只是被壓下來了,你看現(xiàn)在本地人誰還敢走夜路,所以小黎啊,晚上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