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潯雖然答應(yīng),卻沒有辦法真的阻止成伽羅,她衡量許久,的確剩一個比兩個都不剩好的多。
下旨后的第三日恰好是個吉日,而這一天正好用來舉行冊封大典。
時間如此倉促,無論有什么計劃都來不及籌備,這一來,唯有看著成釋天登上太子的位置一條路可選。
冊封太子的儀式很是隆重,丑時剛過,侍衛(wèi)們便打著燈籠,領(lǐng)著百官,浩浩蕩蕩的朝元丘壇走去。
元丘壇乃是端漠祭祀天地的場所,亦是立太子必須去的地方。現(xiàn)任帝王必須在此處祭拜天地,并告知何人將繼承太子位,以祈求天帝保太子心靜明智、愛民如子。更保端漠國富民強,四季豐收。
成伽羅由侍衛(wèi)護(hù)著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成釋天第二,兩個弟弟并排跟在后面,三個人的衣服這會兒也看出了不同,成釋天身上太子的杏黃朝服和前面成伽羅的衣服顏色相近,一眼就能從人群里挑出來。
他頭上的發(fā)冠上鑲嵌著數(shù)顆鴿子蛋大小的寶石,配著他衣領(lǐng)、袖扣、衣襟上用以鎖邊的金線,在陽光下熠熠發(fā)光。這樣光彩奪目的人,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甚至看的出怒意。
不僅他面色不善,跟在后面一身紫衣的成毗天臉色并未好到哪里去。雖說成釋天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長,但想到他即將成為太子,而自己將于皇位無緣,他心里就像被壓上了重石一般。明明所有人都告訴他太子不會是成釋天,結(jié)果這會兒所有人卻都騙了他。
相比這兩個人,成目天倒是悠哉悠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并未將冊封大典放在心上,亦或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太子的位置。
一路沉默無語,很快就走上了祭壇之上。
禮官早已侯在一旁,見他們上來先等了一會兒讓他們站好,這才開始唱禮,由成伽羅來舉行祭天儀式。一時便聞鼓聲虺虺,震耳欲聾,百官便齊齊跪下,山呼萬歲高聲祈福。
雖說成釋天不肯繼承大統(tǒng),但在這樣周正的儀式上,他也是一樣的端正肅穆,神色莊重的跟著前面的成伽羅行禮,倒是完成的一樣不差。
祭天這便算是完成了,這會兒就該回宮去。正當(dāng)此時,元丘壇內(nèi)卻響起了女子清亮的歌聲,歌聲悠揚婉轉(zhuǎn),竟然好似來自四面八方,將整個祭壇籠罩。
這歌聲讓所有人變了臉色,端漠和大冶不同,端漠男尊女卑,莫說女子了,祭祀時連太監(jiān)都不能入內(nèi),元丘壇里所有的祭祀用具都是由禮官們親手準(zhǔn)備,這會兒聽見女子的歌聲,只怕會有不祥。
“來人!抓出唱歌的女子,格殺勿論。”成伽羅大怒,祭天非同小可,驚擾上天誰也擔(dān)不起責(zé)任!他不在乎這是何人的謀劃,唯獨在意是否會被上天懲罰,既然這些女子以歌聲擾亂祭天,就該用她們的血來祭祀!
“是,皇上!”御林軍首領(lǐng)領(lǐng)命后立刻就往四處去找,歌聲并未停息,但來自四面八方的確不好找。他心里惴惴不安,也不曉得究竟多少人在此歌唱,更怕的卻是這歌唱的不是人。
御林軍剛剛散開,卻突然有一群黑衣人從四面涌來,祭天和平日出游不同,侍衛(wèi)更多亦更嚴(yán)密,這些人能進(jìn)來已是稀奇,更稀罕的是他們身上都穿著軟甲,弓箭手竟毫無作用。只見他們?nèi)缁认x一般,越來越靠近祭壇,而急忙折返回來的御林軍,竟然趕不上他們的速度。
“護(hù)駕,護(hù)駕!”
一時慌亂,所有人都涌向成伽羅將他團(tuán)團(tuán)護(hù)住,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護(hù)著三位皇子。豈料那些刺客竟然盡數(shù)撲向了身邊只有不到十個侍衛(wèi)的成釋天,對端漠的皇帝視而不見。
成釋天一身朝服伸展不開,眼瞧著那些侍衛(wèi)慘死,一怒之下脫了明黃色的外衣,穿著中衣同那些刺客打斗起來。其實說不上是打斗,他只是揮舞著手里的劍而已,但他有時間還手,成伽羅身邊的侍衛(wèi)自然就有精力過來幫他。
即使如此卻還是防范不及,眼睜睜看著成釋天的手臂被割破,血流在祭壇的地上。
“大哥!!!”成毗天看見他的血涌出,大喊一聲搶過侍衛(wèi)的劍沖了過去。直到真的危及生死,他才明白成釋天是被人陷害,他心里的疙瘩才徹底的解開,明白了成釋天的為難。
兩個皇子一群侍衛(wèi),很快就將那些黑衣刺客砍殺,只留下一個活口。
塵埃落定,只有滿祭壇的尸體和血跡,這會兒所有人才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對準(zhǔn)了成伽羅。
成伽羅推開侍衛(wèi)走過來,也顧不上這會兒是在祭壇,舉起劍一劍刺進(jìn)黑衣人的大腿,質(zhì)問道:“誰派你們來的?誰給了你們地圖?”
