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明明晚膳時還答應地好好的,怎么一到夜里便尋不到人影了?
虧李清慕今日還早早做了些許準備,還洋洋得意等著得到他的夸贊。
“難怪最近總覺得他躲著我……”
李清慕輕磨銀牙,難道自己最近真的有那么過分嗎?
這與她從話本小說中看見的不一樣啊,難道不該都是女子躲著嗎?
“若是真在小喜妹妹的屋子……”
李清慕本還想著,不管他在哪,都要去找他回來,但要是他真的在林喜人的屋子里,她反而有些心生怯意。
畢竟不管怎么說,在林喜人面前,她始終像一個插足者。
平心而論,若是沒有她出現,這兩人大概會平靜地結為道侶,相互扶持,度過弱小但安穩的日子。
以他們這等修為在實力為尊的黑風嶺,自然無法往上爬升。
而少了晉升的過程,也便少了許多爭斗。
自然也就觸及不到某些人的利益,也便不會被卷入一些古怪的風波。
就那么平庸地做一個雜役弟子,成為黑風嶺某位長老的棋子,為黑風嶺奉獻簡單的一生。
不說顧游傾,至少對于林喜人來說,是她的出現,改變了她原有的人生軌跡。
在這一點上,李清慕確實該對林喜人心懷愧疚才對,哪怕對方并沒有因此而埋怨過自己。
“若是真在,那今夜便放你一馬罷?!?
對于顧游傾,她倒是沒有此方面的愧疚,一來,她的出現將他從他那便宜師尊的魔爪中救出,二來她對他的愧疚早就已經填滿了整個心室。
所以對于顧游傾悄悄躲起來不讓她進行報償的做法,她頗有怨言。
“若是敢在那張真人的屋里!”
那今日一場元嬰境修士的大戰將在所難免。
至于綠竹?李清慕倒是并不擔憂,反正那兩人,雙方應該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象。
李清慕回到自己的客房,取出圣女令,輕掐法訣,開始鏈接顧游傾身上的圣地令。
因為距離極近,兩枚令牌毫無阻滯地便鏈接在了一起。
很快,李清慕便已經能夠看到令牌上傳輸回來的畫面。
與前幾次使用相同,最開始是黑咕隆咚的畫面,因為顧游傾將圣地令放在衣物內。
她悄悄使法,讓圣地令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緩緩從他的衣物內溜出。
李清慕進行地格外小心,因為顧游傾的境界在經過她的傳功之后,已經增長了不少,稍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他發現。
到時候若是他質問自己是不是用圣地令監視他,她又該如何回答?
難道要與他說自己早就在做這種事,且已經看過他很多次了嗎?
一想到這,李清慕便感覺雙頰有些發燙,稍稍壓下心中的情緒,她終于調動了圣地令的畫面。
環境昏暗,但布置與她的房間幾乎別無二致。
也就是說,他一定就是在這間客棧內!
李清慕頓時便感覺心底有幽怨憤恨之心情如潮水般澎湃洶涌,連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些。
他就是在躲著自己!
一時間,李清慕甚至動起了使用神念搜尋他具體所在的念頭。
但客棧內也許不止有她與張千衍兩位元嬰,她如此肆無忌憚地窺探,很容易招惹到別的客人。
想了想,李清慕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反正圣地令傳輸回來的畫面,一樣能告訴她,他究竟在誰的屋里。
“哼,倒要看看是誰讓你不愿意與清慕一起過夜?!?
李清慕慢慢調轉圣地令的朝向,率先進入視野的便是顧游傾,他此時依舊在挑燈夜讀。
怕被顧游傾發現,李清慕并未驅使圣地令靠近看看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若是她如此做了,便應該會明白,他到底是為何躲著自己。
顧游傾手中的書,叫做《男子如何在仙子手中保護自己》。
他正在認真翻閱,微弱飄搖的燭光印在他的身上,此等畫面,饒是最近幾乎是夜夜都能見到的李清慕,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甚至差點兒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此時,圣地令傳回來了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
是女子的聲音。
“阿游,圣女好像離開了?!?
