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才藝表演過後,正如皇后之前所言,皇上命近身內監捧出三道聖旨,前兩道聖旨分別晉二皇子獨孤睿,三皇子獨孤夜爲成親王和慶親王,最後一道則是晉封工部尚書陸振遠爲輔國公,陸浩源爲輔國公世子的旨意,工部尚書乃國舅爺,身份原本就尊貴,如今成爲公候更是讓許多王公大臣羨慕不已,衆人紛紛舉杯慶賀,又是好一陣熱鬧。
酒過三巡,林卿微微有了一絲醉意,待向坐在男賓席的陸浩源舉杯,恭賀其晉升爲世子時,她突然意識到,林梟自剛纔去追晗筠郡主後,兩個人都沒有回來,可算算時間,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哥哥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按理說追到晗筠郡主後應該很快將她帶回來纔是,怎會……
如此想著,林卿心裡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雖然她不斷安慰自己,宮中戒備森嚴,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心裡那種不踏實的感覺不僅沒能減少,反而越來越強烈。
不行。
事實證明林卿的第六感極其敏銳,就在她想要起身去跟林青雲商議此事時,一個侍衛匆匆進入大殿,也顧不得向其他人行禮,只神色驚慌地單膝跪到皇上面前,低聲道:“回稟皇上,晗筠郡主溺水身亡了!”
“什麼!”禮親王坐的位置離皇上極近,聽到這話,臉色驟然大變,只見他的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健步竄到侍衛面前,緊緊攥著他的衣襟,大吼道:“放肆!膽敢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他不相信,他如何能相信剛剛纔被賜婚的寶貝女兒,轉瞬之間就溺水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侍衛被禮親王兇神惡煞的樣子嚇住了,但也不敢推開他,只小心翼翼地顫聲道:“屬下……屬下……不敢撒謊,的確是晗筠郡主……”
侍衛話音未落,坐在座位上的禮親王妃急火攻心,昏了過去。
“王妃!王妃!”隨著小丫鬟的尖叫聲,原本氣氛融洽的踏雪軒正殿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牽連治罪。
短暫的騷亂後,皇上第一個冷靜下來,在命人將昏迷的禮親王妃擡到內殿照顧後,親自拉開禮親王,安撫道:“皇兄且冷靜些,事情怎樣還未可知。”說罷,淡淡瞥了侍衛一眼,繼續道:“把話說清楚,撿重點?!?
“是。”侍衛用力點點頭,就怕稍微反應慢一些就會被皇上拉出去打死。
在侍衛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衆人漸漸明白,晗筠郡主從大殿跑出去後,沿著主路去到了踏雪軒後面的假山羣,那裡地形複雜極少有人經過,侍衛本想提醒郡主危險,但見林梟隨後也跟了進去,就沒有在意,不成想沒過多久假山裡傳出一陣劇烈的爭吵,緊接著就聽到大石頭砸到地上的聲音,他跟其他幾個侍衛慌忙跑進去查看,就見渾身是血的晗筠郡主跌落到人工湖中,林梟呆愣地站在湖邊,手
中還握著一塊從郡主身上撕扯下來的布片,待他們合力將郡主撈上岸邊,對方已經氣絕身亡,因爲事關重大,他立刻前來稟告皇上,至於其他侍衛,以及可疑的林梟,則留在原地,以免破壞現場。
林卿的手緊緊握著,眼睛裡閃現出一絲冰冷的光芒。
皇上纔剛剛賜婚,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出這樣惡毒的主意來陷害哥哥,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哥哥儼然成了殺害晗筠郡主的兇手,就算不能斷定是故意殺害,過失殺害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至於兩人爲何吵架?
晗筠郡主已經死了,所謂死無對證,所以哥哥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而且無論是否是過失,痛失愛女的禮親王夫婦都一定會讓皇上嚴懲哥哥,到時候不僅哥哥難以保全性命,整個鎮國將軍府都會被牽連,從此一蹶不振。
好狠毒的心思!
在林卿凝眉思索的時候,獨孤夜也想到了這些,林梟和晗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剛纔父皇指婚時兩人都未表露出任何不悅之色,怎無辜爭吵還失手釀成慘案,這怎麼都說不過去。
爲今之計,必須要找到證據幫他洗清嫌疑,否則……就只能調動自己的勢力強行保住他的性命再做打算了。
寧河跟隨獨孤夜數年,深知其心意,微微點頭,默默消失在大殿內。
“林梟,一定是林梟殺了筠兒!”深處悲痛中的人原本就沒有什麼理智,侍衛的話就像火柴一般點燃了他敏感的神經,若不是還有幾分理智尚存,他恨不得即刻撲過去將林青雲撕碎。須臾,他撲通一聲跪在皇上面前,用帶著哽咽的聲音道:“臣請皇上嚴懲林梟,爲筠兒討回公道!”
