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兄友弟恭
臨安城。
按理來說,外邊這么大的動靜,皇城里頭早該收到了消息才是。
但很奇怪,沒有,宮里沒有半點兒變化,皇城司的人與王燮的人混在一起,你看著你的內宮,我盯著我的外圍;女官們忙得焦頭爛額,為了給皇太后補齊鞋上的珠子,她們幾乎已經想盡了所有的辦法;宦官們要輕松一些,但是進出的身影依舊是顯得匆忙。
看起來,好像又一個平平無奇的一天。
趙桓的身份還是不清不楚,只是這不清不楚來自于眾人對太上皇帝這個身份的陌生,雖然有著前朝的舊例,但更近的例子就在面前……徽宗當年禪位的時候,確實也沒有就把權力全給讓了,許多時候只是讓了個名分,更多的事兒他還是要去做一下主的。
所以這位孝慈淵圣皇帝摻和政事,看起來也沒有那么的不能接受。
垂拱殿里,胡銓紅著雙眼……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了,他定然是吃癟不小,又見劉子羽等人眉頭緊皺,萬俟卨緊張萬分,蘇符老頭兒嘆氣不止;另外一旁的,張浚則是眼含笑意,勾龍如淵、林一飛志氣滿滿,更別提那王次翁了,一群做苦力的官兒,就屬他之前的官職最大,也屬他現(xiàn)在的日子最好過,雖沒有恢復官身,但儼然已經成為了張相爺?shù)牡昧χ帧?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有了永嘉郡王這棵大樹,反而抱上了趙桓的大腿。
當真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除了面色依舊溫潤的皇帝,最為淡定的,便是趙鼎趙相爺了。
趙桓把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這輩子,四有其一的日子都在金國擔驚受怕,人下人的日子他過得足夠的多了,雖然回到臨安不久,但這萬人之上的感覺,確實是讓他有些迷戀了起來。
確實很愜意。
“如此,諸位既然沒有異議,那各軍用度的削減一半的事兒,便就定下來了?”
一面說著,他已經開始吩咐宦官草擬詔書了起來:
“吳璘節(jié)制川陜多年,賦稅皆由其自取,非常之時,當行權宜之計,而今……”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趙鼎給打斷了:
“此事不可。”
嗯?
趙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最是聽話的趙鼎,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反對自己。
而且,孝慈淵圣皇帝心思敏感,注意到他這個時候,連尊稱都沒有帶上。
雖然這位只說了四個字,其語氣之堅定,卻全然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更像是告知,告知自己一般。
別說是皇帝,其余的人也是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位趙相爺,這位在他們心里頭早已經站到了對面,對從北而來的二位予取予求的,趙相爺。
趙桓清了清嗓子,柔聲道:
“適才不是說得好好的,為何不可?”
趙鼎這副模樣,最高興的人便是張浚了,他知道趙鼎的秉性,也知道他是個絕對不會與趙桓搭在一起的性子,甚至連他為什么要一直這么軟弱都猜到了幾分,畢竟兩人斗了那么多年,早已是知根知底了。
如今他站了出來,張浚立馬便問道:
“之前諸公商議之時,趙相不發(fā)一言;而今已經有了結果,卻為何要與大伙兒唱反調呢?”
“東南沿海諸郡,各地市舶司上來的扎子趙相也是見過的,今年停了多少的船,多少人在北地的財物被沒收了去,加上高麗一國的相助,北去倭奴國的線也幾乎全給斷了。”
“今年的賦稅,最少要比去年少個三成,若是還不削減,這朝廷的錢能耗上幾年,趙相心里頭有數(shù)嗎?”
趙鼎頷首:“張相說的極是。”
皇帝的神色還沒緩下來,眾人的失望還沒沖上去,趙鼎便又道:
“但還是不行。”
“你……”
張浚見他這般說話,再也不多發(fā)一言,朝著皇帝作了揖,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去。
“趙相倒是把朕給搞糊涂了,張相說的對,您卻為何還是覺得不行?”
