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倫特他們四十七個人中往常若有回家的，大都是選在十二月初。從十一月放假到十二月這段時間，是他們聚集在一起共同交流的時間。

而理所當然的，亞當斯的這一進步，把他們全都震得東倒西歪。

格倫特從兄弟們掛在嘴角的苦澀就可以知道，大家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被這麼一個變態狠狠地壓在頭上，實在是令人有難以喘氣的感覺。

格倫特自己也是如此，儘管，在兄弟們當中，他也算是一個‘變態’了，可惜，他總感覺，在亞當斯面前，他就是個廢柴。

痛定思痛。格倫特於是投小蘇打於糞坑，大發糞——先是把自己關到小黑屋中靜思了半個月，出來後，便又一頭奔進了明珠樓，開始抱起書猛啃。

沒有選擇性的閱讀，而是從第一層開始，對所有的書進行猛記。

儘管還是個菜鳥魔導士，但是那相對來說已經夠龐大的精神力，足夠支撐他過目不忘地背誦了。

這一啃，又是半個月。

“亞當斯，你這個混蛋，我要代表老師懲罰你，啊啊啊！”直到掃完了三層的圖書，格倫特才終於擡起頭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施施然，離開了明珠樓。

到了後山兄弟們常聚集的地方，才知道亞當斯被扯著直直講了一個月的‘學習體會’、‘經驗分享’，講得他是欲哭無淚。聽了這個消息，格倫特心情舒暢，仰天大笑。

然後，與一干兄弟們略作兩三天的小聚，便返家去了。

老爺子原本的交待，是讓他學院一放假就回家的，結果拖了整整一個月。

回到家裡，才發現，這一次，大哥二哥以及大伯他們的兒女全都過來了，待到格倫特回來時，他明顯地感到這些哥哥姐姐們，看他的目光有點複雜。

格倫特微搖搖頭，有點好笑。

在學院，他感到如魚得水，離開學院，他又感到天寬地闊。前者，讓他有一種安心感，後者，卻讓他有一種舒心感。這些哥哥姐姐們的表現，雖然近在眼前，但遙遠的，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了。

對此，格倫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和老師在一起的情況。

想及往常，他們討論的，不是神佑的勢力結構，便是大陸的盛衰沉浮，不是世界的文明傳承，便是諸神的人心政治……那些，用老師的話來說，只是一些空、泛、無聊的業餘閒談，用來在魔法修習之餘放鬆一下身心罷了。

但這個時候，偶一恍然，格倫特才發現，原來就是那些‘無聊的閒談’，一點一滴，鑄就了他們‘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眼光，或者，格局，或者，氣概。

再看看這些在幾年前讓他只能無限仰望的大都有著天才之稱的哥哥姐姐們，格倫特心中思緒萬千。

有徒步捨身，直上萬仞之巔的志向，又怎麼可能在一個小土包面前心存畏怯呢。

心念及此，格倫特淡淡一笑。

那一笑中，忽然便有了些滄海空闊，我心是帆的豪情，也有了些任它雨打風吹，我獨閒庭信步的坦然和堅定。

“格倫特，年後，我打算讓長老們分出一塊事務來讓你打理，你覺得怎麼樣？或者說，你有什麼打算？”晚上，格倫特照舊來到老爺子的書房時，這一次，老爺子沒有再和他談些關於家族總體事務的情況，而是一開口便這樣說道。

“孫兒該做些什麼，該學習些什麼，該接觸些什麼，這些，孫兒都不知道，而爺爺知道。所以，一切但憑爺爺的吩咐，孫兒盡聽爺爺的安排就是。”格倫特照例站在輪椅身後，爲老爺子捏著肩。

“嗯。”老爺爺輕輕點了點頭，道：“這一年來，家族的大體情況，你已經熟悉。那麼你來說說看，將來，你希望把家族帶向什麼方向？”

“是，爺爺。”

——

“老師對我們說過，對於一個勢力存在來說，需要面對的是兩種情況：一是生存，二是發展。而對於一個勢力存在的繼承人來說，需要面對的是三種情況：一是繼承，二是整頓，三是開拓。”

“既然爺爺選中了我，那我就對家族的興衰，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讓家族在我的手上更進一步，這既是爺爺您的期望，也是我需要面對的任務。”

“那麼，繼承、整頓、開拓，也就是我需要走的三個步驟。如果孫兒的能力不足，那麼我將止步於‘繼承’這一步。大哥，二哥，還有三姐他們等，都是了不起的管理者。家族的經營方面，我將放手讓他們做，而我這個家主弟弟，將和家族站在一起，成爲他們最堅強的後盾。”

“如果孫兒的能力可以，那麼在此基礎上，我需要考慮的第二步是‘整頓’。在徹底熟悉家族業務之後，我將對家族業務進行分析、定位，然後，對我們家族，進行定位。然後，以這兩者的聯結作爲核心，進行家族業務的分拆、整合，基本上，以三個方向作爲標準：一、核心業務；二、非核心但能爲家族帶來廣泛的社會和財富收益的業務；三、既不是核心、又不能爲家族帶來廣泛的社會和財富收益、但能爲家族的發展提供長久的觸發式效應，保證家族能與社會進行正常而久遠的連接的業務。”

“嗯，繼續。”老爺子微點點頭，聲音中波瀾不驚。但他的心裡，卻正翻起了濤天的巨浪。格倫特，到底和他的老師都學了些什麼東西？

“這三個方向的業務，大體將以４０%、４０%、２０％的比重進行佈局調整和重組。第一項業務，將由家族長老堂，作爲最終的掌舵者。第二項業務，將放手交給家族的嫡系精英，如大哥、三姐他們，由他們進行直接掌控，家族不對他們進行太多的干涉，家族惟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爲他們提供幫助。我希望他們可以爲家族生，爲家族死，而家族，也會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爲他們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力量。”

“好！”這一次，老爺子的心情再也沒有抑制住，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輪椅的把手。

“而第三項業務，我希望……家族同樣是放手，放手交給庶系的精英。無論如何，身爲家族的一份子，他們有責任爲家族出力，也有資格，享受由責任帶來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