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坐在位子上看著繁復的公式焦躁的轉筆，貼近窗戶的座位，雖說門窗緊閉，還是感覺得到冰冷的氣息從窗簾下面飄散出來。

童欣雙手緊緊捧著水杯，腳下不斷變換，想要縮成一個比較溫暖的姿勢，可惜礙于體形的龐大，女生屢屢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了。

同寢的同學在一旁翻著網頁聊天。

“昨天在通宵自習室看到一個學姐貌似要考研的，從我進去一直到我收拾書包走了，筆下邊一直沒有停過。太恐怖了……”

“可是不考研的話大概就不容易留在上海了吧。”

“其實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工作吧……”

“我才不要……北方男人真是大男子主義……”

童欣猛地站起來，椅子吃不住力，險些翻倒，最后令人心驚的晃了兩下停了下來。

女生匆匆換好衣服，一言不發拿了外套拉開門出去了。

關門聲意外的柔和。

“一盒中南海。5毫克。”大媽看了一眼，遞了煙過來。

童欣接過來立即塞進口袋，點點頭表示謝謝，轉身快步走了。

26層的高度。

不乘電梯。像是幽閉恐懼癥患者一樣，在電梯里會窒息的像要死去了。

女生站在天臺上，熟練的點燃香煙，長長吸一口，倚著墻坐了下去。

越來越遠的你們。聽到“工作”這樣遙遠又切實的事，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沒有想過，自己會活到那個時候。

每次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就像是糾結的苦惱和不安一并從體內流失了，童欣肩膀慢慢松了下來。

女生翻開手機，找到“天祁”，手停了很久，最后笑笑搖了搖頭收了回去。

今天去上重修課的路上看到十大杰出學生的候選人介紹，照片上天祁被放大的笑容順著光線刺入女生眼睛。

杰出學生。和掛科的重修生。巨大的落差，在宣傳牌的提醒下，在女生面前豎起了不可逾越的高墻。

被忽視了的距離。不時的會有什么來提醒。

童欣低下頭，匆忙走開了。

晚上選修課出來的時候風很大，女生猶豫了一下，決定放棄自習直接回宿舍了。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森嚴的圖書館。七八層透出來的光，每一盞都像冷冷鄙視著她。

童欣縮進厚重的圍巾，加快了腳步。

邵天祁。完美干凈的男生。成績優異，為人溫和，畫畫鋼琴英語圍棋，都是出類拔萃的典范。沒有一點失敗，沒有一點污跡。巔峰上的人物。

高的令人感到努力仰頭般的窒息。

你就是應該按照所有人期盼的那樣，像所有被列在成功指南里的人一樣，一步步走下去，成為美好的象征。而我這樣的人，就算只是說說話，也是一種對這美好的玷污。

童欣沉下頭去。

我有那么多話要和你說，可是都不可以了。像是被倉促改變的計劃打了個措手不及，為了你優秀的生活優秀的規劃優秀的品質。我避而遠之。

耳朵里響起Radiohead的Creep。那句嘶啞的I don’t belong here反復撞擊著她的大腦。和著風聲盤旋不去。

煙頭上微弱卻幽亮的火光，像是一種生命。童欣拈起來狠狠吸了一口，拎起煙頭仔細打量。

初冬的風，滲骨的冰涼，女生攤開僵硬麻木的左手，一翻手，將煙頭碾滅在掌心。

火辣的痛。

疼痛嗎？

心里終于寧靜下來。

打算離開的時候發現了，門后的盆花。

或許根本不是什么花，只是綠色植物罷了。可是童欣蹲下身去仔細看了看。看了很久，突然開口：“喂，你都看到了么？”

你看到我抽煙了么？你看到我哭泣了么？你看到我猥瑣的樣子了么？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了么？

對方無動于衷。

女生看到它暴露在寒風中的根莖和搖搖晃晃的枝干，下意識的從口袋里抽出雙手，攏了攏四散的土。至少不要被凍到吧。女生默默想著。一點點把土攏到根莖上，突然小指觸到了堅硬的什么東西。女生嚇得猛一縮手。過了一會兒才湊近去看。

金屬外殼的什么東西。

童欣嘲笑一般的揚揚嘴角，下手粗暴的把埋在上面的土全部翻開。

一部手機。

XXXX73型號的手機。

童欣輕輕哼了一聲。居然有人把手機埋在這里，在想什么啊。

女生站起身，風里傳來了哭訴一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