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
那晚之後,六番隊再沒有卯之花副隊長,又恢復了許多年前副隊職位空缺的狀態。
於是,清晨的六番隊隊長辦公室再沒有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窗前的白瓷長頸花瓶裡再無妖嬈優雅的桔梗花搖曳生姿。
那曾經一度盤踞在六番隊隊長室上空的冰冷低氣壓去而復返,冰凝於此,經久不散。
雙再次見到朽木白哉,是在她離開六番隊幾日後的一天晚上,她跟才獲準出院的若晝一起到朽木家的大宅看望露琪亞。那時卯之花雙副統令早已褪去死霸裝,改著一身颯利的刑兵軍服。
若晝先她一步進了露琪亞的屋子,她卻因院落之中那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幾株幼小楓樹頓了步子,那幾點殷紅被大片大片的粉嫩櫻花襯得格外打眼,突兀異常。
那人從迴廊的那一頭緩步走來,明明看到對方,卻在那一刻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候。
最終,她後退一步,謙卑恭敬的鞠躬,他眸光微動,淡漠的點一下頭,她走進房間,他走向迴廊的另一頭,彼此醞釀許久的腹稿還來不及出口,便被雙方各自的冷漠僞裝逼退回去。
屋內沒有燈光,露琪亞背靠著牆坐在那裡,不動不語,夕陽的餘光散進屋內,不斷擴散,一點一點蔓延到她眸中,然後漸次黯淡下去,歸於空洞無神。
若晝跪坐在露琪亞身邊低聲勸解,雙的視線卻落在一旁,那眼圈又紅又腫,幾乎毫無生氣,在露琪亞腳邊蜷成一團的雪娃娃身上。
雙從來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好在露琪亞有若晝,而若晝所說的大概多少有些浮竹隊長的授意,可是,袖白雪呢?斬魄刀永遠和主人站在一起,始終將保護自己的主人放在第一位,可是,斬魄刀的心裡受了傷,又能由誰來安慰?
似乎是因爲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袖白雪擡起頭來看著雙,抽抽鼻子,咬緊了脣,早已哭紅了的眸自之中又開始有氤氳的水氣集聚。
“她道謝了,海燕副隊他不是感謝你了嗎?”雙微垂了眸,看著袖白雪開口,說給露琪亞聽,亦說給她聽,“每個人都有誓死要捍衛的東西,有自己揮刀的理由,那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帶著本心離開,將最後的心意託付給了你們,走得很滿足。海燕副隊說過吧,‘託付給同伴的話,心就能在同伴那裡繼續存活下去’。”雙擡眸直視露琪亞的眼睛,“你有足夠的時間,難過悲傷,甚至自責自殘都可以,但在做過那些之後,請別忘了,他已將心託付給你,只要活著,你就有延續下去的義務。”言罷,她深深望一眼袖白雪,你也是一樣,因爲捩花她也將心意託付給了你。
雙很清楚,說這樣幾句話,不會有什麼顯著的效果,因爲露琪亞的心傷很重,那些凝聚眼底心頭的沉重陰霾,只有她自己才走得出,驅得散,可是,這些話偏偏還是脫口而出,只因知道那個人擔心,他擔心朽木露琪亞,擔心緋真夫人的妹妹露琪亞,是這樣吧,白哉?
當晚,若晝堅持要留下陪露琪亞,朽木白哉意外的沒有反對,只是,雙卻必須得離開,因爲隱秘機動部隊的管理比之護庭十三隊更爲嚴格,何況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被放在刑兵之中,最方便看管監視的位置,作爲碎蜂的影子。其實,最近她常常在想,原來,懵懂無知真的也是一種福氣,不懂,真的會好過一些。
之前明明還漫天星斗,晚風徐徐,才一轉眼,忽然又開始飄雨。
送雙出來的千夜姐看到下雨趕緊回去取雨具,囑咐她在這裡等著。
雙靜靜站在正對的大門的廊下,百無聊賴的伸手承接,雨絲冰涼,沒入掌心,寒沁骨。她下意識的向前,緩緩步入雨中,閉目,微仰起臉。
“雙。”
肩上忽然一緊,雙認得那人的聲音,只是不明白他的語氣爲何會在這一刻失了一貫淡漠冷凝。
她側頭,先看到按在自己肩上那隻沒帶手套的手,而後才轉身對上那雙深邃的紫眸,脣微啓,卻不知道要喚什麼,白哉,隊長,最終全絞碎在脣間,她謙卑疏離恪守本分的喚他,“朽木隊長。”
朽木白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回手,垂在身側緩緩收攏成拳,剛纔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忽然覺得她的身影有些飄忽,彷彿就要那麼淡淡的散進雨中,那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身上,似一根根小針,刺破皮膚,融進血液,點點滴滴的涌向左側胸口。
雙眨眨眼,無法理解對方此刻的反常,看著雨絲順著他的髮絲滑落,她還是抑制不住的出言提醒,“朽木隊長,淋雨不好的。”她轉頭看向走廊的拐角處,“千夜姐?”回來了爲什麼還要躲呢?
千夜抱著傘鬱悶無比地從拐角處的陰影裡不情不願的挪出來,“白哉少爺...雙小姐...”嗚嗚嗚,難得氣氛這麼好,雙小姐你就不能無視掉我的存在嗎,你沒看到白哉少爺他剛纔跟平時不太一樣嘛?!還有白哉少爺您也是,您再稍微不正常一下下不就好了,爲什麼這麼急著變回冰山一座朽木一根,啊啊啊啊,你們兩個簡直急死人!
“朽木隊長,其實對露琪亞來說,您的話纔是最管用的。”雙後撤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朝對方鞠躬,“打攪多時,告辭了。”
“哎?!”千夜緊追了幾步,朝著瞬步離開的人喊了一句,“雙小姐,傘!”只是那人的身影早已不見,千夜嘴角微微抽了幾下,更加糾結,會瞬步了不起啊!
“現在的情況是不是更合您的意了?”千本櫻憑空出現,在朽木白哉身後涼涼的丟出一句,尾音拖得老長,“朽木隊長~”
朽木白哉無語,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千夜眼尾抽搐的厲害,擡頭對天翻了個白眼,好吧,會瞬步就是可以很拽。
千本櫻立在雙剛纔站過的地方,回身,望著整個朽木宅邸,而後側身擡頭,深深望一眼那記憶中的地方。白哉大人,這個世上,肩負著職責,揹負著枷鎖,被責任磨平了心性,被歲月淡去了笑容,被時光麻痹了身心的人,並非只有你。只是,你始終記得,而她暫時遺忘,若你始終沒能在她記起之前做點什麼...那麼也許你們現在的距離,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