趙鼎朝著這位陛下躬身道:
“因為,這是官家做的主。”
這……
誰也沒想到,趙相爺竟然在這個時候抬出了皇帝來。
眾人都知道皇帝的名義有用,但怎么用,什么時候用,是要想清楚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法,若是蘇符抬這位出來,大伙兒興許只是笑笑,若是胡銓抬出出來,立馬就會被加上一個威脅皇帝的名聲。
只有趙鼎抬出來,才最為有用,才不能讓人輕視了去。
就如現(xiàn)在這般,那群張浚身后的官員,聽了趙鼎的話,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一瞬間臉上的得意消失殆盡,全都像是死了自家的娘親。
趙桓有些發(fā)懵,但還是尷尬的笑了笑:
“九……九弟暫時不在,朕也不過是先行代勞而已,一來是兄長職責所在,而來,也是聽了皇太后的話兒。”
“若是趙相覺得朕做得不妥,那朕便不做了便是,趙相自行做主。”
他已經抬出了皇太后來,對于這位沒有兵權的皇帝來說,這位便是他最大的倚仗了。
不料趙鼎油鹽不進,扔下句:
“您圣明。”
便退了回去。
這殿里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怪異了起來,接下來說的好幾件事兒,從太學新舍到馬上來的禮部試,從新增武學一課到讓金人還回徽宗皇帝的棺材,反正只要是對面贊同的,趙鼎便反對,只要是對面反對的,趙鼎便贊同。
若是有爭執(zhí)不下的地方,他便抬出趙官家來,說是他已經做過了的打算,對面便再沒了脾氣。
趙桓有些摸不明白這位趙相的脾氣了,昨日都還好好地,怎的只過去了一晚,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現(xiàn)在下方的諸人又開始吵了起來,他一面覺得頭大,一面又覺得心神不寧。
喚過了一旁的宦官,他低聲問道:
“王元帥呢?怎的今日未見他宿衛(wèi)?”
那宦官是趙士親自挑選給趙桓的,為人還算機靈,這幾天把這位陛下的行為看在眼里,已經對這些人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知道自己一步登天的機會全在這位陛下的身上,他辦起差事來向來都是盡心盡力的,此時連忙回話道:
“回稟陛下,昨日辛府尹請王元帥去家中飲酒,到現(xiàn)在還未見其歸。”
“他身邊的人也沒有回來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趙桓有些埋怨起這個丘八來,當真是半點規(guī)矩也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下面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他也變得愈發(fā)的煩躁了起來,又把那宦官給叫著:
“去幫朕知會先生一聲,就說今日朕擺宴,與他共飲幾杯。”
他口中的先生便是那金國矮子了,不過很少有人知曉其的身份,更不想不到的是,兩國交戰(zhàn)之時,這大宋皇城里居然住了一群金人。
小閹人得了令,繞道從側殿出了去,然后便一直向南走,就這么巧,恰好在和寧門的前頭遇見了這幾人。
他連忙喚道:
“先生慢些,先生慢些!”
等跑近了,便朝著那矮子行禮道:
“先生這是要出宮去?”
矮子知道他是趙桓身邊的人,便也不隱瞞:
“是的。”
宦官諂笑道:“陛下已經叫人備好了宴席,說是一會兒想與先生共飲幾杯,您現(xiàn)在出宮去,不知道一會兒可還能趕得上。”
“若是沒甚緊要的事兒,先生要不就別去了。”
矮子早就知道了趙桓是個廢物,但想到他的那位九弟,宋國正兒八經的趙官家,還是讓這位異邦人常常感嘆:
都是一個爹生的,為何卻是天差地別。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腦子正常點的人都能感覺到不對勁了,這位卻還是連點反應都沒有。
真不知他是心大的,還是當真對他那九弟信任得緊。
拍了拍小宦官的肩膀,矮子看著他道:
“告訴你家皇帝,我等在南地耽誤已久,現(xiàn)在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了。”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讓他好生珍重吧。”
小閹人沒想到這位竟然是要離開大宋,忙叫喚道:
“您……這可不行,先生還是去見見陛下,親自與陛下說去好些。”
“說不了啦……”矮子擺了擺手,“再待在這兒,我命都得搭給他啦。”
宦官還想開口,卻被他周圍的幾人盯了一眼,便立馬就噤了聲。
“告訴他,要想無虞,可要緊靠著你家皇太后才行。”
“莫要忘了他對我的承諾!”
