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那,那中興寶璽,當真是您叫人給送過去的?”
雖然趙官家行事果斷,不到一個時辰之內連下了八道軍令,且趁著夜色行軍、完全違背了之前定下的圍攻開封戰略,按理來說,辛次膺要關心的事情有很多,可是當真的開口發問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這最讓他糾結的事情出來。
太康距離開封約莫有二百來裡,照著正常行軍的速度的話,不顧糧草輜重之類的拖沓,一日也就夠了。但那是正常情況下,還得按照快馬疾行來算,一來大宋多半都是步兵,二來,馬兒也不可能連續跑上好幾個時辰。
以前有夏侯惇三日行五百、六日行一千,便已經是被稱爲疾行將軍了,若是這麼想要走到開封去,最少也得花上個兩日的功夫。
兩日,別說岳飛能不能圍住完顏兀朮那麼久,就說這一路來的崗哨斥候守軍,都不是瞎子聾子,自然是瞧得見聽得著的,到時候開封若是再有了防備的話,那就不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了。
但他還是來了,兵分了三路,劉錡去的是東邊兒的雍丘縣,張太尉去的是西邊兒的尉氏縣,靠近中原,這兩個地方都是傳承了千年的所在,而它們距離開封城,大都只有百里的路程而已。
而劉邦自個兒,則是來的兩縣之中的通許鎮,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爲此地距離開封的路程和兩地差不多,也在百里左右,而且三軍互成掎角之勢,若是有了什麼意外,出兵救援起來也要方便些。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此次便是他們距離開封最近的一次了,下次再動兵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到了開封城腳下……對了,之前岳飛到的朱仙鎮,距離開封不過四五十里,而朱仙鎮距離這通許,也只有五十里的路程了。
皇帝終於還是做到了,自己叫回來的兵,自己白白交出去的土地,自己又把它給打了回來。
自然了,這只是陸路上的三軍而已,還有王德率的一軍,則是通過渦河向著太康西北的開封城去了,看樣子是大夥兒都動了起來,實際上最終能夠抵達汴京的,只有王德這一軍而已。
陸路上的三軍,不過是爲了吸引守軍注意力,爲王夜叉分擔一些壓力的幌子罷了。
都有些習慣了皇帝的雷厲風行,但是今日纔剛剛得知了岳飛出兵的消息,他便如此快速的動了起來,讓大夥兒還是不禁有些咂舌,不過說實在的,衆人在太康也待得夠久了,若是真的等那李寶把那炸碎了酈瓊的寶貝送來,不知道還得等上多長的時日,大夥兒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度假的,這突如其來的軍令,反而讓不少的人都變得有些興奮了起來。
劉邦也知道這個道理,主要戰機這玩意兒吧,往往和計劃是湊不上的,計劃得再好,忽然出現了一個變化的時候,就是考驗一名主將的定力的時候了,上輩子他就是個打快仗的人,如今雖然時代變了,可行兵打仗的道理卻沒多大的變化,李寶的東西確實是小刀拉屁股——開了他的眼了,可是說到底,那玩意兒目前來說,還只是錦上添花的物件,多一個甚好,沒了它……其實也行。
這支三萬人的部隊如長蛇一般的在路上走著,天早已經黑了下來,可是有無數的火把點亮了這夜裡,大夥兒少有說話的時候,反而顯得這一聲聲的腳步與馬蹄有些……肅穆,也不知是不是被這聲勢給嚇到了,反正兩邊的山坡上頭、樹林裡面,不斷傳來些野獸的低聲嘶吼,像是威脅,又像是害怕。
聽辛次膺還在糾結那個東西,劉邦頓了頓,想著那玩意兒又不是傳國玉璽,不過是皇帝自用的一方寶璽而已,別說是這一個四寸的印子,就算是真正的傳國玉璽,又怎的了?
真想造反的人,還怕尋不到別的添頭嗎?
“送都送過去了,這是表達朕對他的信任,你要是喜歡,不是還有五個印子嘛,老子都給你,你沒事兒就蓋著玩兒,蓋自個兒臉上都沒事兒,只要你高興就行。”
辛老頭兒先是一陣無語,聽到後半段又覺得心裡頭暖得緊,趙官家行事到底是灑脫得很,可是這麼做,終歸還是不太合規矩的。
“禮數,”辛次膺低聲道,“君臣之間,禮數卻是少不得,天子的東西就是天子的,別人用不得也不能用?!?
“他是不把老子當做皇帝了怎的?”
劉邦白了他一眼,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便叫著黃彥節道:“那個陳什麼的,是跟著咱們的吧?”
老宦官弄丟了皇帝的神藥,讓皇帝之前好幾次在阿虞面前露了怯,心裡頭自責得厲害,最近總是鬱鬱寡歡的模樣,此時聽皇帝問起,方纔打起了精神:
“是的。”
“他是不是還在不高興?”
“陳……”黃彥節想了想,“確實似有話兒要說?!?
“那便讓他別說了,”劉邦擺了擺手,“既然他和辛次膺都覺得那玉璽重要得很,便給他蓋幾個章去吧,蓋在狗日的身上,看看他洗是不洗。”
說著,他又補充道:“別太羞辱人了,畢竟是個讀書的人,臉就別蓋了,其他的地方都給蓋上,蓋完了你再替老子問他一句,他是不是也想造反,看他是個什麼說法。”
黃彥節捂著嘴遵命去了,明明人陳俊卿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是辛次膺提出來的疑問,卻把懲罰落在了陳俊卿的身上,他當真是冤枉得厲害。
皇帝如此做法,辛次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不過心裡頭終究還是有些疙瘩,準備他日見了岳飛之後,再當面與他說說這事兒。
等又安靜的走上了一會兒,郭藥師也發問了起來:
“小老兒還是瞧不太明白,就算是您這手底下的十來萬人,想要去佔下開封,到底也是不夠的,畢竟聽消息說的是,那城中守軍幾乎全在,也有快十萬之數?!?
“若是沒有兩位都使和嶽少保兵力相參,此行多半是白走一趟的,您爲何還要去呢?”
“若是能夠解惑一番,小老兒便當真是服您得很啦!”
“哼!”劉邦冷笑一聲,“你服老子又怎的了?老子能多吃兩碗飯不成?”
“這是咱們大將的心思,與你這無兵無刀的老倌兒說了,你也是個逑都不懂的,你儘管去猜,反正你終歸猜的也是錯的?!?
也許是早料到了皇帝的態度,也許是習慣了,郭藥師並沒有絲毫生氣的想法,反而當真是如同皇帝所說的那般,開始細細的思量了起來……雖然他之前就是思量不出來,纔開的口,但是得不到答案,只能繼續做些沒用的功夫了。
這條好似盤旋在山間路上的安靜火蛇,終於是傳來了一聲聲的悲呼……看樣子,是黃彥節已經開始對那陳俊卿動手了。