“呼,多謝師姐相助。”
對話也自然傳進了李清慕的耳中。
“原來,真的是小喜妹妹……”
李清慕神色微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自欺欺人般地捂住圣女令,似乎這樣便不會看見什么,也不會聽見什么。
她覺得自己這樣偷聽偷看很不禮貌,也很過分。
可若她真的不愿意聽,不愿意看,又為何不直接斷開兩枚令牌的鏈接?
李清慕猶豫了很久,還是沒能斷開令牌的鏈接,而是選擇繼續看了下去。
“抱歉,小喜妹妹。”
李清慕暗暗道了聲歉,可當事人自然聽不到她的致歉。
圣地令傳回來的畫面,自然也是隔壁的隔壁房正在發生的事。
林喜人縮在被窩中,悄聲對坐在屋內的顧游傾說道:
“與師姐客氣什么,師姐幫阿游那是應該的。”
“哪有什么應該的,俗話說得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師姐怎么能想著這是應該之事呢?”
林喜人似乎不太能理解顧游傾的話語,因為在她的意識中,這就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但她能夠聽出阿游想要傳達給自己的觀點,他似乎希望自己能替自己考慮。
可是林喜人覺得,這兩件事并不沖突呀,基本上許多事她都是會為自己考慮的,當然順位一定是要在阿游之后。
“可是師姐幫師弟,不應該嗎?”
“師姐若是這么想,要是換個師弟,豈不是把師姐騙去賣了,師姐還替他數錢?”顧游傾無奈。
“可師姐只有一個阿游?!?
在她的理解里,阿游和師弟并非是劃等號的,阿游是阿游,只是因為阿游正好是師弟,并非是師弟恰好是阿游。
顧游傾啞然失笑:
“師姐,難道我把師姐賣了,師姐還要替我數錢?”
“師姐逃回來就是了。”
“那我再把師姐賣了呢?”
“再逃回來。”
“要是把師姐賣到一個逃不回來的地方呢?”
“那師姐就掙錢?!?
“為什么要掙錢?”顧游傾疑惑不解。
林喜人十分認真:
“要是阿游把師姐賣了,一定是阿游缺錢,師姐去掙錢,等將來尋到機會再逃走,再來尋阿游?!?
“然后?”
“然后把錢給阿游?!?
“師姐,你師弟我沒有師姐想的那么好,也許我很壞很壞,不是因為缺錢,而單純是討厭師姐才把師姐賣掉?!?
林喜人扁著嘴,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囔道:
“阿游才不會討厭師姐,也不壞,更不會真的把師姐賣掉。”
見林喜人似乎油鹽不進,顧游傾只得放下手里的書,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向只漏出了半個腦袋,雙眸眨呀眨,始終望著自己的林喜人:
“師姐,我只是希望師姐知道,師姐替我做些什么,都不是應該的?!?
林喜人不愿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地與他交談,她有自己的一套觀念。
“阿游到底想說什么?”
“只是想說,師姐總是那么喜歡吃虧,這會讓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不好受嗎?要不師姐替伱揉揉?”
“師姐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林喜人自然知道,但依舊裝傻:
“師姐不知道阿游說的是什么意思?!?
顧游傾沉默片刻,只得無奈地直言:
“師姐若總是這般不求回報,往后我還怎么敢找師姐幫忙?也許我今日也不該找師姐幫忙的。”
“不,不是這樣的,阿游!”
林喜人聽見這話,一下子慌張了起來。
她可不想成為對他無用之人。
必須要讓他多求助自己,多多依靠自己才是!
裝傻計劃失敗了。
林喜人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
“所以師姐應該怎么做?”
“師姐幫了我,師姐應該向我索取報酬才對?!鳖櫽蝺A提示道:“比如先前,竹兒姑娘替我殺了人,而我則需要在圣女面前替竹兒姑娘說幾句好話?!?
“如此交換彼此所需,才該是相互合作幫助的基礎與目的?!?
“像師姐這般,無論怎么想都是不對的?!?