旁邊的護衛(wèi)低聲問道:“咱就這么走了?”
矮子目不轉睛:“不然呢,當真在這兒等死嗎?”
“可那趙桓……”
“他在北地只能浪費糧食,但到了宋地……只要活著,便能抵一軍。”
這人心里有數(shù),那位趙官家或許有殺趙桓的想法,也有殺趙桓的能力,但是……他卻更需要趙桓活著。
這些都是盤外的招數(shù),兩國最后,終究還是要在兵刃上面去比較功夫的。
矮子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是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東華門外邊。
宦官心里頭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深知皇帝對這位看重的緊,如今自己來邀,人沒請到不說,反而給人送走了。
皇帝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如何怪罪。
他有些失落,也有些未辦成差事的惶恐。
正當他轉過身去,想著要怎么去與皇帝交待的時候,便聽見身后傳來了動靜。
‘噠踏~’
不是一聲,也不是十聲,而是接二連三的、密密麻麻的馬蹄聲。
這宮里不是沒有馬車,他也不是沒有見過馬。
但這馬蹄聲,卻明顯不該出現(xiàn)在皇城里。
小宦官回過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了一群臨安府衙的差人,不知道從哪里尋來了許多的馬,正穿過東華門,朝著皇宮里奔馳而來。
這是……
他心里頭有些驚詫,但來不及更多的反應,便看到,東華門那里值勤的禁軍,剛剛伸手去攔,口中喊道:
“宮闈禁地,爾等不許亂闖!”
話音一落,他的胳膊便被砍斷了下來。
宦官隔得不算遠也不算近,想到這些日子里臨安城發(fā)生的事兒,一時間只覺得是又有人來造反了,兩腳一軟,卻仍是有些慌亂著,朝著垂拱殿里跑去。
“陛下,陛下!”
這聲音帶著哭腔,宦官此時也顧不得規(guī)矩了,他直接從正殿大門里闖入,兩旁的大臣仍是在爭論不休,一時間,誰也沒有在意這個逾矩的內侍。
“陛下……”
他跑得太猛了些,到了趙桓跟前也沒止住,撞在了孝慈淵圣皇帝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擺著的茶碗硯臺筆紙扎子,全都撒了一地,筆筒更是從上方掉了下來,在殿里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如此,大伙兒才有些反應了過來。
趙桓看著他,心里頭的不安越來越強:
“何,何事?”
“陛下,有人,有人造反了!”
造反和謀反,一字之差,卻相去萬里,這閹人口不擇言,一時間,倒是讓所有人都變得有些遲鈍了起來。
造反,只是兩個字,背后背著的,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性命,哪怕是說笑,也是要避著的。
張浚心里頭瞬間閃過了萬般思緒,他看了眼仍是入定一樣的趙鼎,畢竟也是帶過十萬大軍的人,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這臨安城,這江南,還有誰有那個本事?
趙桓面色蒼白:“你可看清楚了?這般沒頭沒腦的說辭,若是假傳了消息,你的腦袋可是留不住。”
“奴婢不敢說假!那……那禁軍的手,就這么被那人給砍斷了!”
張浚向前邁了一步,把這閹人給拖了下來:
“來者是何人,你可有看得明白?”
“是……是臨安府衙的人!”
辛次膺!
百官面面相覷,若真是辛次膺的話,雖然有些不合理,但卻是非常的合情。
那位本就是個允文允武的人,這次被王燮逼死了兒媳婦,上頭了卻也是說得過去。
臨安府衙早就沒有了差吏,現(xiàn)在就是個空殼子,就算是辛次膺從別地找了賊人來,那靠著皇城司的禁軍還有王燮帶來的人馬,多半也是興不起風浪的。
只有許多與他有舊的人聽見了,不由得對這些不速之客更加的痛恨了起來。
把一大臣給逼到了這個份上,當真是天理難容。
張浚眼睛轉了轉,勸慰道:
“陛下勿憂,臨安府衙無甲無胄,臣親自去看看,那辛起季當真是被蒙了心嗎!”
趙桓早就坐不住了,揮著手道:
“那便有勞張相了!”
