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被二姑接去城裡,這也是萬不得已,大家總算放心下來。
本來爸爸去奶奶家看門,直到去了奶奶家的院子裡,越想越怕,急匆匆喂上雞狗,將大門鎖上便回了家。
楚江童睡在畫廊裡,夜裡十點多鐘,老覺得奶奶家有些蹊蹺,決定回去看看。
月光將村子裡照得亮亮堂堂。
奶奶家靜悄悄的,有幾分幽森感。幸虧小黃狗在家,非常奇怪,只要自己出了畫廊就沒有多少恐怖感了:難道畫廊所處的位置真是古城的陰陽通道?
這不好說,有時在畫廊裡跺跺腳,就會發(fā)出空洞的迴音。村裡人曾就這種迴音發(fā)表過一些議論,有人說這是離陰世太近的緣故,也有人說走在陰陽通道中往往有這種迴音。
楚江童則不在乎:老子連陰世都去過還怕什麼陰陽通道?縱然是陰陽通道,自己還真有興趣再去一趟陰世看看呢!可惜,那些鬼魅都親眼目睹過陰世的覆滅。
楚江童握著手電筒,沒有打開,黑夜中的亮光讓人有種被暴露的感覺。
小黃狗異常激動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楚江童拍拍它,體諒到它的孤獨,彷彿奶奶仍然在屋子裡。房門鑰匙在窗臺上的一塊破瓦下蓋著。
開了門,將燈拉開,屋子裡有股清涼之氣漫在身上,汗水片刻便沒有了。
小黃狗一直不太敢進(jìn)屋來,它可能分得出主僕之別吧?站在屋裡,四處望著,也沒有什麼異樣,奶奶的幾次反常,讓人沒法不懷疑是有“東西”在作怪。
正想著,突然屋門被砰地撞開——小黃狗搖著尾巴衝進(jìn)來,躲在自己身後,雙股戰(zhàn)慄,好像特別害怕似的。
“小黃小黃,別怕!怎麼啦?”楚江童緊張地盯著門口,是什麼東西把小黃狗嚇成這樣?將它護(hù)在身後,抄起一把菜刀,注視著門口……
小黃狗在身後發(fā)出嗚嗚低叫,看樣子恐怖極了。
楚江童故意大喝一聲:“小黃狗別怕,看老子不剁了它……”
話音剛落,屋子裡刮來一股奇怪的香氣,香氣分外濃郁,讓人感到雙目清爽,幻想無限。啊!楚江童不明白這香氣來自哪裡,是吉還是兇。
正在這時,小黃狗乖乖地向門外走去,不急不緩,四肢鬆散,穿過院子,披著月光向門外跑去。
楚江童迅速鎖上門,跟隨它出了巷子,小黃狗起初還跑得很慢,後來就越跑越快!遂加快步子,在後邊緊緊跟隨,小黃狗徑直向古城裡跑去。
楚江童恍然大悟:它這是要去畫廊。同時感覺到,小黃狗的前邊應(yīng)該有個東西,自己雖然看不到,可濃郁的香氣,就是小黃狗的導(dǎo)航。憑觀察,這東西似乎並無惡意。
楚江童在後邊追得滿頭大汗,拐過村巷,望向畫廊——黑黑的,剛纔自己出來時明明開著燈的,怎麼屋子裡全黑了?
不好!有人進(jìn)了畫廊!三步並作兩步,衝去畫廊。
門開著,黑黑的屋子裡,靜悄悄的,側(cè)耳細(xì)聽一番,打開手電,照到畫案時,不由地一驚:自己臨出門時將《茅屋暮色圖》藏在畫案上的一沓畫宣底下,此時,畫宣已經(jīng)扔得滿地皆是,還好像被撕扯過一般,而《茅屋暮色圖》,已經(jīng)平平地鋪在畫案上……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有人來偷畫,爲(wèi)什麼沒有將其偷走?
內(nèi)室裡一切井然有序沒有什麼變化,正思慮間,突然一團(tuán)白白的影子向手電筒的強(qiáng)光飛來,直接將手電筒的光芒連同自己的頭也矇住。
啊!楚江童大喊一聲,雙手用力撕扯罩在頭上的畫宣!恰在此時,小黃狗瘋狂地吠叫起來,同時還聽見另一種吱吱地叫聲,待楚江童猛地衝去牆邊,摁開電燈,屋子裡突然一片寧靜。
小黃狗呢?汪汪汪……門外小黃狗的眼神尤其怪異,一隻耳朵耷拉著,身上的毛也零亂不堪。再看畫案前,驟然而結(jié)無數(shù)條“蛛網(wǎng)”,從畫案起一直到門邊,將自己和小黃狗圈在畫案之外,仔細(xì)看看畫案上的《茅屋暮色圖》,絲絲縷縷的蛛網(wǎng),在畫心處縱橫交錯!
嗯?楚江童越來越糊塗。
“一定有個東西在自己周圍實施保護(hù)!對,這蛛網(wǎng)就是說明!”楚江童終於明白過來,連同小黃狗的被約束也該是同處一物,是蜘蛛精嗎?
想到這裡,心生感激的同時又有些怕,真擔(dān)心這畫廊就是一處陰陽通道,那豈不是成了各個鬼魅來去自如的地方?怪不得這段時間以來,總出現(xiàn)一些詭異之事。
將畫廊裡收拾一番,把《茅屋暮色圖》捲起來。突然,他的手僵在半空,舉到眼前一看,有種溼溼涼涼的感覺。
畫軸外觀並無變化,畫心處卻有種冰一般的涼,楚江童猶疑著將畫軸重新放入牀下的木匣子裡上了鎖。
天知道,那天奶奶是怎麼找到它,又怎麼將鎖撬開的?
