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禁?
(幾日後二番隊地下特別監理處)
變故從來都是和突如其來、促不及防這些詞緊密相連的。所以直到雙被帶進二番隊地下那個被稱蛆蟲之巢的特別監獄的時候,她仍就沒搞清楚爲什麼...
爲什麼前天還在指導自己鬼道練習的人,突然被逮捕,並交由中央四十六室審判;
爲什麼浦原大人會犯有進行足以威脅瀞靈廷安全的危險實驗罪終身流放;
爲什麼跟她約好要做瞬步練習的夜一大人沒有按時出現;
爲什麼夜一大人被不明不白的褫奪了二番隊隊長和刑兵總統帥的職務;
爲什麼碎蜂會率領刑兵到四番隊執行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拘捕她;
爲什麼中央四十六室那些據說是非常賢明的大人們一致認定她是浦原大人違禁實驗所製造出的危險怪物;
爲什麼因爲收留她的關係,烈大人要被限制行動六個月;
爲什麼他們告訴她,她以後都必須呆在這個特別監獄裡...
可是,烈大人說過,她不是怪物的。
浦原大人說過,她就是雙,卯之花雙的。
那麼...爲什麼還要關住她,她沒有做錯事,她覺得浦原大人也不會做那些所謂的危害瀞靈廷的危險實驗,可是如果他們沒錯,那是誰...錯了?會是中央四十六室的判決有問題嗎...可是,那不是號稱瀞靈廷最公證的地方...那麼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可能呢?
她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不過不要緊,現在她似乎是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慢慢想,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裡呆多久,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反是覺得這種黑暗、寂靜的氣氛似乎很熟悉,很自然,彷彿天地之間就只有她一個而已,她好像...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情景一樣。
只是似乎又有哪裡不同,至少現在她有不少可以回憶的事情。她不想有一天再像那次醒來一樣,腦中只有一片空白,所以她會把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發生的每件事,見到的每個人,學到的所有東西,都不斷的在腦子裡回想重放,不然她怕在這裡呆太久自己會忘記,雖然她不明白爲什麼,但她,無論如何不想忘記那種自左側緩緩溢滿全身的暖暖的感覺...
(很久以後)
雙抱著自己的被鎖鏈栓住的雙腿蜷縮在牆角,血紅色的眸子望著遠處的某一點沒有聚焦,火紅色的長髮隨意散落在周圍。這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已經晉升爲二番隊隊長的碎蜂每次來探視時,見到的情景,幾乎可以說是從沒改變過的姿勢,唯一的變化,大概就只有雙那頭耀眼紅髮的長度而已。
碎蜂曾一度懷疑坐在那的不是雙本人,而是一個毫無半點生氣和存在感的,已經和周圍的黑暗融爲一體的雕塑,只是每當她在牢房外站定,喚一聲那紅髮女子的名字,那人便會擡頭朝她張看一眼,點一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繼續維持那個不變的姿勢。她印象裡,雙被關進來以後,和她最長的一次對話,就是問她卯之花隊長是不是不會受到牽連,浦原隊長是不是沒有被抓回來,還有...夜一的下落。
雙沒問過她自己已經在這呆了多久,所以她也沒主動告訴過雙按照規定,即使現在她已經身爲二番隊隊長,對於被認定爲特別危險,異端一般存在的需要單獨看押的人,也只能每隔四個月才能巡視一次,而這次是她第四十二次來這裡探視。(某蕭亂入:就是說偶家可憐的小雙雙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已經關了十四年...呃,蕭絕對沒有偷懶混時間,但在屍魂界就是沒有時間感念嘛...(聳肩)這得去找久保,跟偶米關係~)
雙沒問過她自己到底會被關多久,所以她也沒說過,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是終身監禁。
雙沒問過她有沒有人在努力想辦法救她出去,所以她也沒說過,不僅卯之花隊長一直在外面想辦法向中央四十六室爲雙申訴,連朽木家現任的家主朽木銀嶺大人也站出來說過話,只是,都尚無結果,其實,也好在雙沒有問過她,不然她也許還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在碎蜂隊長轉身準備像以往一樣離開的時候,忽然有人低喚了一聲,“碎蜂。”
碎蜂微微一愣,回頭去看依舊維持著那個環抱著雙腿,下巴抵在自己膝蓋上姿勢的女孩,有那麼一瞬間,碎蜂還以爲是自己幻聽了,直到她真真切切的看到雙的嘴脣在動,再次聽到那種平直沒有起伏的聲音。
“你,”雙微微仰起頭,隔著監牢的欄桿看著外面披著白色羽織的人,“很怪。”其實,每一次她都想說的,自從碎蜂第一次穿著那代表隊長身份的白色羽織進來看她的時候,她就發覺碎蜂身上的感覺不一樣了,具體是怎麼樣她形容不出來,只是,她可以肯定眼前的碎蜂和以前經常和自己一起做格鬥練習的碎蜂不一樣了,而且,之後碎蜂每一次來,這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彷彿在碎蜂的身上有什麼東西,變了,不見了,或者說是,死掉了。烈大人教過,不可以隨便去揭開別人想要掩飾遺忘的事情,所以她從來都不說,可是烈大人同樣也說過,如果是當做朋友的人,即使知道對方不願意聽到你說的話,但如果對對方有益的話,仍然是要說的。
“碎蜂,變得,我不認識了。”凌厲吧,這是她目前所掌握的詞彙裡,唯一能挑出來用用的,每一次碎蜂來這裡,她都覺得碎蜂越來越像一把凌厲的刀,好像越磨越鋒利,越發的寒氣凜凜,反正就是跟那個時候在夜一大人身邊,偶爾會微微勾起脣角露出略帶一絲靦腆淺笑的碎蜂,不一樣,“爲什麼?”