張浚一臉嚴肅,朝著皇帝作了揖,又看了眼趙鼎,隨后便長袖一揮,頭也不會地朝著殿外走去。
他在思索著別的事情,那辛次膺素來在意名聲,如今做出這般大不韙的事兒出來,當真就是被王燮給逼的?
若真是這樣,那王燮……
不等他繼續(xù)想下去,他便只覺得腦袋被撞了一下,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那張久違的臉。
劉邦不想來的,對于他來說,這趟路誰來都一樣。
反正只要能把趙桓給帶去,讓辛次膺給他個罪名……或者罪名也不用了,反正這人是必死的。
紀五死了,兇手若是不能伏法,他這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只是后來郭藥師告訴他,他必須得來。
趙桓再不是,那終究也是個皇帝,也是他的親大哥。
進宮捉拿皇帝這種事兒,除了劉邦親自去,別的人不管是誰去了,都難免讓他們在日后生起別的心思。
比如說,原來皇城也是能闖的,比如皇帝也是能抓的。
劉邦反應很快,沒有過多猶豫,便帶著王琪,親自跑了這一程。
上次在這皇宮里的時候,還是在去年,如今半年時間過去,這里頭的樣式沒甚么改變,又確實是多了許多的生面孔。
他的臉上沾了血,有剛才用殺威棒打那幾個士兵時候沾上的,也有進宮里來的時候,王燮的人身上的。
就這么站在那殿們外邊兒,一句話也沒說,看著上方的那人。
就從長相上來說,這人與趙構確實是有幾分相似。
不過身為一個皇帝,一個不合稱的皇帝,一個丟了千萬人性命和半壁江山的皇帝。
這人站在那上面,簡直是對皇帝這個身份的侮辱。
張浚有些啞然:
“官……官家。”
沒有他想象中久別重逢時候,皇帝的喜悅,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驚訝也沒有,張浚難免生出了些哀怨的心思。
不過,他分明聽到了皇帝的聲音,雖然沒有聽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與自己說話,張相爺仍是趕緊回話道:
“官家,您說什么?”
皇帝又重復了一遍,張浚仍是沒有聽清,連他都沒有聽見,就更別提別的人了。
眾人只見他的嘴皮動了動,又見半年不見的皇帝,確實是黑了不少,想來在北邊也沒少過苦日子。
一時間,多日以來受的委屈全都涌上了心頭,好幾個老頭兒,當場就抹起了眼淚來。
“官家……”
垂拱殿里到處響起了大伙兒的呼喚,劉邦第三次,張開了嘴。
這下子,張浚算是大概聽見了,也知道這位并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心里頭又驚又怕,趕緊閃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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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再沒有人擋在劉邦的前頭了,他與趙桓之間,也再沒了阻礙。
那些個原本該去做苦力的大臣們,全都是屏住了各自的氣息,生怕被這位殺星給看到,一個個的縮著脖子,好像這樣子,他們就變得透明了起來。
“你沒聽見嗎?”
“老子叫你……”
大伙兒同張浚一樣,也是聽見了皇帝的說話,上方的趙桓還沒想到該用個什么表情來面對他,面對自己這個并不受重視,與自己也并不親熱的,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是叫官家,還是叫九弟,亦或者,是叫陛下?
趙桓有些為難,每一個稱呼,都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若是剛回來的時候,別說陛下,就算是讓他與老九下跪,趙桓也是做得出來的。
可是現(xiàn)在……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各種禮儀規(guī)矩,尊卑天理全都涌上了心頭,倒是把他給架在了那里。
“下來!”
劉邦這聲是用吼出來的,趙桓還想著讓老九先喚自己,自己再照著他的稱呼來應對,但未曾想到……
這位竟然是連半分體面都沒給自己!
他有些怕,更多的是氣憤,可是想到昔日辛次膺對皇太后說,柔福便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又想到了那三大將家屬的事兒,還有矮子事前與他說過的許多話,加上殿中這些大臣們的表情,就連一直緊靠著自己的張浚,也是做出了一副奴才的模樣。
一時間,趙桓忽然感覺有些無力……這一月不到的萬人之上感覺,竟然好似泡沫一般,全是假象。
老九一回來,什么都還沒做,這泡沫便差不多要自己破了。
“九……九弟。”
他很想憋出點眼淚來,憋出點兄弟重逢時候的感動來,但殊不知,這招那位柔福帝姬早已經使用過了。
見他遲遲不動,劉邦再沒了耐心,從王琪的背后一掏,將那神臂弓聚在了手上。
只聽見‘喀嚓’的聲音,他便已經把箭矢給裝了上去。
“下,”
“來!”
