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落合白夜還只是白夜,那個姓落合的男子還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那一年,白夜尚不是朽木家的家臣, 只是一個被下級貴族收養的流魂街孩子。
那一年, 白夜還是一個略顯青澀的少女。
——那一年的白夜還不認識朽木白哉。
至于后來她到底是怎么認識朽木白哉的, 說起來, 一切都只是巧合罷了。
先是巧合的, 她被一個貴族收養,再然后巧合的,她又被該貴族家的上級貴族挑了過去。
這里, 需要說明的是,最初收養她的貴族姓蜂。
于是, 自那以后, 白夜成了四楓院家長老為四楓院夜一挑選的玩伴或者說是小跟班之一。
一切, 到那為止還近乎正常。
可漸漸的,那之后的事情發展開始超出人的預料了。
尤其是在四楓院夜一注意到她的這個小跟班名“白夜”之后。
問到她的名字也只是一個巧合。
本來按照常理來說, 作為被長老們安排在四楓院公主身邊的人,白夜她們自然是得不到四楓院夜一的完全信任的。
因為家主和長老雖看似均是為家族利益而存在,彼此本應互利互助,但事實從來不是這么一回事,兩者總是相互牽制相互制衡, 這在瀞靈庭是古老而悠久的傳統。
制衡家主、制衡長老——這才是長老們和家主分別存在的意義。
朽木家如此, 四楓院家亦是如此。
所以不幸成為這種斗爭犧牲品的白夜和其他幾個被長老選中安插在四楓院夜一身邊的女孩子自然得不到四楓院公主的好臉色。
不, 也不能這么說, 只能說她們看不到四楓院公主隱藏于人后的真性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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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來和其他的女孩并無差別的白夜能有幸了解到四楓院夜一的本性還得源于一個巧合。
那是一個發生在夏日午后的巧合。
那天四楓院夜一照例和刑軍團里的眾位切磋完畢正要離開, 卻因為想起了會客室里有幾個被自己勒令待在原地等待的小跟班,在快要走出刑軍團的時候收住了腳步。
整理完自己的衣服, 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四楓院夜一才不情愿地慢吞吞走回被自己會客室的幾個小跟班身邊。
四楓院夜一走進會客室時,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嚴肅,步伐也是一如既往的平穩。完全看不出某人剛才在打斗時那滿臉的快意和矯健的身姿。
這是四楓院“家主”在“長老”面前的偽裝。
只是,連這樣的偽裝也不被允許存在。
在貴族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所以說四楓院夜一討厭這個世界。
而這大概也為日后她拋下一切和自己的好友浦原喜助私奔打下了基礎。
見四楓院夜一回來,幾個女孩子紛紛在行禮之后搶著端茶遞水,同時嘴里不停地傾訴著“自己愿意陪同四楓院公主一起下訓練場訓練”的衷腸。
唯獨白夜待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明白那些女孩的行為中沒有真心,她們抱有的只是完成“打探、監視四楓院夜一的一舉一動”這個任務的心情罷了。
她本就不是貴族,這其中的意味她弄不清也不想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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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楓院大人,在下的白打還是勉勉強強過得去的,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帶我一起去刑軍團練習呢?”一個女孩自薦。
“啊……勉勉強強過得去。”重復了一遍那個女孩子的話,四楓院夜一不置可否,連表情上的些許變化都看不出。
“四楓院大人,我的白打是在我們這輩里最出色的,還是選我吧!”眼看四楓院夜一對剛才那個的話語完全不感興趣,另一個女孩子立刻毛遂自薦。
每個女孩子都在試圖讓四楓院夜一將自己帶去訓練場,否則她們就完成不了長老們交待的任務。
畢竟,當初包括白夜在內,每個人收到的任務都是無時無刻不跟著四楓院夜一。
無時無刻。
白夜很明白她這樣的不努力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但她仍是不想參與其中,在她心里,任務是什么?不完成怎樣,完成了又怎樣?歸根結底,她不喜歡像那些女孩一樣做違心的事情。
明明抱著目的別有用心,卻還是裝出一片赤子之心的樣子,看著就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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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被那些女孩子圍著的四楓院夜一注意到了角落里默默無聞的白夜。
也許是她的與眾不同反而吸引了四楓院夜一的目光,在此之前從未和她說過一句話的四楓院公主突然朝著站在角落里一動不動的白夜挑了挑眉:“那邊的那個,她們都說完了,你不說點什么嗎?”