雙輕眨眼了下血紅色的眸子,直視著碎蜂那雙越發凌厲肅殺的黑眸,“碎蜂以前,不是這樣,”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說過這麼多的話,組織語言似乎都有些吃力,“在夜一大人身邊時,不是這樣。”
雙清晰的感覺到,在自己說‘夜一大人’四個字的時候,碎蜂身上那一剎那的煞氣逼人,於是她皺眉,全然不解,“爲什麼?夜一大人...”
碎蜂冷冷的開口打斷她的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夜一這個名字。”
“夜一?”雙茫然的看著碎蜂,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她記憶裡,碎蜂從來都是喊‘夜一大人’的,“爲什麼會忽然變了?不是夜一大人了嗎?”
“忽然?”碎蜂微微瞇起眼,“雙,你知道,你已經在這呆了多久了嗎?”
“久?”雙輕輕的搖了下頭,她沒有概念,久嗎?她不知道,她腦子裡,只有在瀞靈廷那段不到一年的記憶,從進來這裡以後,她從頭到尾一天不差的,一個畫面一個人,一字一句,細細的,完整的回憶過十五遍。
碎蜂薄脣微啓,冷冷的丟出一句,“十四年。”
“哦。”雙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並不怎麼驚訝,因爲她實在分不清十四年和一年有什麼區別,最起碼,她不覺得這十四年比那一年長多少。
碎蜂緩緩攥緊自己的拳,“這些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更足夠忘記很多人。”這已經足夠她堅定自己的心,堅定絕對不原諒,那個讓她失望透頂,背叛了她所有信賴和尊敬的人的心,她發誓會變強,強到可以靠自己的雙手親手抓到...夜一。
雙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句‘爲什麼’卡在喉間,最終沒有問出口,她低下頭,恢復最初的姿勢。不知道爲什麼,碎蜂那樣的眼神讓她有一種想嘆氣的感覺,怪怪的,很彆扭,反正是不舒服的感覺。
碎蜂再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在走出特別監牢的第二道監鎖的時候,那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的沒有起伏變化的碎碎念鑽入耳中,讓她整個人微微一僵。她聽到雙似自問自答的說,“那麼,夜一大人說浦原大人和碎蜂是在她浴血戰鬥時,可以一直站在背後位置的人,這,也會變是嗎...”原來,那個人,還說過這種話嗎,是什麼時候...她竟然已經忘記了,可是,既然是這樣...那麼,爲什麼...不帶她一起走呢,夜一...大人?
碎蜂回頭看向雙坐的位置,只是那裡太黑,她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而已,又那麼一段時間碎蜂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直到徹底平靜下來,她纔開口,“卯之花隊長一直很擔心你。希望下次,我可以帶好消息來,再見。”只可惜,希望終究是希望,那個期盼的好消息,最終,是由那位和碎蜂隊長一樣上任沒幾年的,溫和斯文的五番隊隊長。
坐在黑暗中的雙輕點了下頭,微微揚著頭看著碎蜂離開的方向,“再見。”直到聽到三重大鎖全部落下,纔再窩回原來的姿勢。她當然知道烈大人在擔心,她記得當時被刑兵帶走的時候,烈大人的表情,碎蜂的眼神,和勇音副隊長的焦急神色,那些都是她非常寶貴的記憶,她都記得,會一直記得。
雙眨眨眼,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覺得眼睛有點發脹,好像還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雙歪著頭斜靠在旁邊冰冷的殺氣石牆壁上,其實她還有個想問的問題,碎蜂和浦原大人是在夜一大人浴血奮戰的時候,可以一直站在背後位置的人,那麼她呢...她有這樣的人嗎,或者說未來她也可以有這樣的人嗎,烈大人可以算是嗎,或是其他什麼將來她會遇到的人裡...會有吧?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從這裡...出去的話。
說起來,這還是她進這裡以後第一次想到...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