‘來’字才一出口,他連半點猶豫都沒,直接把手指扣了下去。
“不可!”
隔大殿門最近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張浚張相爺,他見皇帝是來真的,連忙便阻攔了上去。
這一閃,讓劉邦射得偏了些,但是那箭矢仍是飛了出去,擦過了趙桓的側臉,將他的耳垂釘在了后面的墻上。
趙鼎對王燮說的話很對,天下間不怕死的人其實并不多。
說著不怕死的,很大部分是因為不知死罷了。
趙桓是沒有反應過來,畢竟他想過千遍萬遍重逢的景象,也沒想過才一見面,老九便用神臂弓對準了自己。
此時耳朵上傳來的劇痛,不斷地提醒著這位孝慈淵圣皇帝……
他的夢,該醒了。
一眾大臣全都圍住了皇帝,不停的勸慰著這位趙官家,他們都覺得自己委屈,卻忘記了,最該委屈的人當是這位陛下。
他在外面與金人拼命,他的兄長卻想著來占他的產業(yè),這事兒拿到哪里去說,都是說不過去的。
可是這樣,他們才更不能看著皇帝亂來!
一個個都在勸著,劉邦掃視了眾人一眼,心里頭也大概有了數(shù)。
看著那從上方捂著耳朵,連滾帶爬朝著自己走來的趙桓,他終究是把弓還給了王琪。
大伙兒,這才松了口氣。
“陛下,陛下……”
趙桓一面喊著,一面卻又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只是一聲聲地喚著,生怕喊得慢了,他的九弟會殺了自己。
“都讓開。”
劉邦聲音不大,不過效果很強,大伙兒見他收起了兵刃,雖然還是擔心,不過也確實都散到了兩旁。
看著面前的趙桓,這人的耳朵還在不停的滴血,不過他卻在意不得了,雙手捧著,不住地朝著自己作揖。
這般模樣,像奴才,像娼妓,也像勾欄里唱曲兒的藝人。
唯獨不像是個皇帝。
“紀五是你殺的嗎?”
趙桓抬起頭來,有些不解的看著皇帝。
劉邦頓了頓:“在岳飛家里,那個攔在岳母身前的人,是你殺的嗎?”
趙桓想了想,這事兒就發(fā)生在這兩天,他又不是癡傻,自然是記得的。
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問自己這個。
那人……分明只是一介白身而已。
“那,那人說他沒有官身,陛下卻為何……”
話還沒說完,趙桓只覺得胸前一痛,原來是劉邦踹了上去。
一群大臣又想圍上了,劉邦直接把刀子亮了出來:
“誰他娘的想來陪他,就往前一步試試。”
看著躍躍欲試的劉子羽,劉邦朝著胡銓使了個眼神,后者連忙拉住了這位東南儒宗的傳人。
趙桓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劉邦上前去,一把便抓住了他的頭發(fā)。
然后一只手拖著他,一只手把刀扛在了肩上。
趙桓頭皮吃痛,耳朵又在流血,眼淚和鼻涕一直往下面掉。
但他卻不敢掙扎,只是不斷地朝著自己的九弟解釋著,勸說著,求饒著。
拉著趙桓出這大殿之前,劉邦往后看了眼,看著身后的王次翁他們……
“一炷香之內,回到你們該去的位置上。”
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
蘇符看著這偌大的皇城里,兀自拖著趙桓往前走的皇帝。
不知道為什么,他身邊明明跟了很多的人,可是蘇符總是覺得,那道人影孤單得緊。
皇城里響起了諸多的嘆息聲,唯有那個被嚇破了膽子的宦官,在原地矗立了好久,這才想起了矮子臨行前說的話兒。
皇太后……他又一次跑了起來,只是這次,是朝著太后寢宮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