“啊……?”發了許久的呆,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白夜才反應過來剛才四楓院公主下達了命令讓自己說些什么,只是……說什么好呢?
茫茫然地環顧四周,毫不意外地收獲了那些女孩子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白夜扁扁嘴。
是怕自己搶了她們的機會嗎?
那就不提白打什么的好了。
“稟四楓院大人……”張了張嘴,白夜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沒什么好說的,頓了幾秒,她最終選擇了最普通的一句話,“我……是白夜。”
Byakuya.
白夜。
當她的這句話出口的時候,那幾個女孩子臉上都露出了精彩的表情,有的是在嘲笑她的不在狀態,有的則是對她剛才的出神表示赤?裸裸的鄙視,還有的做出了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總之表情是千奇百怪。
包括四楓院夜一——不知為何她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好好!就是你了,從今天起無時無刻都要跟著我。”抹掉了眼角笑出的淚花,四楓院夜一做了個手勢,讓白夜到她身邊去。
在白夜路過那幾個女孩時她收到了她們暗示性的眼神——內容無非是要監視好四楓院大人云云,只是收到了這樣的訊息后,白夜反倒刻意低下了眼簾,假裝沒有看見她們的暗示,默默地走到了四楓院夜一身邊。
然后站定。
那時候的她們沒人知道,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其實就已經暗示了白夜從那往后的所有立場。
無論是在四楓院家還是在朽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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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白夜留在自己身邊,四楓院夜一也是冒了一定風險的,值得慶幸的是,她的險似乎冒對了。她本可以繼續這樣耗下去,不選擇任何一個人留在身邊,但她實在是受夠了躲躲藏藏思前顧后的日子。
“白夜?……嗯,好名字。”屏退了其他人,四楓院夜一似笑非笑地看著白夜的眼睛,單腳踩在了茶幾上——那是她在其他女孩面前從未展現過的姿態和樣子。
也許這該稱為試探?
對于四楓院夜一的表現,白夜只是垂首而立,不發一言。
看白夜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四楓院夜一覺得很是有趣。
“你是蜂家的?”刻意拍了拍自己擱在茶幾上的那只腿,夜一挑眉,“這樣,在蜂家,沒問題?”
“四楓院大人,這樣……”掃了一眼夜一的動作,白夜微微笑了起來,“在我看來沒什么問題。因為我也只是蜂家從流魂街撿來的,貴族的規矩什么的……我都不清楚。”
“哦?——”拉長了聲音,瞇起眼睛,金色的眼睛變得狹長,四楓院夜一輕啟唇瓣,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椅背,“長老竟然會選這樣一個你,我對白夜你的興趣真是越來越大了。”
“大概是他們也不知道我是流魂街出身的?”
