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陌工作的地方是Y市的華彩商業中心,這里是演藝公司,經紀公司,時尚雜志報社,網絡公司的聚集地……華彩商業中心還有三條步行商業長街,長街的中心交叉點就是藝術氣息濃郁的華彩廣場。
很多流浪歌者、樂手、舞者、模特、演員、雜耍藝人等都會在華彩廣場聚集,展示各自的才藝掙口吃飯錢,來到華彩廣場的游客可以付費請人幫自己畫張肖像,可以給演奏的樂手丟鈔票,還能隨心意淘到各類別致的手工藝品,也可以靜靜站立聽背著吉他彈唱的流浪歌手唱歌……廣場上的鴿子可能會忽然跳到人的肩膀上撲棱翅膀。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下午,華彩街人流涌動,人們有的在散步游逛,有的坐在露天的咖啡廳里聊天閱讀……沒有誰會注意到,華彩廣場某個角落里發生的事。
嚴笑已經陪著薛葉坐在華彩廣場西北角的露天咖啡廳吊椅上發了會兒呆。
薛葉今天穿的格外鮮亮,橘色的帶帽衛衣,寶石藍的褲子,露出的小臂上纏繞著一串彩色的小石子,如果頭發再留長點梳個小馬尾,混進旁邊畫家群里絲毫不會突兀。
嚴笑用小勺舀著焦糖布丁,說道:“你就這么堂而皇之地翹班?”
薛葉嗤之以鼻,道:“我就是不去誰又能把我怎么樣。”
“葉子,”嚴笑瞥了他一眼,“跟你說的事,你留心了嗎?”
薛葉說道:“沒什么啊,陌姐每天都在工作,真的,我向焦糖布丁保證。沒有什么異樣……有情況一定立刻匯報!”
嚴笑約了桃桃,看了看手機,揮手哄薛葉走人,“趕緊回去上班去,幫思陌多分憂,最近老實點。”
薛葉嘻嘻笑著進到店里,“我帶兩杯咖啡回去。”
耳邊忽然傳來歌聲,是KellyClarkson的歌曲《Becauseofyou》,描述父母間惡劣關系犧牲品孩子的心聲,嚴笑情不自禁地豎起了耳朵,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首歌,她曾在第一次聽到的那個晚上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沉默許久。
唱這首歌的人聲線堪稱完美,他直接唱的是高潮的部分,從低音到高音,每個音符都激蕩著強烈的情緒……唱歌不僅僅是聲音和技巧的演繹,將一首歌唱出感情才是最完美的演繹,而此時此刻的自己被這個聲音這首歌觸動了心靈深處的某一個角落。
這是把天籟的嗓音,她側過頭向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顧思陌今天上班,頗有點心神不寧。
薛葉下樓買咖啡上來,遞給她一杯,說道:“陌姐,卡布奇諾。”
顧思陌接過咖啡,說道:“謝謝。”
薛葉無所謂地坐在椅子上道:“我最近上班都提不起來精神,新頁面的事情怎么樣了?”
“還不是老樣子,爭得死去活來。”顧思陌喝了一口咖啡,無奈地笑了下。
“有人的地方即有爭斗,至理名言。”薛葉感慨道,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聽了一句就掛掉,撥打了個電話,“F區派人過去看看,我馬上到。”
薛葉掛了電話,說道:“陌姐,我出去一趟。”
顧思陌道:“又溜?”
“這次真有情況,我姐打的電話,她那邊好像有人打架。她那好管閑事的性子,我可不放心,”薛葉笑嘻嘻地說道,“我去看看。”
“阿泰,我說不許去。”說話的人聲音極其悅耳,每個音節的尾音都清冷如玉碎。
被稱為阿泰的青年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兩道濃眉糾結起來,望著說話的人懊惱道:“他騙了咱們的錢!破公司也不肯認賬,哪能就這么算了!我打得過他們。”
“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代價,我們想要得到更多,才會被騙到失去原有,現在無憑無據,那筆錢根本追不回來。”
“不行,我再去一趟。”阿泰邁開腿就要走。
“阿泰!”聲音不大,卻讓阿泰站在原地沒動,粗眉大眼的憨直神情透出憤怒和絕望,揪著頭發蹲了下來,“那是你攢了很久的錢!我怎么那么蠢,會相信那個騙子經紀人,現在怎么辦?”
“既來之,則安之,”他頓了頓,“我們在這里掙夠錢再走。”
“這里有好多唱歌畫畫的人。”阿泰環顧四周,扶著他坐在露天咖啡廳外的花壇邊上,他坐下后接過阿泰遞給他的吉他,唇邊綻出個笑容,“就當這里是演出場地好了,說不定也會有收入。”
他唱歌的時候,阿泰都會安安靜靜聽著。
他只是不想阿泰再去演藝公司被揍得鼻青臉腫,《Becauseofyou》的高潮部分唱完,花壇的咖啡廳座椅那里有人鼓掌,“唱的真好!”