刺客連哼一聲都沒有,即使豆大的汗從臉上滴落,卻一言不發(fā)。
“父皇,沒用的,這些必然是死士不會輕易招供。”成釋天說完上前捏住刺客的下巴,逼著他張開嘴,看了一會兒,把旁邊侍衛(wèi)頭上的發(fā)簪取下來,在刺客的口中撥了撥,說:“口中有毒藥,不過舌頭并未割掉,是能說話的。”
“說不了可以寫,你們把他帶下去,收做太監(jiān),慢慢逼問。”成伽羅看著被成釋天撥出來的藥丸,抬頭俯視那些慌亂的大臣,說:“冊封大典已完成,眾臣散了吧。”
“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典尷尬收場,成釋天被御林軍護(hù)著往外走,先去包扎止血。這事兒并不算完,誰也不敢亂走,只能跟著成伽羅回宮。
他們回宮,卻苦了聽說此事的時雨。她在李素素屋里走了十幾個來回,卻等不到成釋天回來。
“金潯騙了咱們,她答應(yīng)了我會想辦法的!”時雨憤憤不平,看著面前的秋綿,問:“他們現(xiàn)在還在宮里么?為何不回來?釋天傷的很重么?烏沁呢!我讓她去看刺客的尸首,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時雨,你不要著急,亂則生變,這個道理還是你教給我的,他們不會有事的,那是冊封太子的典禮,怎么會沒有侍衛(wèi)?”李素素看著時雨走來走去,知道她心里著急,卻不曉得怎才能哄她,只好說:“不會是重傷的,你靜一靜,大哥那兒還得你想辦法,你這樣慌亂可怎么好。”
“侍衛(wèi)?若侍衛(wèi)是內(nèi)應(yīng),怕只會把他往刀口上推,素素,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皇子之間為了皇位,什么事兒都做的出來!我早就說過我們不要皇位,只求安穩(wěn)罷了,為何你們都不肯信我,非要讓事情走到這一步!李素素,我告訴你,若是成釋天出了什么事兒,我一定會回大冶找你五哥,踏平端漠!”時雨說這話時面色都變得有些猙獰,她自己都不曾覺察,成釋天在他心里已經(jīng)有這么重要的位置了。
“踏平就踏平,與我何干?”李素素咂咂嘴,嗤笑一聲,站起來按住時雨的肩膀,調(diào)笑著說:“你看你急成什么樣,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時雨,我是成毗天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冶的公主,端漠的皇子妃。走,我?guī)闳タ闯舍屘臁!?
李素素有名有份,進(jìn)宮自然易如反掌。太監(jiān)帶著她們換乘小轎,往皇子休息的玄理宮過去。一進(jìn)屋就看見成釋天正和成毗天說話,兩人看見她倆過來,反應(yīng)截然不同。
成毗天笑著跑出來到李素素面前,跟她說自己今日的作為,而成釋天則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時雨,眼眶發(fā)紅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聽說你受傷了,傷到哪里?”時雨看著他鼻頭發(fā)酸,抬起頭瞪了瞪眼睛,把眼淚瞪回去才說:“傷的重么?”
“無妨,你來的正好,我方才還說宮外怕是不安全,想讓毗天把你接進(jìn)來,我看得到你才能安心。”成釋天看著時雨把眼淚憋回去,伸出手把她拉到身邊,抬手摩挲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說:“時雨,我才明白你為何不肯嫁我,的確很是危險。若有一日我死了,你豈不……”
“不要說!”時雨一臉驚恐,捂住他的嘴,狠狠的說:“成釋天,你跟我認(rèn)識這么多年,說死就死,我該如何是好?你要記住,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
成釋天點點頭,溫柔的看著時雨,抬起頭捏住時雨的手腕輕輕放開,說:“時雨,你來的時候可有打聽過我還是太子么?”
“還是。”時雨嘆了口氣,挫敗的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扭頭看著院子里膩歪的兩個人,小聲說:“刺客到的時機不對,大典已經(jīng)結(jié)束,所以你是太子,這事兒毫無疑問。”
“可惜了,我還以為經(jīng)過這事兒太子位就與我再不相干。”成釋天苦笑著說:“也不曉得究竟是誰要殺我,我究竟擋了誰的路,連祭天都敢毀。”他說完卻覺得自己說了廢話,干咳一聲接著說:“成目天應(yīng)該不會,這事兒必定會細(xì)查,查出是他,那他這一生都不能做太子了。”
“他身后還有一個李隆盛,你忘了么?”時雨看著他的手臂,輕輕的摸了摸繃帶的位置,見傷口不大,終于放下心來,有了跟他商討的心情,說:“他所有的勢力都屬于大冶,把這事兒推給大冶不難。他得不到皇位,毀了大冶也有可能。何況當(dāng)初他就是因為同西越勾結(jié)才被判處死刑,我想這事兒又會落到西越的頭上。”
“若真是西越,兩國之間怕會有一場仗要打,太子不算什么,但祭天非同小可,在祭天的大典上開殺戒,端漠不會忍。”
“打就打吧,總不能躲一輩子。你也是,你和你所有的兄弟之間,必然會有一場惡戰(zhàn),釋天,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后一刻,所以千萬千萬記住,無論如何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