林喜人若有所思,明白了顧游傾的意思。
就是他希望自己也能向他索要回報。
就像自己希望被他求助一般,也許這會讓他心生自己被人依靠的念頭。
林喜人眨了眨眼,藏在被子中的小臉露出淺淺笑容,雙眸也彎成月牙:
“師姐曉得阿游意思了?!?
“阿游是想師姐向阿游討要獎勵。”
孺子可教也,顧游傾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巧,李清慕的大師姐先前給了他不少好丹藥,還有從陳風的儲物法寶內也搜刮了一些好物,只要師姐開口,他便有借口將這些東西交給師姐使用。
林喜人卻從未有向他討要修行物資的念頭。
她只是又往被子里縮了幾分,只露出了眼睛和幾根抓著被子邊沿的蔥白玉指:
“只要是師姐要的,阿游都能給嗎?”
說出這句話時,林喜人的心臟砰砰直跳。
本已經被她壓在心底不動,竹兒姐姐妖言蠱惑自己的那個念頭,再次從腦海中蹦出。
也許,這次她真的能夠在阿游的心底留下一個只屬于自己的位置。
“我怎么會拒絕師姐的要求呢?”顧游傾信誓旦旦。
林喜人呼吸忽然變得有些短促起來。
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等的就是顧游傾這句話。
燭影飄搖,屋內兩人,久久靜默無言。
李清慕緊張地拿著圣女令,雙眸一眨不眨,生怕錯漏了重要畫面。
此時,她也再沒了追究顧游傾躲著自己之罪行的心思了。
林喜人小聲嘀咕了一句,但因為聲音太小,顧游傾根本聽不見。
他只得起身,走到林喜人的床邊。
見顧游傾靠近,林喜人就似受驚了的烏龜,猛地將自己的腦袋縮回了被子中,過了幾息又慢慢探出,見他還未走又迅速縮回。
如此反復幾次后,她終于是不怕了,這才露出小半個腦袋。
“師姐的要求就是……”
“就是……?”
“就是阿游今晚陪師姐?!?
顧游傾失笑,無奈道:
“師姐,這算什么要求,今夜我本來就哪兒也不去。”
林喜人卻是并未回應,而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良久,她才終于有了動作。
只見她挪動身子,緩緩往里移動了一個身位。
隨后掀起一個被角,躲在靠墻的里側,看向顧游傾,輕輕拍了拍騰出的空處:
“師姐說的是,在這陪師姐。”
顧游傾愕然:“師姐?”
林喜人藏在被子中的臉蛋已經滾燙通紅,但那雙眸子卻并未露怯:
“師姐總不能讓阿游在椅子上睡一整晚吧?”
“師姐知道阿游想要好好休息,在椅子上定然睡不好。”
顧游傾微微皺眉,說道:
“師姐,不是說好了多替自己想想么?”
沒想到林喜人毫不退讓質問道:
“阿游怎么知道這不是師姐想要的?師姐想要的就是這個!”
“……”聽著林喜人那微微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話語,顧游傾頓時語塞。
李清慕默默地斷開了兩枚令牌的鏈接。
坐在床沿心中五味雜陳。
她在圣地令傳輸回來的畫面中,從林喜人那雙眸子里,見到了半月前自己也曾具備的決心。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了。
自然也就沒了繼續觀看的意義。
她說不上來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失落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林喜人本就該在自己之前就得到顧游傾的,不是嗎?
……
林喜人的屋內,顧游傾最終還是拗不過她。
不論他怎么勸說怎么解釋,林喜人始終一口咬定這便是她所需要的報酬。
無可奈何,他只能穿著衣物在林喜人空出的那個位置上躺下。
也沒有蓋住被子。
但林喜人卻是眼疾手快,雙手一撐,雙腿一踢,軟被便凌空飛起,再緩緩落下,蓋住兩人身形。
林喜人羞澀難當,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阿游,自從十歲之后,我們已經再也沒如此這般同床而眠了?!?
顧游傾身體略顯僵硬。
林喜人卻是鼓起勇氣,似潛水一般將自己沉入被窩中。
只留下一句:
“知道阿游今日想要好好歇息,師姐替阿游助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