阿泰看過去,鼓掌的那人沖他招了招手。
阿泰回來的時候激動地搓著手,對歌者道:“有人給了錢,嘿嘿嘿……”他只顧著傻笑,拿著百元鈔票在陽光下照了照。
歌者撥動吉他,流利的一串音符從指尖流出,隱含致謝的意思。
給錢的人正是嚴笑。那首歌恰恰唱出了她內心深處對桃桃的某種歉意,因為童年的傷痕,她以為是自己輕易不肯相信人,也不肯對愛人妥協,才將兩個人傷害的遍體鱗傷。
(歌詞大意:因為你,人生的軌道我從不敢偏離;因為你,我學會封閉內心來保護自己;因為你,我發現我不僅不相信自己,連周圍的人都開始懷疑;以為你,我如此恐懼。)
顧思陌說的很對,她不能總是因為自己的問題讓每段感情都以痛苦決絕結束,等桃桃來的時候好好解釋下,看能否還挽回這段感情。
沒有想到她給的錢給歌者惹了麻煩。
華彩廣場以區域劃分,每個區域都有明暗兩股勢力交錯維持秩序,阿泰興高采烈地接過錢回來的時候,花壇邊不遠處的長椅上有三個青年已經看到。背著吉他的歌者踏入華彩廣場后,就已經被人盯上。
如果他只是來唱歌,一切都會安然無事。
但是如果他唱歌有人給錢,按照華彩廣場道上的規矩,是要交出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作為抽頭的。
阿泰哪里懂得這些規矩,他聽聞到手的錢要拿出來,橫眉相向道:“憑什么!”
領頭的人眼神瞟向小弟,小弟看了看手機,搖了搖頭,意思沒人提前打招呼。
原來是外來的人,怪不得不懂規矩。領頭的活動了下脖子,發出咔一聲脆響。
F區原本就是華彩廣場最弱的地盤,那幫畫家收入微薄交的抽頭也少,昨晚在“逍遙”酒吧因為小姐受了A、B區領頭人不少氣,一肚子邪火正無處發泄……好巧不巧,不懂規矩的外來人撞到他的地盤來,還敢不守廣場道上的規矩。
F區領頭人道:“憑什么,憑的是這里的規矩。”
歌者感覺到身邊阿泰一動,他伸出手來想要阻止,卻被小弟推了一把跌坐在花壇邊上。
阿泰眼睛立馬紅了。
小弟看著阿泰個頭大,先揀著偏瘦的歌者欺負了下,“又來個唱歌的瞎子。”
阿泰暴起,歌者在身邊他還有三分顧忌,見歌者被推倒,他一拳頭就打在了F區領頭人的臉上,憨直的臉上殺氣騰騰。
“阿泰!”歌者目不能視物,擔心阿泰再受傷,跌跌撞撞就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住手,阿泰,把錢給他們!”
桃桃失了約,顧思陌正在給她撥打著電話,就聽到花壇那邊的動靜,扭過頭去發現那邊已經打了起來。
她還不知道是她給的錢惹了問題,站起身一看,就見方才從她手里接錢的大個正被三個人圍攻,他雖然看起來一把力氣,但是也漸落下風,失手被人從背后抱住了雙臂,領頭人噼啪就上來先給他兩個耳光。
對付這樣不懂規矩的外來人,若是不將規矩立好,他更會被其他區的領頭人恥笑。
嚴笑是個暴脾氣,喝道:“光天化日的,你們這是干什么?”
F區領頭人回頭看見嚴笑,見她衣著考究卻是面生的,不由道:“大姐,我們在教訓外來人,閑事莫管。”
外來人這種稱呼讓嚴笑皺了下眉頭,這是道上黑話。
華彩廣場早被Y市道上的勢力劃分的清清楚楚,她心里已然明白是自己給的錢惹了事,說道:“有話好好說,別打人。”手里已經按下了薛葉的號碼,簡短說道:“辦點事。”
領頭人對著兩個小弟使了個眼色,小弟對著阿泰又是一拳,打的他痛得彎下腰去,“快交出來。”
阿泰捂著褲兜,抿緊了嘴唇就是不給。
歌者低聲道:“阿泰,給他們。”他手扶著地,緩緩站了起來。
歌者個子瘦高,墨鏡遮擋住眼睛,露出的半張臉蒼白俊秀,說道:“幾位大哥,我們初來乍到貴地,無意破壞規矩……”
“他們是明搶!干嘛跟他們說好話。”阿泰憤怒地說道。
“你閉嘴……”歌者冷聲道。
“識相的話,趕緊交出來。”領頭人又給了阿泰兩個耳光,逼迫著他交錢。那邊畫家群聽著動靜也慢慢圍聚過來,領頭人心里更煩,心想等惹來了警察更麻煩,還要被道上其他兄弟嘲笑他辦事無能,覺得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事關他辦事的能力,不由哼道:“先帶回去再說。”
阿泰擰著頭捂著口袋,還是不肯交錢,小弟拽著歌者,拽的他一個踉蹌。
嚴笑見領頭人要帶走人,知道這兩個外來人被帶回堂口定然要受一番折磨。
這時她恰好看見薛葉從咖啡店側門走出。
“葉子……”她揮了揮手,薛葉快步地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