“不,白夜你記住,在貴族的家族里,那群老不死的家伙,嗯,長老們……無所不知。”
“呵……”因為四楓院夜一的措辭,白夜輕笑一聲,然后點頭,“是,我記住了。”
“吶,我選擇你在我身邊,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她們不一樣,你不會背叛我吧,白夜。”敲擊著椅背的手指不停,四楓院夜一繼續發問,而白夜則繼續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我只是討厭做違心的事情,四楓院大人。像她們為了完成長老的任務刻意接近您,我無法接受。”
“嗯,這么說果然是那群老家伙啊……那白夜你完成不了他們交待的任務,怎么辦?”沉吟了一會兒,四楓院夜一這么問她。
“不知道。但是四楓院大人,我想,再怎么樣也不會變得比在流魂街糟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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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白夜看著四楓院夜一的眼神讓她永遠都難以忘懷。
白夜的眼神很清澈,里面盛滿了一種叫做信任的東西。
“啊,大概吧。”被這樣的眼神所震懾,四楓院夜一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她貴族的殘酷之處。
這里的生活可能比流魂街要好上百倍,但這里的壓抑卻也與流魂街的自由形成了極端反差。
流魂街的陰暗都展露在陽光之下,瀞靈庭里的骯臟卻都是隱藏在黑暗的背后。
這樣的話語,四楓院夜一要怎么對這個懷揣著希望和憧憬的女孩子說。
“總之,從今以后,白夜你就是我的人了。”
哪怕日后那個當年的白夜成為了落合白夜,哪怕那個當初拍著她肩膀的人已經消失在了尸魂界,她也永遠會記得那雙拍著她肩膀的手和那個當年的少女臉上的笑容。
——當時,我們都還年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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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四楓院夜一經常帶著白夜東奔西跑。
有的時候去刑軍團晃一圈,打兩次架,有的時候去二番隊巡視一番,解決掉一些堆積成山的公務,有的時候去蛆蟲之巢看看里面的犯人可否老實,有的時候只是在流魂街的酒肆里坐一下午。
在和四楓院夜一四處亂跑的過程中,白夜認識了很多人,雖然那些人不一定認識甚至是記得她。
在刑軍團里她見到了當年在蜂家時就一直久聞其名的小姑娘,在二番隊里她見到了形形色·色的死神,在蛆蟲之巢里她見到了淺金色頭發的帥氣看守,在流魂街的酒肆里她見到了笑容比陽光更耀眼的沒落貴族。
這些本來都與白夜的生活相去甚遠的人們,因四楓院夜一而步入她的生活。
不過僅僅是步入,并沒有擾亂。
真正改變她生活的那一個人到“那個春天”為止,還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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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四楓院夜一第一次拜訪朽木府邸,也是白夜第一次踏進這個日后與她的命運緊緊相連的地方。
那是一個春天,嫣紅的花朵含苞待放,枝椏的杏還十分青澀,柔和的風拂面而來帶來幾絲芬芳也有幾絲微涼。
四楓院夜一此番前往打扮得十分正式,不是普通的死霸裝加上隊長織羽,也不是平時行動穿的刑軍服裝,而是特意穿了僅次于盛大祭典時所用的和服——一套明黃色與橙色相見的十二單,并且整個從四楓院府到朽木府的那段路上她都是由轎子抬著走過的,光是四楓院公主身后跟著的一大群隨從就快抵上一條街的長度……只是最后跟著她走進朽木府的只有白夜一個。
從以上特征無疑可以看出這是一次很正式的拜訪,同時也可以看得出四楓院夜一對白夜的與眾不同。
穿著十二單的四楓院夜一行動十分不便,按照她自己的話來說,她最討厭這種事情了,無論是排場還是服裝還是假裝的彬彬有禮一本正經的樣子……
雖她本人平日里也有的是嚴肅認真的機會,但就本性而言,四楓院夜一并不愿意這樣。
拜訪開始前,在會客廳里四楓院夜一問過白夜對于朽木府邸的感覺和印象。
——朽木和四楓院雖都是瀞靈庭的四大貴族,但兩家的府邸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白夜是這么對四楓院夜一說的。
——大概是因為有四楓院大人您在,四楓院府總是給人以絢麗的感覺。而朽木府……則是一種很清麗的感覺。完全不同呢。
“哦?是嗎?”笑了起來,四楓院夜一對白夜的回答不做評判,“那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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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會客廳沒等多久,四楓院夜一就被領進了內室,同朽木家的當家一起商討有關于四大貴族的事宜,留下白夜一人等候在外。因為她聽不懂他們所說的內容,也沒有資格旁聽。
說起來,她和貴族本來就是兩個世界。
就是這樣一個本來游離于貴族世界之外的人,在與四楓院夜一相遇之后,被拉到了貴族世界的邊緣,而在朽木白哉與相識之后,她更是被完全拉進了那個看似華美實則比之外界更為黑暗的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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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她遇見的朽木家的第一個男人——朽木蒼純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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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孽緣,都將開始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