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徒單月
萬歲山來窮九州,汴堤猶有萬人愁;
中原自古多亡國,亡宋誰知是石頭。
靖康過后,有人寫了這首詩,里面說亡宋的是石頭,這句話對,但也不全對。
宋國徽宗皇帝即位之時,未有子嗣,有道士進言:
“京城東北隅,地協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高,當有多男之祥。”
那徽宗皇帝便興起了選石筑山的欲望,這欲望越來越大,最后竟然搜刮天下,大興‘花石綱’,此綱專只運往汴京的石頭,每十船為一綱,光是為了這勞什子東西,興起來的民怨就比天還要高。
如今宋徽宗已經化成了一堆白骨,但他的心血,這取天下瑰奇特異之靈石、移南方艷美珍奇之花木,日積月累,歷十數年時間方才早好的園子,確實留了下來。
里頭的珍寶奇石雖然大多已被拆走運回北邊,不過此地的亭崗閣樓,花木湖泊還在,雖然不再顯貴。卻仍舊是一個玩耍的好去處。
就像是今日這般,完顏兀術就是在這里設下的宴席,專門用來招待手下眾人。
要說這宋軍都快兵臨城下了,這四太子如何會有這般性子?
說起來,還得是那錢愷出手闊綽,一下子承諾了如此多犒賞軍隊的物資,四太子心里頭高興,且又不是花的自己的錢,當然是樂得耍耍,加上哈迷蚩帶來了夏國皇帝李仁孝的信件,答應了在西北出兵施壓,報酬也只有鳳翔臨洮等地。
本來已經喜上加喜了,又遇到了自個兒的親人來,今日就算是岳飛已經在城外叫陣了,完顏兀術也要把這杯子酒喝完再理。
那與哈迷蚩和錢愷同來的人里頭,有個身子小小的姑娘兒,她卻不是別人,正是徒單家上一任家主徒單定哥、和完顏兀術一母同胞的親妹子完顏兀魯的女兒,算起來,自打完顏兀術南侵開始,已經與她有個三四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
而且完顏兀魯就這么一個女兒,自打那南人造起自己的謠開始,四太子也弄得有些迷糊了起來,按照歲數來看,這小丫頭沒準還真是自己的種……不管是不是吧,反正他又不缺女兒和兒子,這個是自家的親侄女兒,與親女兒也沒什么差別了。
之前在皇宮里頭,完顏兀術還沒有認出她來,只當她是與錢愷一同來的,畢竟這丫頭一身漢人打扮,模樣又長開了些,讓四太子一時間犯了迷糊;幸好后來她竟然直接沖到了自己的身前,要來拔自己的胡子了,完顏兀術方才將她認了出來。
此時大伙兒在這宋徽宗的萬壽山里,既是烤羊又是宰牛,簡直就跟過年一樣,四太子不斷地與大伙兒飲酒說笑,卻被她給拖住了腰帶:
“四舅舅快些過來!”
完顏兀術頓了頓,朝著眾人賠了個笑臉,這才與她退到了一旁:
“你越活越回去了,俺分明是你大舅舅,你沒有什么四舅舅。”
她眼睛一白,并沒有在這件事上與他糾纏,而是雙手叉腰道:
“伱便沒看到我給你的信?”
完顏兀術端著大碗,痛快地喝了上了一口:
“看到了。”
她有些氣憤:“既然看到了,剛才為何就不理我?”
“沒認出你來嘛,沒想到,俺家的小虎兒長這么大啦。”
她雙頰一紅:“小虎兒多難聽啊,我改名字啦,以后叫徒單月。”
“什么徒單月!”完顏兀術猛地提高了聲音,嚇了周圍的人一跳,均是朝著兩人看了過來,但這四太子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越發的大聲了起來:
“徒單虎就是徒單虎,老虎不比月亮好!”
“俺看你就是性子野了,連爹媽給的名字都不要了!”
“信不信,俺抽把你送到你娘那兒去,叫她抽你一百鞭子!”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嘴巴一嘟,眼眶立馬就紅了起來,嚇得完顏兀術趕緊收回了話去:
“行行行,你愛叫啥叫啥,俺不管,俺叫你小虎兒,你也不許管。”
如此,兩人才算是達成了初步的和解。 等徒單月收回了眼淚,她又像是什么都沒發生的模樣:
“這園子漂亮得很,舅舅與我走一走。”
完顏兀術知道她是有話要說,將大碗遞給了邊上的衛士,輕聲道:
“走吧,俺也有話要與你說。”
這兩人直接從宴席上脫離了開來,好似沒有人注意到,又好似被所有的人都給瞧見了。
“上次你寫信來,說是宋帝要撕毀和約北上,俺還有些不信。”
“與趙皇帝一家人打了半輩子的交道,唯獨這趙家的老九,是俺看走了眼了。”
“只是南邊亂得厲害,你又是個女兒家的,早點兒回去罷,也好叫你娘省省心。”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在湖邊上漫步的這兩人真就是一對普通的父女了。
徒單月看著湖水有些失了神,過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您既然已經見著我寫的信了,卻為何還不動身?”
“動身?”完顏兀術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如何動身?”
徒單月皺起了眉:“如今形勢不在我大金這邊,您又不是瞧不清楚。”
“何苦再讓將士們白白地丟了性命?這里又不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妻子都在北邊,在等著他們回去。”
“宋國國土廣袤,城堅墻厚,非是遼國所能比;漢人人數眾多,能人巧士極多,也并非可速圖之地。”
“照著陛下的意思,就把這黃河以南,甚至是燕云之地還給他們,咱們也不曾虧了什么,反而在這里占著,統又統不了,耗也耗不過,到時候把大金拖成……”
“行啦,”完顏兀術打斷了她,“若你是一個男兒身,憑著剛才的話,俺就可以直接將你殺了。”
“俺知道你是看了許多的書,卻不想把人都給看傻了,你就從各家的人里頭選個中意的男人,把自己嫁了罷,反正年紀也到了,該是生孩子的時候了。”
“至于這男人家的事情,就別來摻和了,哪有男人打仗,女人說話的道理。”
徒單月臉色都變白了:“我身處宋國大半年之久,漢人對我等之厭惡,宋帝手段之深,宋國百姓之恨,俱是……”
“再敢多話,現在便把你綁了,直接送到會寧府去!”
徒單月氣極,正想著出口開罵,卻聽見那邊的宴席之處,傳來了一陣躁動的聲音。
“莫不是哪個酒量小的,開始撒起了野了?”
兩人同是疑惑,卻見遠處的衛士有些慌張的跑來,稟告道:
“是,蒙兀國的人,在鬧事了。”
完顏兀術半句話都沒有說,連思考都沒有,徑直便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