“皇兄放心,朕一定不會放過兇手!”說罷,向貼身內監道:“擺駕案發現場,朕要親自審理此案!”
皇上能將諾大的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心智自然不弱,他雖然不似林卿一般肯定林梟是被人陷害,但也沒有急著認定他是兇手。
在皇上身後,禮親王和幾位貴族親眷亦匆匆跟了上去,林卿盡力定了定神,走到面似烏雲的林青雲面前,輕聲安慰道:“爹爹放心,此事必定與哥哥無關,”
“卿兒?!绷智嚯呂⑽@了口氣,在看到林卿篤定的眼神時,正苦苦思索對策的心裡多了幾分欣慰,輕輕拍了拍林卿的肩膀,正色道:“咱們將軍府不惹事,但也絕不怕事,爹爹自會爲梟兒洗清冤屈?!?
林梟是林青雲一手帶大的,他可以用項上人頭保證,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只是此事來勢洶洶,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出事的地方雖然偏僻,但離踏雪軒並不算遠,一路疾行,不過片刻就到了,儘管路上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但真正看到現場時,林卿的眼皮還是狠狠跳了一下。
晗筠郡主的遺體已被打撈上岸,因爲被假山上的石頭砸過的原因,她的前
額上有一個大大的血洞,殷紅的鮮血染滿了臉頰,就連溼漉漉的衣服上亦不住地往下滴著血水,林卿離的距離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細細的勒痕,不必說,那裡纔是致命傷。
看到女兒冷冰冰的躺在地上,禮親王幾乎昏厥過去,他踉踉蹌蹌地衝到林梟面前,手腳並用地用力踹打,瘋狂地罵道:“你這個道貌岸然的畜生,如此狠心殺了筠兒,本王今天就親手爲筠兒報仇……”
林梟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好好地來尋晗筠郡主,怎麼纔剛到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殺人兇手,奈何幾個侍衛過來時正好看到晗筠郡主落水那一幕,自己就算渾身張滿嘴都說不清楚,直到現在他的腦子還是蒙的,也顧不得躲閃,只生生承受了禮親王的責打。
想比於禮親王,早就認定事情有蹊蹺的林卿則是將完全將注意力放到了靜靜躺在地上的晗筠郡主身上,雖然‘人證物證俱在’,但證據有假,屍體卻不會說謊,晗筠郡主是在剛被皇上指婚時就跑出去的,設局之人不能提前料定這一點,必定是在匆忙之中設下了這個局,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定會在現場或者晗筠郡主身上留下破綻。
見林卿一步步上前,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獨孤夜不著痕跡地拉了她一下,“你要做什麼?”一般的女孩兒看到屍體早就哭喊著跑開了,她倒好,還要往前湊。
“自然是找證據。”林卿深深看了獨孤夜一眼,默默揮開他的手。她是從閻羅殿走了一圈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看還好,這一看,林卿立刻就發現了問題,因爲在晗筠郡主中衣和外衣之間的夾縫裡,赫然隱藏著一株小小的紫薇花,而再細細觀察一下她的手……
林卿稍稍一想,扶著胸口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哥哥的罪名,洗清了。
如此,她朝被侍衛強行拉開,依然哭泣咒罵不止的禮親王,朗聲道:“王爺先別哭,容臣女問兩個問題。”
林卿之所以大聲,完全是爲了能讓處在悲憤中的禮親王聽到,然而對方聽是聽到了,但見是林家人,只狠狠瞪著林卿,怒聲道:“你想說什麼,本王告訴你,今天就算拼卻這條命,也一定會讓林梟血債血償!”
“只要王爺回答了臣女的問題,臣女及林家所有人,悉聽王爺處置!”林卿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然而從那嚴肅的眼神中,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這個少女是在開玩笑。
“好!”禮親王被林卿的氣場震住了,片刻後方才點頭道:“你問吧!”
林卿微微福了一福,直接進入正題,“第一個問題,敢問王爺,晗筠郡主今天是否是從宣武門進的宮?第二個問題,郡主的古琴技藝如此精湛,是否每天都會練琴?”
禮親王原以爲林卿是要爲林梟辯駁,沒想到對方卻問出這樣兩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冷冷地瞪著她道:“你問這些作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