猛地,推開門下意識地望著黑黑的夜色,彷彿那隻神秘而善意的東西就在不遠(yuǎn)處,盯著自己,它是誰?
小黃狗搖著尾巴過來,它放鬆的神情預(yù)示著自己的猜想純屬多餘。
這縱橫交錯的“蛛網(wǎng)”,它們和以前的一樣,只要扯動一根,立即反彈而斷,聚成一顆豆粒大小,硬硬的,這到底是什麼呢?如果是蛛網(wǎng)的話爲(wèi)什麼一點兒也不粘?究竟是……
楚江童衝著門外的小黃狗溫和地說:“小黃呀,回奶奶家看門去吧!這裡沒事了,晚安!”
小黃狗跳起前爪,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歡快地回了村子。
將捲簾門拉下來上了鎖,這才撲撲嗒嗒去洗澡,一邊洗一邊想象著:自己正置身於一處長長的“巷道”的上方,撲通一聲落入萬丈陰世……哈哈哈,淨(jìng)瞎琢磨!
陰世有什麼可怕的?關(guān)燈睡覺!這兩天睡眠質(zhì)量有所好轉(zhuǎn),完全不知不覺中進(jìn)入夢鄉(xiāng),只是夢很多,可一個也記不住。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耳邊一個女人的哭叫聲:“啊——啊……”誰?忙睜眼四顧,周圍並沒有人,那個女人哭聲尤爲(wèi)刺耳和真實,好像是個老女人。
坐起來仔細(xì)尋思一番:不是現(xiàn)實中的聲音,應(yīng)該是夢裡!管他呢!再次睡去!迷迷糊糊中,聽到拍打捲簾門聲,輕輕的,好像風(fēng)颳動一般。擡起頭仔細(xì)聽了聽,捲簾門不響了,不行! 得去看看究竟是什麼在門外。
抓起驌驦陰陽戟,躡手躡腳向畫室走去。門外已經(jīng)毫無動靜,屏息聽了一會兒這纔回了臥室。
慢慢躺下,眼睛緊盯著窗簾:啊——猛地坐起,本能地向後退一下身子,只見窗簾外有一條高大的人影一動不動!
這條身影在月光中顯得模模糊糊,如同皮影戲裡的人物一般。
“誰——”楚江童揮戟拍在牆上,發(fā)出啪啪的響聲,因爲(wèi)用力過猛,致使?fàn)濗w迴音,好久才停下來。
奇怪,自己這一喊,窗簾外的身影消失了。
楚江童汗珠子呱呱嗒嗒滴在涼蓆上,本來沒打算出去看看,心一橫,靠!我怕什麼?老子偏偏和你們這些混蛋對著幹。
嘩啦啦——拉開卷簾門,一步躍出門外,瞪著窗臺下,什麼也沒有!
“你他媽的給我聽好了,我楚江童此生專與惡鬼作對,若再敢來搗亂,驌驦陰陽戟說話,哇呀呀……”喊叫了一通,回畫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早晨,正在做俯臥撐,媽媽過來了。
“小童,去你田喬林大伯家?guī)蛶兔Π桑俊?
“幫什麼忙?他家——”
“唉!你還不知道吧?他老伴病逝了!”
“啊?”楚江童眼頓時瞪得憨憨的,“她她她,年紀(jì)不大吧?”
“唉,陰世途中無老少,今兒關(guān)了畫廊去幫幫場啊!”媽媽先回了家。
楚江童有點呆,腦海中猛然再次回放那個女人的哭叫聲——啊?那夜裡聽到的女人哭聲是怎麼回事?越想越奇怪,那哭聲真像田喬林老伴喊出來的。她平時說話嗓音有點啞,但轟趕起家禽來,聲音挺有特點,音尾處卻很是尖利。
田喬林家一股濃重的悲悽,讓衆(zhòng)人不由自主的心情沉重起來。畢竟,田喬林的老伴是非正常的突然死亡,從縣院來的醫(yī)生爲(wèi)她檢查過,初步推斷爲(wèi)心臟病突發(fā)而猝死。
田之榮哭得很慘,楚江童過來後,她便摘下頭上的白巾走過來。楚江童也不知說什麼好,田之榮淚眼望著他:“小童,我媽這是怎麼啦?過去她可沒有心臟病!”
“伯母身體一向不錯,真沒聽說過她有心臟病,榮姐,伯母臨終前有過什麼反常的事沒有?”
田之榮皺著眉,想了想:“唉,事發(fā)太突然,我們趕回來時,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了!”
這時,田喬林從牆根出過來,一臉的惶然。
“大伯,您也別過度悲傷,唉,這事怎麼這麼突然?大伯,伯母臨終前有過什麼反常舉動沒有?”
田喬林想了想:“沒有什麼反常啊,就是突然哭叫了一聲,就什麼也沒有……”
楚江童心裡咯噔一下:果然!
真不可思議,自己聽到的那女人哭叫聲,正是田氏發(fā)出來的。這裡離古城差不多一里地遠(yuǎn),連狗吠聲都聽得並不響亮,況且田喬林家,院子全用鋁合金罩著,若發(fā)出點聲音,別說是古城崗子上聽不見,就連左鄰右舍也不見得能聽清。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全村人只有自己和守在一旁的田喬林聽見那哭聲?
這會不會就是——絕命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